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下]青也 破空执》我心中的疯猴子

23、你都不来磕个头吗？

　　两人这一闹，好几天都没说话。
　　张楚岚便开始足不出户了。所以当王也终于醒转的时候，他几乎一下子就发现了。
　　“老王？”
　　海浪冲荡，船身轻轻起伏着。
　　王也睁着眼，却一抬手，被子蒙上了头。
　　张楚岚坐在那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对面的人忽然一动，又坐了起来。
　　“诸葛青呢？”
　　张楚岚沉默了一会儿说，还没有消息。
　　王也一只手撑着额，半天没说话。
　　“我们很快就要上岸了。”
　　张楚岚过了好一会儿，重新开口。
　　“上岸后可能会有一些麻烦...王震球接到消息，说国内的异人界也传开了，档案馆的事。”张楚岚看着他，“还有人传那六个人，让我们两个藏了。”
　　他见王也还是没有反应，又接着说下去。
　　“我要回岛上去，你呢？”
　　王也抬头看向他。
　　“废话。”
　　“好。”
　　张楚岚点点头，神色复杂。
　　“公司不想让我们再插手，我们得绕过公司...”张楚岚道，“上岸以后，公司会安排我们分头走...你在北京等我。巴伦会帮我们找船。”
　　王也说，行。
　　“今晚就上岸了。”张楚岚语气一缓，“王震球会保护你，把你送回北京。”
　　可对方突然冷下了声音。
　　“我不需要谁保护。”
　　眼睛却红了。
　　张楚岚心里一沉，便不再提了。
　　下午王震球又过来一趟，一见王也醒了，很是激动。
　　“哎，省得我再给你装回法器去了...那玩意儿现在的你可吃不消——”王震球突觉气氛有点奇怪，便止住了这个话头，又道，“晚上我们先转车，记得上回吧？这次可能更绕...得甩开一些尾巴。”
　　王也还靠着船壁坐在那儿，脸色苍白。
　　“别跟着我。”
　　他看了王震球一眼。
　　“我不用你管。”
　　王震球说，你这睡这么长一觉，脑子睡傻了吧？
　　他瞥了一眼张楚岚。
　　张楚岚只得说，“让王震球跟着吧。反正他也得回总部，顺道...”
　　王震球一乐，“别人让我顺道我还不乐意呢。我老早就听说中海老总那房子，啧，据说武当还赠了法宝镇宅——”
　　一提到武当山，王震球又想起一事儿。
　　“...哦，武当那边说让你去一趟。好像是方老爷子不行了...想见见你。”
　　王也脸色一变。
　　“我说，”王震球倒是很新奇，“那老爷子闭关多少年了，见你干什么？”
　　王也还是沉默。
　　“怎么还跟变了个人似的...”球儿颇为失望，回头看了看张楚岚，“公司派了人接你跟张灵玉。”
　　公事公办的语气，看来还挺记仇。
　　“嗯...”张楚岚点头，又道，“我们跟老王不能一起走吗？”
　　“不能。”球儿斩钉截铁的说，“你一转脸带着他俩跑了，出了事儿谁负责？”
　　“我不用你们管。”
　　王也又冲球儿甩出这么一句来。
　　球儿冷冷一笑。
　　“我还用得着你同意么。”
　　张楚岚皱眉说，你说话客气点，船上我们这么多人呢，信不信给你掀海里去？
　　王震球说我还真不信，你当张灵玉跟你一样不懂事呢？
　　张楚岚说，成，我不懂事儿，你也别折腾公司送我，我也去武当。
　　“你别又给我作事儿张楚岚！”王震球当下翻了脸，“武当就点了王也一个，我都不能进，你去算怎么回事儿！”
　　他一抬下巴，那张其实很俊秀的脸，露出冷傲的神情。
　　“你不去公司也行，拐个弯去龙虎山也是一样。反正只要能把你们都交代出去，我就算是完活儿。”
　　王震球说完，便直接离开了，把舱门摔的震天响。
　　王也下了床，进了浴室。
　　张楚岚出去打水，又找了好半天才找到。
　　他忽然就想起了诸葛青。
　　回来遇到了灵玉，他刚才来过一次，这会儿又锁着眉直往这儿来。
　　一进舱，灵玉一扫眼，“哎，老王呢？”
