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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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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弗屿感觉自己坠入了无边的黑暗,满眼纯粹的黑,有一些光点从黑暗中划过。
他像是回到母亲子宫里毫无目的漂浮,周围的黑暗也如羊水般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他蜷缩着,尽可能只占据一小块黑暗。
他妈后来总说他在肚子里占的地方太大,让她吃都没法尽情吃,别人家怀孕都吃香喝辣吃的整个人红光满面丰腴无比,只她却半点吃的欲望都没有,只肚子那稍稍鼓出一小块,还她的姐姐妹妹们总以为她是借怀孕来哄骗她们。
现在我占的位置这么小,妈妈你应该就有空吃东西了吧。
宋弗屿将身子蜷缩的更小,期待美丽的女人能冲他赞许的点点头。
可他模糊中渐渐感受不到女人的嬉笑怒骂,女人逐渐变得虚弱,不再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扬着修长的脖颈等他夸赞。
她饱满的脸颊逐渐凹陷,眼睛也失去了活力,每天只缩在那间逼仄阴暗的房间,变得像棵没有生命滋养的杂草,贫瘠的可怜的活在她的世界。
宋弗屿看她消瘦,问她原因,她只是微微一笑,摸摸他的头,什么也不说。
他随着虚无偏向远方,远方有什么,远方只有无尽的黑。
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由孤独,茫然,不安,像细小的微尘怯生生钻进他的皮肤,融进血肉。
孤独的旁边站着妄想,欲望生产痛苦,是他要求太多。
突然地,他停下来,像漂泊在水里的落叶撞上了枝节横生的树根。
远方走来硕大的白色影子,他迷惘的看着他们,他们有同样的模样,面目青白,红眼,漂亮狭长的双目,手脚十分长,紧密的缠绕拥抱让他们看上去就像一个人。
他们慢慢走过来,朝宋弗屿露出一模一样凄冷阴森的笑,其中一人开始触摸宋弗屿的头发,他似乎很享受抚摸人类的感觉。
宋弗屿觉得自己被定住,淫邪恶心的触感让他止不住的浑身颤抖。
另一人则嘻嘻笑着围着宋弗屿打转,鬼魅的笑声如最利的刀尖钻入他的心窝,划下一道道鲜血淋漓的口子,冷热交替,炙烤着他的全身。
“嘻嘻,人类。”
“嘻嘻,人类。”
“我们是灾难。”
“会杀死对方。”
“双生子…”
“双生子…”
“永远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
宋弗屿被同时开口的两人震的耳膜发疼,像是有人那些大喇叭360度立体环绕播放广场舞曲,同样催人心生烦躁,郁闷。
突然,两人尖牙凸起,红眼里流出血红的泪,张开血盆大口就朝他扑来,嘴里还叫嚣着“杀了你,得新生!”“杀了你,得新生!”
血液的气味粘腻的让人想吐,密不可分的两人速度很快,化为尖刺的手一个眨眼,掐上他的脖子。
他被扑倒在地,脖子上的尖刺已经将他刺出一道小豁口,他被勒的呼吸困难,流淌的鲜血染上两人的手。
失重感瞬间袭来,他又开始落往黑暗,两只双生鬼影紧随其后!
