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写成乌》香声辰

3、枝节

　　天色尚早，南桾就醒了。
　　九珝坐在小矮桌前，桌上已然放好几盘精致的食物。
　　“早，伤口还疼吗？”
　　“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
　　九珝走到面架前，将一块帕子放在热水中浸湿拧干，转身要为南桾擦脸。
　　“我自己来就好！”南桾拒绝道。
　　“若是伤口碰到水恶化就不好了。”
　　“没事的，之前……啊没什么。”南桾忽然改口让九珝心生疑虑。
　　“小朋友不愿说的话，我就在这里等到你想说再出发。”九珝往南桾身边一坐：“虽然没你那么厉害，我也是有办法知道你是不是在说谎的。”
　　南桾看了一眼九珝，九珝静静地等他开口。
　　“就是有几次雨很大，打湿了衣服，发了烧……后来也好了。”
　　南桾说的轻描淡写，九珝冷面霜眉。
　　“这些伤是三人所为？”
　　南桾有些意外，九珝猜的太准了，瞒不过他只好默认。
　　“还是我帮你吧。”九珝重新拧了一次帕子，南桾这次没有拒绝。
　　散着头发的南桾看上去稍显稚气，九珝将南桾顺滑的长发束起，露出白皙的后颈。
　　“半个时辰后我们出发，此行切记不要暴露身份。”
　　南桾点头，穿好衣服之后拿起一块白色的糕点塞入口中，香甜馥郁，松软可口。
　　“桂花栗粉糕、翡翠三丝羹、水晶冬瓜饺。”
　　“都是你做的？”
　　“都是我做的。”
　　“你吃吗？”
　　“我吃过了。”
　　南桾不禁怀疑九珝是从什么地方变出来这么多好吃的菜式，但更担心的是这三道光从名字就很贵的菜要花费多少钱。
　　“下次还是我来做菜吧。”
　　半个时辰后，九珝带着南桾来到一个即将启程的商队处，领队看到九珝，示意快些上车。
　　“九珝，我们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不尽快追上去的话恐怕来不及。”
　　“不用着急，赶得上。”
　　九珝不慌不忙的坐上车，云开日出，预示着今天是个好天气。
　　虽说是商队，但也只有前后两辆车，每辆车分别由两匹骆驼拉动，第一辆车由领队和三个随从押着货物在前。九珝他们坐的这辆只有一个随从负责驾车，车上除了一些捆扎好的毯子和杂物外，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少年有着古铜色的肌肤，目光不时向南桾飘来。
　　南桾则好奇他怀里抱着的那把油纸伞。
　　不知是用了一段时日还是原本就是那样的颜色，油纸伞的伞面微微泛黄，侧面可以看出绘有一些图案，红色的伞顶与伞柄手握部分缠绕的红线相互呼应。
　　“小哥哥喜欢这伞？”少年先开口，浓眉大眼一看就知道是个有活力的孩子。
　　“这伞脾气有些不好，心情不好的时候，是会打人的。”
　　伞还有脾气，南桾今天第一次知道。
　　“看小哥哥面善，给你看一下应该没问题。”少年把伞递到半空中，笑容灿烂，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南桾刚想伸手就被拦下，九珝礼貌的回绝了对方：“抱歉啊这位兄弟，伞我们就不看了。”
　　“小朋友，有我在就没必要刻意探测他人之‘气’了。”九珝贴近南桾耳边轻声道。
　　这个行为在少年看来极为亲密，张口就问：“小哥哥，你们是什么关系呀？”
　　他和九珝是什么关系？南桾一时间答不上来。
　　“这位兄弟，我看你不是本地人，是有什么事到这儿？”九珝成功转移了话题。
　　“来找材料呗，那材料只有这里才有。忘了介绍了，我叫万戟，是一个机关师。”万戟说完拿出一枚方形的木块，轻轻按了一下，木块即变作一只扇动翅膀的蝴蝶，镂空的翅膀纹理清晰，触角和尾部亦惟妙惟肖的展现出来，精妙的手艺让人叹为观止。
　　南桾对那只蝴蝶很有兴趣，九珝则向万戟简单介绍了二人，除了名字，再无其他。
　　三人天南地北地闲谈了一阵，九珝忽然搂住南桾，说了一句小心。
　　南桾正想问发生了什么，就感到车猛烈的颠簸了几下，随后车就倾斜了一边。
　　“快！快下车！”随从惊慌的大喊：“有流沙！”
　　三人立即下车，看到右轮附近的沙子已经开始流动，不快点行动的话，不用太久就会被流沙吞噬。