　　“里面呢，”张楚岚一指，又问，“怎么了？”
　　“老城区封了！”
　　“...我知道。”
　　灵玉又说，刚才肖自在那边递了消息说，任务结束就在这几天。诸葛青和老马找到了，阵破的时候一乱，最后跟那几个学生搅合到一块儿了。
　　“嗯。”
　　张楚岚松口气。
　　“宝儿姐说她那边也没什么事。”
　　他脑子里却想起巴伦的话，眼色又沉了几分。

　　陆地。
　　王震球走在前面，王也在他后面走了一段，蓦地一转，向另一个方向走去。王震球骂了一声，拧身又走回去。
　　“你一出家人，怎么这么不消停呢？”
　　他一把勾住王也。
　　“等我把你送到了，道长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现在不也一样吗。”
　　“这才刚上岸，满大街想抓你们的人，从武当都能排北京去了！”
　　王也沉着脸，“那是我的事。”
　　球儿忽的一挑眉。
　　“你是不是觉得...”他敏锐道，“是你害死了出車？”
　　王也没说话，手却握紧了。
　　“出車做什么选择，也一样是他自己的事。懂么？”
　　冰冷的海风远远的吹过来。
　　王也绷着脸，向前走去。
　　球儿走了几步，一辆白车停在他的身侧。他抬起下巴往前一指，司机又驱车挡在了王也前面。后座上还有一个人，把车门一开。
　　球儿走过来，看着王也。
　　王也便闷头上了车。
　　球儿一笑，也坐进了后座。
　　他简单几句，说了下诸葛青他们的情况，对方只点点头，就闭上了眼睛。
　　球儿伸了个懒腰。重新脚踏实地，让他有点朦胧的安心感，不由道，“我反正这辈子都不想坐船了。”
　　后座上另一个人却笑，“那接下来你可能都不想再坐车了...”
　　车子整整跑了两天。
　　除了加油和进休息站，王震球其他时间简直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好在一拨又一拨的，司机大哥甩掉了不少人。
　　王也脸色虽然不好，但一直没怎么睡，越靠近武当山，他脸上的神情就越凝重。
　　等快到后半夜的时候，车子突然不能再往前开了。
　　“怎么还修路了？”王震球皱眉，“武当大好的景区，这多影响收入啊...”
　　另一人说，我去看看。
　　他下了车，开始向前走着。
　　不远处寂寥的山峦在夜色里，无声而肃穆。
　　车灯还照着。
　　山林森然而立，影影绰绰间，那人突然毫无征兆的倒下了。
　　王震球骂了一句，下了车。还没走出两步，身后车门一响，王也跟了上来。
　　球儿也不拦他，看向前方的黑暗处，“你说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武当山下拦人？”
　　王也看到了地上躺着的那个员工。
　　他蹲下去，发现他只是不明原因的昏了过去。
　　“他没事。”
　　王也刚说完，地上的人突然一动，拉住了他的手臂就往后拖。
　　球儿一个纵身跃上来，扣住那人胳膊，一拧手就将他摔了出去。
　　黑暗中，竟一下子出来了二三十人。
　　球儿打眼看过去，一个都没见过。
　　“怎么着，亲自出面拉不下脸来？”球儿眼中一寒，“先报个名号吧？”
　　开车的员工也赶到了，严阵以待。
　　其中一个走上前，笑盈盈的。
　　“我这些兄弟，不值当入公司名册，”他看上去三十多岁，个子也不高，“实话跟小兄弟说了吧，有五大家子，一齐雇的我们。”
　　“哦？”开车的兄弟乐了，“还能这么玩儿？”
　　“这几家的家长都信不过别人，又不想单单让公司记挂上，就合计着，坐到一桌了。”对方还是很客气，“几个雇主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想跟王道长问个事儿。”
　　王震球说这挺新鲜，一个不敢死，组团就敢了？
　　“瞧小兄弟这话说的，”那人也笑了，“都连皮带骨的，公司总不能把自个也一块儿勾决了吧，都是一个锅里...”
