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听摇滚了》喝完这个柠檬

5、最终章 我们终将与过去告别

　　晚上十点多，时雨才从外面回来，满脸笑意地给赵拮塞了份烧烤。

　　赵拮从H大回来以后也没吃晚饭就躲在被窝里睡觉，没有真正睡着，躺到九点多起来洗澡。时雨回来的时候赵拮正在书桌前擦头发。

　　时雨一脸贼兮兮地问，“怎么样怎么样，数据搞到手了没有？男朋友搞到手了没有？”

　　赵拮叹了口气，扒拉开装着烧烤的塑料袋子，打开的那一瞬间，孜然的香气扑面而来，是热腾腾的油烟气息。“数据有了，男朋友，没有。”

　　时雨拉过凳子在赵拮旁边坐下，“我没懂，你和你那老同学看起来多配啊，怎么没考虑过在一起呢？”

　　赵拮挑了块金针菇慢慢嚼起来，烧烤金针菇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味，调料重重的盖在蘑菇身上，但是一点不干柴，比在麻辣烫里的还要鲜嫩多汁。有了食物的慰藉，赵拮心情好了点，想着以后和陈抗估计也算是断了，索性跟时雨坦白。

　　“我们以前在一起的，高考那会我犯傻，把人家给丢了。”

　　时雨一拍大腿，“那他真是你两年来总挂念着的H大的男神？那你还喜欢人家？”

　　赵拮把金针菇咽下去，挑了块羊肉，“喜欢有什么用，我高中就一直喜欢他，后来也没喜欢过别人。”羊肉有些难嚼，费了点力才咽下去。赵拮接着说，“谁让我那时候脑袋短路，说了分手。现在人家都有女朋友了。”

　　“没有啊！他哪来的女朋友？”

　　“你又不知道，我今天下午都亲眼看到了。”赵拮把盒里的韭菜拨到一边，她不爱吃韭菜，尤其嫌弃那股味道。说到这个，赵拮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伤心又有上头的趋势。

　　“不是，他真没有！今天下午逛街李商还和我说呢，说他好像心里有个白月光，一直也单着不肯谈恋爱。我俩猜测半天，回来又听你说你俩高中有过一段，这样看来，那白月光八成是你。”时雨也拆了一双筷子，夹起被赵拮拨到一边的韭菜，用手在下面捧着，递到赵拮嘴边，“来宝贝儿张嘴，这韭菜可好吃，简直称霸西门外的那条小吃街。”

　　赵拮一时间被时雨的话弄懵了，但是仍然盯着越来越近的韭菜，刚想说话，时雨眼疾手快，一筷子塞进了韭菜。

　　味道居然意外的好。

　　韭菜的刺激味道被孜然胡椒辣椒掩盖的完完全全，根茎细嫩，廷叶多汁，一口咽下去，唇齿间爆开春天气息的汁水。是啊，睡不醒的春三月，韭菜最嫩的时候。

　　赵拮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他真的没有啊？”

　　“真没有。傻瓜。赶紧去追，明天就不知道有没有了。”时雨看赵拮吃下了她的韭菜安利，心满意足地拿过桌上的U盘，回自己桌子上去做ppt了。

　　赵拮放下筷子，立即拨通了沉寂在通讯录里两年的号码。

　　拨通的那一刻又后悔，这是在干嘛？但是后悔没用，电话接通，陈抗在那一头礼貌地说，“你好。”

　　赵拮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呼吸都不知道怎么变得正常，她看了一眼朝这挤眉弄眼的时雨，窘迫地抱着手机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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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陈抗原来的计划，给学妹送完书之后，应该去写实验报告，写完再和隔壁宿舍几个人约着打球，晚上回宿舍冲个澡，第二天去东城那边看展览。