　　情势不容乐观，随从不断驱使骆驼走向流沙相反的方向，流沙的范围开始慢慢扩大，随从大声喊道：“你们快点推车，不要踩到流沙！”
　　前面的车也停下来，除领队外其余几人都跑过来扶住侧面开始使劲推车，九珝让南桾留在原地，解开剑袖在后方发力，万戟把伞放到车上，也开始帮忙推车。
　　“你，也帮忙！”
　　“家妻有孕，我来就好。”
　　南桾差点没站稳。
　　几人合力很快就使车从流沙边缘脱离出来，此刻接近中午，地表温度已经很高了，几人除了九珝外，其余皆是汗流浃背。
　　南桾下车后就把斗篷的兜帽带上，此刻也热得不行，汗珠顺着脸颊滴落下来，最要命的是汗水流过的伤口，既疼又痒。
　　“喝点水。再坚持一下。”
　　南桾接过水袋喝了几口，又递给九珝。看着九珝也喝了水，心想总算看到他吃东西了。
　　“那个哥哥对你可真好。”万戟跳到南桾身边，语气中带着寂寞。
　　不知为何，南桾觉得眼前这个少年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快看！那是什么？！”
　　顺着随从手指的方向一看，一口黑色的棺材从流沙中央缓缓升起！
　　“完完完了！遇到黑、黑黑寿枋了！！”
　　领队吓得说话都打结了。
　　南桾曾在书中读过关于黑寿枋的简短描述，据说是一种只在沙漠中出现的怪物，出现的原因及时间都不固定，但伴有流沙，遇到它的人基本都没有活下来的。
　　黑寿枋的上盖抬起，四周便冒出一些黑色烟雾，紧接着上盖猛的合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砰。”
　　随后这样重复了几次，南桾数了数，共有4声。
　　“这是？”
　　“黑寿枋敲了几下，就有几人要被它吃掉。”
　　九珝借机站到南桾身边，将万戟隔开。
　　显然领队也明白这个道理，已经开始数人了。
　　“他们刚好四个！”其中一个随从喊起来：“一个男人，一个小孩，还有一个怀孕的女人！”
　　其余几个吩咐点头。
　　领队立即命令：“那你们还杵着干嘛？快点把他们推下去啊！”
　　“这恐怕不能如你意了，我是男的。”
　　南桾把兜帽一摘，正是一翩翩少年郎。
　　领队为了自保骂道：“没用的东西！他们三个，加上你们其中一个，谁去你们自己定！”
　　随从们面面相觑，没有行动。
　　就在这时，黑寿枋冒出更多黑烟，领队直接大喊：“你们的命是我买来的，我想怎么用都行，赶紧给我上！不想见你们的家人了？快上啊！”
　　随从们受制于人，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全都拔出刀，快速朝这边冲过来。
　　“亏我还帮你们修好车！没想到是些过河拆桥的！”万戟把伞重新抱在怀里，躲到南桾身后愤愤不平。
　　南桾总算明白了书中所述，为什么遇到黑寿枋基本没有人活下来，因为遇到它的人都为了保命互相厮杀，最后的死因恐怕是命丧他人之手，而不是被黑寿枋杀掉。
　　“小兄弟，你的伞接我一用。”
　　没等万戟回应过来，九珝就把他怀中的伞抽出一扔，正中黑寿枋。黑寿枋像是承受不了巨大的压力一般，居然从中断作两截！
　　几个随从傻了眼，举着的刀还在半空中，而这边，伞已回到万戟手中。
　　领队更是目瞪口呆，缓了一阵才开口道：“好厉害的伞！”
　　“那、我们可以走了吧？”
　　“当然！当然！公子请上车！”领队此刻是一个都不敢得罪，又补充上：“都上车！都请上车！”
　　万戟第一个上了车。九珝凑过来轻轻说了一句：
　　伞有问题。
　　随从收了刀回到原位继续向前行进，脸色沉重，拳头攥得很紧。
　　“想不到这伞还挺结实的，刚才那阵仗可真是吓死我了。本来就热，都不知道流的是冷汗还是普通汗了。”
　　万戟拍拍胸口缓了缓，南桾则被他的话逗笑了。
　　“上面有些沙子，要不撑开抖一下？”
　　“谢谢小哥哥提醒，我看看……哎哟。”万戟把伞立起抖了抖，用手敲敲伞头部分。只见那伞朝万戟倒下，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万戟头上。
　　九珝的话确实不错，这伞太有灵性了，一路上也不曾见万戟把伞打开过，确实很可疑。
　　南桾正这么想着，前方传来一声闷响。
　　好似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