6、明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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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晚膳，皇帝和皇后坐在坤宁宫内的亭子里相顾无言。小七过来上了一壶龙井、摆上一盘糖渍红果后，默默退了下去，把空间留给这对帝后。
皇后给皇帝斟了一杯茶，将一份重新誊抄过的折子递给了皇帝，“皇上，这是这次选秀选上的秀女，不知皇上打算给她们什么位分和宫室呢？”
皇帝打开折子，将折子摊在自己面前，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反问道，“皇后打算如何？”
皇后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没记得几个新宫妃，而折子就一份，大喇喇摆在皇帝跟前，确切来说，在皇帝怀里。想要看得清楚，势必要和皇帝坐得亲密。皇后犹豫了半晌，招手让小七把书桌上自己誊抄得不是很完美的秀女单子取过来。
看着小七的背影，皇帝悻悻地撒开了折子，心里莫名的涌出一股燥热，端起茶盏想也不想就喝了一大口。偏生这茶水虽是晾凉过，入口之时还是温热，这么一口下去，非但内心的燥热没有得到缓解，反而火上浇油。
皇帝皱了皱眉，放下了茶盏，茶盏和石桌发出的磕碰的声响引来皇后的目光。皇后瞥了一眼，用银签插了一颗红果递到皇帝跟前，“皇上，这红果酸甜可口，且方才用井水湃过，很是凉快。皇上试试？”
感觉自己像是被皇后看穿现下的窘迫，皇帝别扭地小声嘟哝了一句，接过皇后手中的签子，把红果放进了口腔。咀嚼间，酸味、甜味在嘴里迸发，中间还带着一丝丝若有似无的凉气。就连皇帝也没发现，自己的眉目在满满舒展，似乎内心无端的燥热被慢慢浇熄。
小七见凉亭内的帝后二人，一个在吃红果，一个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悄悄咽了咽口水，将取来的单子递给皇后后，三步并作两步离凉亭远远的。
莫名的，总觉得自己背后有人死死地盯着自己。
皇帝看着第一个“茶陵大长公主长孙女秦淼”的名字，琢磨了一下，问皇后，“皇后打算如何？朕的意思，秦淼、叶柔二人册封为正二品妃、陈诗怡册封为正四品荣华，其余的，皇后看着给罢。”
秦淼和陈诗怡！
衣袖下，皇后的指甲掐着掌心，企图让自己回复理智。深吸了一口气，理智的意识回笼，皇后浅笑，“臣妾以为不可。且不论宫规有云，若非家族有功勋，或该女确是贤良淑德典范，秀女入宫位分不得高于正五品嫔。再者，本朝百余年仅和懿皇贵太妃以妃位入宫，和懿皇贵太妃...”
“行了！别跟朕絮絮叨叨讲故事！”皇帝将奏折摔在了地上。
皇后见皇帝动怒，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睫毛一颤一颤的。
皇帝喝了一大口凉茶，压了压内心的火气，见皇后低头看着手里的秀女单子默不作声，不自然地咳了一声，道：“你接着说。”
“和懿皇贵太妃女承父业征战沙场，助国扩疆土，实属我大乾巾帼。孙、叶二女远不能与和懿皇贵太妃比肩。若是皇上欢喜，可破例册封二人为正五品嫔。至于陈氏、黄氏诸女，皆依例给以位分。”皇后不疾不徐地说道。
“若是朕万分喜爱两女，非要册封孙、陈二人五品以上呢？”皇帝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皇后的脸，试图从皇后平静的面容下找寻一丝一毫的波澜。
可是他找不到。
尽管凉亭里的琉璃灯是那么的亮堂，尽管他和她之间没有任何东西阻隔，但他好似看不清他面前的这个女子。
莫名的，皇帝有一丝挫败。
良久，他只听见皇后用她平和的语调说道，“皇上是仁君，也是明君。”
“好，很好。”皇帝艰难地裂开一丝笑容，“朕知道了。”
皇帝冷笑一声，起身就走。
见皇帝离去，皇后面上闪过一丝懊恼，急忙收敛情绪，起身道，“皇上！”
皇帝转过身，脸色晦暗不清。
“苏嫔、李嫔都是服侍皇上多年的老人了，况李嫔诞育皇长子有功，还请皇上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擢升二人位分。”考虑良久，皇后还是说道。
“朕心里有数！”皇帝面色不愉，拂袖就走。
眼见着皇帝离去的身影，皇后微张的嘴复又阖上，最后，轻轻叹了口气。