　　“呵，赶上一说戏的。”球儿一搭王也的肩，“这位朋友说想问你点事儿，你要是想说呢，随便说，我什么都不知道。要是不想说呢...他刚才伤了公司的人，我倒看看他怎么掰和。”
　　王也把他胳膊一推，看向对面的人。
　　“你说吧。”
　　“我们都知道王道长近来做了件大事情...”那人眯着眼睛，“我有几个兄弟在那边包外活，一下子饭碗都没了，好在他们耳朵灵，眼睛快，知道该找谁要说法。”
　　他慢条斯理的说，眼睛里透出精光。
　　“档案馆是没了，可档案会跑啊，不但会跑，还会说话。”这人洋洋洒洒的废话相当多，但也越来越尖锐，“我听说这几个能走会跑的档案，在王道长手里，不如给咱们拿出来？”
　　王也沉声道，“他们死了。”
　　“...可真是巧了，刚才龙虎山那边截过来的，也是这么个话...我都以为是听岔了。”
　　“你找上了张楚岚？”王也眼睛里隐着怒火，“——你就不怕老天师？”
　　“老天师要是能管，甲申之乱就不会由着八绝技一个个死绝了。”他扯出一个笑，露出好几颗金牙，“武当山就在咱后边，那又怎么样——”
　　“张楚岚他们怎么样了？”王也打断他，只觉气血翻涌。
　　金牙（...）打量着他，“...七伤乏力，王道长看上去有点累了...不如跟我们一道，回堂子见见那哥俩儿——”
　　“别信他的，”球儿立刻说，“凭张楚岚跟张灵玉的手段，这几个蟊贼也制得住他们？”
　　“我们是蟊贼...”对方脸上一冷，“但那俩小子也不是什么撼不动的角儿。”
　　他这么一说，王也反而却镇定下来了。
　　“你问完了吗？”
　　王也冷声道。
　　金牙说，“王道长是想起答案来了？”
　　王也说人死了，这回听清楚了吗。
　　对方叹了口气。
　　“那我只能请道长走一遭了。”
　　话一落，他身边的几人立刻就朝这边掠了过来。
　　王也刚想对王震球说什么，王震球立刻说，“给我闭嘴。”
　　那开车的员工也说，“想叫我们走？送快递也得送到地儿才能走啊....”
　　王也还想说话，却被王震球直接向后一推。
　　那个员工在后面双手向外一撑，一个由炁构成的巨大圆罩立刻成形，一下子罩住了王也。那员工爽朗一笑，似乎对自己的手段很是自得，转身投入战斗去了。
　　王也又想起了那个白色的太阳。
　　这个球形罩组成的很纯粹，力坠千斤，又坚硬无比，对方有两个人朝着这发光的大个儿金钟罩连打带推的，居然纹丝不动。
　　两人便转身去攻施术者了。
　　王震球换了花脸，长棍一挥，脚下整个大地几乎都有震荡感，一个，两个，对方接连倒下，他形如鬼魅，狠辣非常，横扫起落间如入无人之境。而另一个员工的气势也煞是凶狠，周身的炁甚至肉眼可见，形成一道刚硬的盔甲，他横冲直撞，拳力紧凑，一连打翻了好几个。
　　但对方还有一大半人没动。
　　见如此失利，金牙甚至连眼睛都没动一下。
　　他一抬手，又有数人倾身而出。
　　一人甩出一把长刀，铮的一声，挡下球儿的一击，冷兵器刺耳的唳啸声震彻山林。
　　另一矮小的身形滑过去，双刀闪现，袭向球儿的后背。球儿自空中一拧身，身形诡谲，再落地时，又出现了三个一模一样的花脸。
　　几个花脸身法灵活，各自为战，对手乱了步，很快处于下风。金牙还是不动声色，再次遣出三人、五人。
　　单兵质量无法取胜就用数量扫荡，这恐怕是单挑和群架的最大区别...
　　局面渐渐处于胶着。
　　王也困在圆形保护罩里，仍然很平静。
　　他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东西。
　　一个铃铛。
　　这是诸葛青的外套。
　　这是出車的铃铛。
　　他把那铃铛两指捏着，抬手放到了保护罩的壁上。
　　另一只手成拳，起式。
　　空拳未往，气已峥嵘。
　　起“懒搭衣”之式，运太极力之首——掤劲，击向那个铃铛。
　　这看似平平之拳，却立时将保护罩一击而破。
　　王震球见此突变，怒喝了一声，再一翻转，落到他的面前。
　　“你想成仁，”他骂道，“也得到了武当山上！”
　　“我恐怕埋不到武当了。”王也哑然一笑，“我跟他们走，你俩也不用在这儿让人拖累死。”
　　“老子还能打三天三夜！”开金钟罩的罩哥（...）吼了一嗓子，肩膀上却挨了一脚，连退数步。
　　王也笑说我掐指一算，你还有七十年的架要打...不能躺这儿。
　　球儿眯起眼。
　　这懒散模样，好像才多少回到了以前的王也。
　　金牙微笑着说，“王道长不愧是武当出身，封了炁竟也能打破那具象金钟罩——”
　　王也说其实我手都快断了，你能不能省几百个字...
　　对方显得很愉悦，说咱们有的是时间，回堂子慢慢聊。
　　王也回头，对球儿说，“现在，我不用你管了。”
　　王震球当时就想抽他。
　　忽然，环绕的山峰间，传来一个苍老而缓慢的声音。
　　“小王也...你都不给方爷来磕个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