他们的披风变成一张三四米的大网势要将宋弗屿兜住,嘴里仍是桀桀怪笑,荒诞怪异,“新生,新生…”
宋弗屿则顺风往下掉,周围空间被人打碎一样向他挤压,推进,他身上没有一件武器,很快就被紧紧包裹在黑色空间中,双生鬼影的披风也很快将他紧紧裹住。
他们见猎物到手露出得意的笑,血盆大口恢复了正常,交缠的四肢也分开片刻,他被抱在他们巨大的手上。
然后怪异的,用尖哑暗沉的声音唱着一支缓慢冗长的小调。
随着他们手臂越收越紧,宋弗屿觉得自己又像回到了妈妈狭小闷挤的子宫,被包围,被滋养,被呵护,他睡意上来,就在那怪异的小调中昏睡过去。
“宋弗屿,宋弗屿。”“小宋,宋宋。”有人再拍他的脸,有人在晃他的胳膊,宋弗屿睁眼就看到快要哭出来的关同。
“太好了,吓死我了。你刚刚都没呼吸了。”关同见他醒来,后怕的拍拍胸口。
宋弗屿一时没回过神,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你还好吧”季林白摸摸他的手,又摸摸他的额头。
犹如母亲一样的温热手掌让他恍神间下意识蹭蹭他的手心,季林白缩了缩后,又再次将手掌贴着他软软的脸颊。
此刻他们三人正在天井大槐树的一根粗壮的枝丫上,四周仍是弥漫不散的黑雾,只是这黑雾不像之前那么凝固有弹性,虽然看不见,但宋弗屿感觉黑雾像空气一样能够缓慢流动了。
“我刚才做了个梦。”宋弗屿对梦里的一切记忆犹新,但梦实在怪异,他不得不提起警惕,“我看到了双生鬼影,他们说我是新生。”
他简略的将梦描述一遍,季林白若有若思的皱着眉,关同在一旁一脸茫然。
“游戏的突破口可能在你的身上。”季林白看着他来了一句。
宋弗屿也觉得有点可信,梦里的双生鬼一直威胁他,想要弄死他,最后却只是抓住他,甚至让他醒来。
“你们在说啥?什么游戏?”关同懵逼的不懂就问。
一直疲于奔命,宋弗屿也没问他之前是怎么回事。
“我们现在是在一个叫恶鬼娱乐游戏的游戏里,据我看,这是个对战类打斗游戏,游戏显然十分逼真。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尽可能多了解规则,找到游戏获胜的方法,回到现实。”季林白好心的解释了一下。
“小米,你是怎么进来的?”宋弗屿现在很关心这个问题,朝关同看去。
季林白听到这个称呼,瞅了宋弗屿一眼,扭过头,不去看令人糟心得主人公。
关同挠挠头,“我本来在教室门口罚站呢,突然起了大雾,特别浓,我什么也看不到,然后我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教室里被人当葱/插,一只恶心的家伙跟我眼对眼。”
目前看来,关同显然也是特意被隔离,进入了游戏。
那么,游戏的生机到底在哪?
宋弗屿百思不得其解,他迫不及待的告诉小伙伴,意图得到一个答案。
他期待的看着季林白,季林白摇摇头,宋弗屿失望的垂下眼,暗淡的眼神让季林白心里一跳。
没有人能给他解答,关同尤其晕乎乎的,傻愣着骑坐在一根粗枝上发呆,刚才的逃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关同咂咂嘴,语出惊人,“你们说,猴子好吃吗?”
季林白对大傻个的胃口十分佩服,都这时候了还想着吃。
“哎,我们去找点吃的吧。都一晚上了,你们不饿吗?”
宋弗屿摸摸空空的肚皮,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嘴巴,季林白偷偷看了一眼他亮津津的嘴巴,又转过头去。
说实话,宋弗屿不仅饿了,胃更像火烧一样,长时间的奔跑,他有些焦虑,头晕晕的,像喝了假酒一般上头。
“你现在是在玩游戏。”但他同时又很现实。
“哪能让人一直玩,游戏不都要补装备的吗?怎么我们连馒头片都没有。”关同气的直拍树桠。
槐树哗啦啦震动,紧靠着地面的几根新丫,断了。
季林白佩服的看了一眼,“”同学,你这掌力不去学八卦掌可惜了啊。
关同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兴奋的要给宋弗屿看,“”小宋,我可以去拯救苍生了哈哈哈哈
宋弗屿……
正想叫他少看点修仙小说,脸色一变,脚一蹬,往上连爬三根枝丫,季林白紧随其后,长腿一跨,爬到高处。
关同一脸震惊,怎么突然比赛起当猴子了。
一只粘腻的手摸上他的脚踝,鸡皮疙瘩瞬间爬遍全身,一低头,一张鬼脸和他眼对眼,露出一个巨大慎人的笑。
关同被吓的寒毛直竖,骑在树上的脚来不及收回,鬼手缠上来。他站起身,一手抓住上头的枝丫,一手使劲的蹬那张让人直犯恶心得脸。
现在别说吃了,他连昨晚上偷吃的大肘子都想吐出来。
鬼四肢缠在树上,吐出长长的舌头,欲将关同卷过来,宋弗屿在上头急得不行,大喊“关同,快上来。”
“我去,这是壁虎变的吧,爬树技术比我还好。”关同一边踩着枝丫,一边往上爬。宋弗屿踩在一根细枝上冲他伸出手,鬼影被他细腻柔滑的手吸引,树爬得飞快,几乎就到关同的脚底。
距他脚掌心不过二十公分!