　　但是送赵拮走之后，陈抗什么都做不了了。

　　陈抗一个人回到宿舍，把蓝牙音响开到最大，坐在桌前发呆。

　　他没去管手机里现在放的什么歌，是什么类型，是他喜欢的，还是赵拮喜欢的。他不想管，只想暂时地有东西填充他的耳朵。

　　因为他好不容易用两年时间缝缝补补起来心里的空洞，见了赵拮一面，就又碎裂的完完全全。

　　刚刚给学妹送书的时候，学妹和他告白了。用害羞的语气，用小心翼翼的神情。脸红红的，和当年的赵拮一点也不一样。

　　赵拮当时给他传纸条的时候，悄悄回过头来看他，眼睛发亮。他接过纸条，低头看到上面说喜欢他。

　　那一刻，他觉得那张纸条好像不是征询的告白，而是宣布他就此上岸的通知单。

　　陈抗继续用那套拒绝过很多人的套话，拒绝了学妹。当他脱口而出“心里有人了”的时候，心里有个声音在反复问自己，是谁呢？

　　还是不是以前的那个人呢？

　　陈抗坐在桌前想了很久也没能想清楚，音乐也听的心烦。实验报告是没心思写了，他喊上几个同学去篮球场打球。

　　从球场人满为患，打到人影稀疏，打到路灯亮起，打到球场只剩他一个人。

　　陈抗上身脱的只剩一件薄薄的T恤，头发全湿，手臂累到抬不起来，但他还不想走。

　　他想起以前高中时候。

　　好像以前也经常这样，打球到篮球场都没人了，赵拮在一旁等着他，督促他穿好衣服，两个人一起回家。

　　他以前有个小心机，赵拮不是每次都来看他打球，所以每次赵拮来看的时候，陈抗必兴奋地像个小公牛。总要私下里偷偷给队友递眼神，示意篮板给他，三分给他。

　　每次耍宝完，和赵拮走在路上的时候，一定要少见地臭屁自己，“是不是天下第一三分王？是不是举世无双篮板神？”

　　赵拮多数时候会顺势而为，夸他一通。但偶尔被他烦到，也会故意激他一下，“我看隔壁球场的那个穿白球衣的，个子和你差不多高的，打的也不错啊。”

　　陈抗也确实会被激到，大声嚷嚷，“他那点技术在我这根本不够看的！他中场反应能力太差，跑的比我慢多了！”

　　赵拮笑着戳他气鼓鼓的脸颊，“你跑的就很快吗？每次跑一千米也没有见你就跑在最前面啊。”

　　陈抗会把赵拮不安分的手指一把攥在手里，完全的包裹进掌心，认真看着赵拮的眼睛说，“那是因为你没有站在终点。”

　　“如果你是终点，我一定会跑在所有人的最前面。”

　　陈抗甩甩头，又在胡思乱想了。

　　他腿已经酸胀地抬不起来，但还是在篮筐底下一个接一个地投球。

　　手机响了。

　　陈抗把手头的球投进去，看了眼屏幕立马接起来，“你好。”

　　赵拮在电话那头顿了几秒，像是没想到他会接电话“你好，这么晚打电话有没有打扰到你？”

　　陈抗心想，你打扰我一下午加一晚上了。但嘴上还是说着没有。

　　“陈抗，对不起。”赵拮突然很小声，像是鼓起了很久的勇气。

　　“对不起什么？”陈抗看着滚了远的球，慢慢地从篮架那里走去捡球。

　　“对不起高中的时候，”赵拮又停了停，“高中的时候让你伤心。”

　　“以前我特别傻，那时候就是，被逼到极点了，就是看什么都难受。”赵拮断断续续地说。

　　“看我也难受？”陈抗走到球场边缘蹲下，换了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把球带起来。

　　“不是的！看你，不难受。”赵拮急急否认，“那时候就是，没有动力了。看什么都是敌人，看什么都憋闷，什么都是很平淡，很温柔的样子。”

　　“当时自招没过，你安慰我，爸妈安慰我，老师安慰我。一模考的一塌糊涂，也没有人对我说重话，我甚至连累你十佳歌手没得奖，你也一点都不遗憾。我当时心里就想，分开来看，这些都是很重要，很有意义的事情，为什么就要这么温吞的过去了呢？我害怕温吞，我当时觉得温吞会让我没有危机感。”

　　“我想很剧烈地难过一次，一次也好，不那么温柔地看待世界。就暴躁一些，愤怒一些，丧失理智一些。”

