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很想她》石榴桃

9、记忆

　　“吴南柱。”

　　“既然决定了就好好去做，知道吗？你现在做的才是你应该去做的事情。”

　　“不要像之前一样想着小情小爱，你在学校认识的那个转学生，我会帮你保密的。”

　　“你并不是你爸爸唯一的选项，但是你是我唯一的选项。不要让我再次失望，知道吗？”

　　知道了。

　　自从自己选择告诉父亲之后，吴南柱就知道了自己再也无法逃避那个问题。

　　吴南柱是色盲，这是吴家的秘密。

　　吴氏是以时尚设计和高定业务起家，家族的核心也一直是奢侈品牌的设计和生产。纵然数代人的发展之后吴氏已经不需要董事级别的人物去亲自设计和制造产品，可是虎视眈眈的董事局是不会让一个患有色盲的人成为一个时尚尖端企业的一把手的。

　　更何况自从自己有记忆起，他就明白自己的爸爸并不止自己这一个儿子，而自己的那位父亲，从不会在意世人眼中的“正房”这个称号。

　　吴南柱之前一直在逃避，逃避自己无法治愈的疾病，逃避父亲眼光中的嫌弃，逃避母亲那疯狂的期盼，逃避自己那些突然冒出的“哥哥”“弟弟”们不怀好意的关怀。他几乎从来都没有真的考虑过什么时候去接手母亲觊觎的那个风雨飘摇的座位，准确来说应该是他对那个位置，一直有着莫名的恐惧。

　　“就这样接受吧，”吴南柱自嘲地想，“早晚都会到来的结局，只希望它能尽快完结。”

　　暗流涌动的欲望深渊里似乎沉睡着一只猛兽，在等待着下一个一跃而进的新生命。南柱知道那个深渊的黑暗，也知道自己即将步入深渊，可是他不知道，命运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就位，无论是曾经那个他，还是现在的他都只能一步步走下去，投入无限的循环之中。

　　……

　　一个小时之前。

　　“你真的天真的以为你告诉殷端午父亲白经的事情就能改变走向？”金美才一如既往地准备着食材，对于突如其来的吴南柱并没有感到一丝意外，“我警告过你，不要试图改变结局，因为没有人能改变。”

　　“金美才？鱿鱼丝妖精？或者喊你一声前辈？”吴南柱把玩着手里的苹果，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漫不经心地说着，“你一个路人甲都会觉醒，却要告诉我我不能改变结局？”

　　“因为男主角，不能改变任何剧情。”金美才转过身，抢过吴南柱手里的苹果，“我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可是你再怎么改变，也只是作者笔下要多画几笔的剧情。你还是要和吕珠多在一起，就算你父母也会支持你想要追殷端午。”

　　“金美才，”吴南柱有点烦躁地抱起双臂，“我是来提问你的，不是来让你放肆的，你还没有资格叫板。你只要告诉我，如果加快结局速度是不是就能早日结束该死的设定。”

　　“不可能的，我的男主角，没有人会允许你再一次任性，”金美才优哉游哉地切开苹果，将沙拉酱在苹果丁上挤出一个完整的花，“你既然想要知道，那我问你，为何殷端午对于你都能想起来的童年却一丝都不记得？”

　　“……”吴南柱没有接话。

　　自从知道殷端午觉醒之后，吴南柱就开始有意无意地试探，试图能在端午的眼神里找到一丝自己的身影。可殷端午从小到大的回忆里似乎并没有他的身影，甚至于吴南柱与生俱来的吸睛技能也对她没有什么用——在殷端午的记忆中，他吴南柱和普通同学并无二致。

　　“因为她是女N号。”金美才似乎不忍心看他苦苦思考的样子，有点同情地看着他，嘴巴上却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打击吴南柱的机会，“我还要告诉你，她不是没有那些记忆。只不过恭喜你，你为她所做的一切，在她的记忆里都被白经的身影代替了。”

　　……

　　到达医院门口的时候，吴南柱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走出学校，又是以怎样一种心情一路狂奔到医院。他的头有些隐隐作痛，眼眶也酸地发疼，似乎自己没有戴头盔就一路狂奔了。他不知道自己的痛到落泪眼睛是不是和头疼一样，只是因为摩托车车速过快。

　　一定是这样吧，吴南柱想着，自己怎么会落泪呢，今天的风真的好大，吹得汗水都流到眼睛里了。

　　“吴南柱，你是男主角，你没有吕珠多经过你的童年，所以你觉醒后记得每一分每一秒的殷端午。可是觉醒之前的殷端午，她的生命中一直都只有她既定的男主角白经。而你，只是她生命中的路人甲。”

　　真的好烦人，金美才的声音一直萦绕在吴南柱的耳边。殷端午怎么可能不记得自己？明明自己和白经那个家伙一点都不像，明明每次小小的殷端午每次都会对自己露出甜甜的笑容，明明小小的殷端午都会偷偷地把长辈送的糖果留给自己很多——甚至比留给白经的还要多。

　　可是怎么就全部变成了白经的身影呢？

　　吴南柱想不通。

　　他看到医院后花园里在阳光下绽放的正好的鲜花，他还看到花园里有一对嬉戏打闹的小孩子，旁边坐着很多人，他们或是笑着说话，或是默默陪伴彼此。医院里往往是最人间真实的写照，没有虚与委蛇，也没有暗流涌动，最直白的悲欢离合都在阳光下赤城地展现，悲伤的病人躺在阴暗的病房里，而能够坐在花园里笑闹的人，并没有被躺在急救室里正在流逝的生命所影响哪怕一丝一毫。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吴南柱突然想到这句话。他曾经对这句话嗤之以鼻，不理解为什么要提出“共情”这个词。可是他现在似乎懂了一点，没有人能够体会到自己孤勇的感情，一直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这个一厢情愿，甚至比不上殷端午对白经的暗恋。

　　暗恋好歹是两个人的回忆，可是他似乎就像一个人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里的一切都只有自己一个人记得。

　　最难过的独角戏原来并不是暗恋，吴南柱有点悲哀地想，如果可以的话，自己宁愿像殷端午暗恋白经一样的去暗恋殷端午，再卑微他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