关同怪叫着,借着手长脚长的优势,大着胆子踩了一脚鬼影的脑袋,借力去抓宋弗屿的手。
宋弗屿见状,身子更往前探,脚勾在季林白的腰上。季林白紧紧抓住他的脚踝,重力及成人的重量都叠加在他腰间,吃不住力的身子一顿。
此时宋弗屿已经抓住关同的手,他紧咬牙关,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关同一点点往上拽,额上冷汗直冒,一会就湿了眼睫,这大傻个怎么这么重,吃石头长大的啊。
鬼影被他们猴子捞月般的姿势吸引,停下来,支起缠在树上的上半身,仰起头,撑着一只胳膊,看的津津有味。
有一阵微风袭来,宋弗屿三人被这倒吊的方式弄的脑门充血,只想作呕。鬼影动了,脚一蹬就弹起两米高,手化利爪只抓季林白的腰。
“草,这他妈还真是壁虎。”关同摸摸头上惊出的冷汗。
季林白反手摸出美工刀往鬼影眼睛刺去,鬼影躲避不及,正中一只青白的眼球,失力的掉在地上,人类的东西显然对他伤害很大,他尖叫着滚来滚去,树上的三人都松了口气。
鬼影被这个渺小的人类重伤,出离愤怒,长啸一声,嘶哑高亢,传出去老远,宋弗屿听得头皮发麻。
“不好,他在召唤同伴。”季林白担忧恐慌,一只已经够呛,他们现在能呆的地方只有这棵大槐树,安全区如此之小,再来几只,躲都没法躲。
三人尽可能往上爬,一致认为高处能多给他们带来一些安全感。
很快,树下就就飘来数只鬼影,他们聚拢在一起,慢慢将树围住,聪明的想来个瓮中捉鳖。
来的鬼都奇形怪状,舌头老长的就用舌头卷住树干,踩着自己舌头往上爬。手脚俱长的往上一跳,抓住树枝荡来荡去。两只鬼合力抱住一只往树上撞,还有眼球突出,牙齿尖利的就逮着树皮啃。鬼们发挥所长将树围了个水泄不通,树上三人欲哭无泪。
这一晚上,他们都没遇到过群体攻击,此刻都慌不择路的往树上爬。
大槐树足有十几米高,以前宋弗屿曾现在学校的大钟楼顶楼看过,槐树树冠巨大,将主教学楼的天井遮了三分之二。五月槐花飘香,风铃似的,洁白动人。有些诗意的女孩子会捡些落在地上的花瓣夹进书里,宋弗屿收过的情书里就有好几封都带着动人的芳香。
但再怎么美好,那都是和平时代,现在这些风月之事,都得抛到脑后。
他们已经到顶,季林白往外一探,是布一样的黑雾。
树上紧跟着爬来一只青面獠牙的鬼,附在树身上,和他们隔着一根树枝对视,口里的腥气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我擦,他鲱鱼罐头吃多了,臭死了。”关同还有心情评头论足,宋弗屿对他的脑回路很无语。
他们没有退路了。
一动,树枝摇曳,抖动剧烈,再往上的细枝显然承受不住三人的重量。
怎么办?宋弗屿紧张的脑门冒汗。
不停的深呼吸,告诉自己冷静。这是游戏!一定有生机的。
季林白冷眼盯着那只鬼,见他虎视眈眈,迫不及待要吃掉他们的样子,心里发紧,如果不能躲过,他们会怎么样?
他们都会被吃掉?这个游戏真的会置人于死地?
不管了,只能一试。
他抓住宋弗屿的手腕,在他耳边略 带抱歉和内疚的说,“谢谢你们,今晚的大逃亡,很带劲。”
宋弗屿就那一眼,看懂了他眼里的含义,回握他温热的手,眨眨眼,冲他一笑,耳下小黑痣很是灵动,“没关系。”
反手抓住关同的脚,大喝一声,“关同。踩他!”关同听命一蹬,鬼嗷嗷叫着往下掉了好几十公分,宋弗屿见状抓住两人的手,往下一跳!
死就死吧!
三人倒栽葱般往下掉,风突然大了,呼呼的刮,还在树上攀爬的鬼影俱停下,愣愣的盯着他们自杀……
风徒然变大,黑雾顺畅的流动起来了。
宋弗屿半空中看见,黑雾破开一道口子,白光泄出,缝隙越变越大,三人以极快的速度被黑雾吸进半米宽的缝隙。
柔软的黑雾像上好的丝绸,把几人包裹其中,背后仿若有只大手在推着他们前进。
宋弗屿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