明明说了留下来的。
见皇帝面色阴沉快步走出了坤宁宫，在坤宁宫外打盹的刘德胜回过神，低着头跟在皇帝身后。
出了坤宁宫的皇帝如同一只无头苍蝇般在宫道里漫无目的地漫步，突然，从宫道边窜出一个女子，撞在了皇帝身上。
见皇帝被撞，刘德胜惊了惊，吓得一点瞌睡劲儿都没了，走上前用灯笼照了照，是个女子。瞅着服饰打扮，倒不像是宫女。刘德胜便斥道，“哪来的奴婢？不知轻重撞到皇上，你可知罪？”
那女子吓得跪在地上，说道，“奴婢……奴婢是宫乐坊的歌舞姬倾城，今晚苏嫔娘娘来乐坊听曲子，奴婢是替苏嫔娘娘回宫拿帕子的。奴婢莽撞，还请皇上恕罪。”
“苏嫔不是有近身婢女吗，怎会劳动你一个歌舞姬……”刘德胜驳斥道。
“行了。”皇帝抬了抬手，刘德胜见状，暗骂了一句狐媚子，低着头在那女子身边举着灯笼，让皇帝看得更清楚。
皇帝走上前，那女子瑟缩了一下，皇帝挑起了她的下颌，仔仔细细端详着她的容貌。
浓妆艳抹，眉眼之间皆是妩媚。比之同样是舞姬出身的苏嫔，苏嫔更多的是艳丽，美得张扬；这位名叫倾城的女子，更多的是妖艳，美得妖娆，就像是民间话本里勾人魂魄的狐狸精。
皇帝仔仔细细地观察着，眼神似乎是一双无形的手，一寸一寸地抚摸着倾城的脸。看着那妖艳妆容粉饰下的面容，那勾人的眼神，皇帝弯身扶起了倾城，一把抱住了她。
倾城一声轻呼，双手抬起，雪白的藕臂从轻薄的舞衣中露出，勾住了皇帝的脖颈，头娇羞地埋在了皇帝的锁骨上。
只是倾城没有看见，抱着她的皇帝嘴角弯了弯，最后勾出了一丝冷笑。
明明佳人在怀，不知为何，皇帝脑海里猛地冒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不知道抱着她的时候，会是什么感受呢？她是不是也像倾城一样轻呢？
这一想法甫一冒头，皇帝皱了皱眉头，晃了晃脑袋，似乎想将这个诡异的想法晃出脑袋。不知不觉间，加快了脚步。
许是见到舞姬想起苏嫔吧，皇帝这样和自己说。
但是皇帝似乎忘了，苏嫔一向放得开，他早这样抱过苏嫔不知道多少次了。
翌日。
皇帝一睁开眼，便看见了睡在自己臂弯里的美人。
左右是没到上朝的时候，皇帝伸手，轻轻抬起美人的下巴。
褪去了浓厚艳丽的妆容，原本妖艳的面容，现下却觉着有两分寡淡。皇帝兴致缺缺地放下了手，起身，召来在外头打着盹的刘德胜。
皇帝转身，见美人的眼睫毛一颤一颤地，便冷着嗓子道，“既是醒了就起来。”
床上的美人听着皇帝的声音早无夜晚的缠绵，瑟缩了一下，颤抖着睁开眼睛，扶着腰起身，身上的锦被从身上滑落，露出松松垮垮的粉色中衣。
皇帝没再多看她一眼，由着刘德胜指挥着小太监们伺候自己更衣洗漱。
待皇帝整理完，戴上冕旒，准备踏出寝殿之时，被皇帝遗忘的美人再也不淡定了，娇羞地说道，“皇上，奴婢……”
皇帝头也不回，只说道，“刘德胜，吩咐下去，宫女……”
“皇上，奴婢叫倾城，原姓赵，是宫乐坊的歌舞姬。”美人见皇帝久久不言，便知皇帝并未记住自己的名字，便轻轻说道。
“歌舞姬倾城，封为从八品更衣，赐住……”皇帝沉思片刻，嘴角勾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左右你和苏嫔曾有过奴仆之缘，那就住永和宫后殿罢。”
“奴婢谢皇上恩典。”倾城，此时应成为赵更衣，似若不知，欢欢喜喜地下榻谢恩。
“对了，传朕口谕，晓谕六宫：李嫔诞育皇长子有功，苏嫔服侍朕多年，二女深得朕心，均晋封为正三品贵嫔，移居主殿，掌一宫事宜，至于册封礼……皇后安排罢。”皇帝说完，头也不回走出了寝殿。
被留下来的刘德胜冷眼瞧着低着头站在一边的赵更衣，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说道，“皇帝寝殿，除皇后外，不容久留。更衣小主，速速更衣离去罢。”
说完，找来两个粗使宫女为赵更衣拾掇，自己扬了扬拂尘，走出了寝殿。
倾城仿若没听出刘德胜言语中的轻视，低垂着眼，看着粗使宫女为自己换上的简单的宫裙，抚着光滑细腻的面料，内心的那一点微不足道的苦意和落寞也被内心的欣喜冲刷得干干净净。
没关系，至少现在已是后宫中人，是个主子，再也不是靠愉悦主子为生、得几百钱赏赐就感激涕零的奴婢了。只要能笼络住皇帝的心，何愁没有泼天恩宠富贵呢。
在外间给自己描眉的赵更衣如是想。
铜镜里，一副妖艳张扬的面容慢慢显现。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明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