　　“我骗你说，我听音乐节是因为我喜欢摇滚。可是那次音乐节后，我再也没听摇滚了。我后知后觉地发现，温吞是对的，安慰是对的，”赵拮说到后来，声音有些微微的发颤。“是我作茧自缚，偏要向喜欢开刀。”

　　“赵拮，你哭了吗？”陈抗抱着球从球场的这端走到那端，身上的汗被风吹干了大半。

　　“没有哭。”赵拮声音弱下去，但小声的抽噎还是没能逃得过电流的放大，准确无误地传到陈抗耳中。

　　还是倔。陈抗微微叹气。

　　“外面很冷，你穿外套了吗？”陈抗冷静发问。

　　“这个不重要！”赵拮在电话那边又急了起来。

　　“那什么重要？”陈抗走向篮球架，决定去投最后一个球，投完就回宿舍。

　　“我刚刚说的话重要。”赵拮说，“陈抗，对不起。”

　　说完好像又哭的更厉害了。陈抗此刻十分想给她披一件外套，但隔着几十公里，只能温柔地说“没关系。”

　　“陈抗对不起，陈抗对不起。”赵拮一直一直地重复这句话，“陈抗我还喜欢你。”

　　陈抗一直在听，听着赵拮亲口说分手感受的时候，心里疼。

　　就像是，心里破开了一个口子，这几年他拿各种理论各种安慰填起来了，但是见赵拮一面，口子又被破开。那些自己安慰自己的话好像也不起作用。

　　可就在刚刚，破开口子的人，亲手拿着针线来了。一针又一针，直白，莽撞，让人想要生气。但确实又一针一针地缝起来了，是满涨的疼痛，是完全康复的预兆。

　　陈抗没有立刻回答赵拮，只是说，“你别哭了，回去套个外套再出来。”

　　“陈抗，你现在有女朋友吗？”赵拮吸了吸鼻子，怯怯地问。

　　“没有。”

　　“陈抗，你能不能等等我，你能不能，跑的慢一点？”赵拮鼻音出来了。她从高中就这样，哭超过五分钟，鼻子就废掉，大脑就宕机，眼睛第二天能肿出三眼皮。陈抗心想，或许要提醒她明天早上买俩煮鸡蛋，不然又不肯见人了。

　　他站在三分线上，举起手中的球，单手撑着，微微瞄准眼前的这个球框。

　　“好。”他平静地回答赵拮。

　　球准确无误地进了篮筐，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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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拮着实体会到了在野党的艰辛。

　　在大选没有结束之前，拥有民心也不能保证真正的竞选胜利。

　　就像现在，她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地铁，加上公交两个多小时，跑来H大找陈抗。但只能面对着，一张桌子上三个人，陈抗给学妹讲题，她一个人黑着脸坐在旁边看书的尴尬处境。

　　听着听着听不下去了，赵拮赌气拿着书就走，七拐八拐地找到人少一些的书架，站在书架前边看。

　　陈抗给学妹讲完题，直接把年级其他绩点比较高的同学的□□推给学妹，直白地说，“有女朋友了，比较介意这个。”

　　说完也没再理学妹，起身去找赵拮。

　　这小姑娘，小醋精，一气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找了一会，才看到赵拮撑着下巴站在书架前边看书，气呼呼的样子。

　　陈抗忍住了才没笑出来，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才走上前去拍了拍赵拮的肩膀，“到这里看书做什么，桌上不还有空位呢么？”

　　“我多余呗，那桌上没我的地方。”赵拮瓷声瓷气地说。

　　“你为什么多余？我和学妹又没什么，你也听到了，我们在讨论机翼设计的基本原理。”陈抗把赵拮的身体掰过来，面向自己。

　　“我怎么不多余，大老远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跑过来就是来听你们飞行器设计的原理吗？”即使听到解释，赵拮还是很气。

　　“那你来干嘛的？”陈抗看赵拮脸有些发红，觉得有趣，继续逗她。双手撑在赵拮两侧，把她困在自己和书架中间。“你为什么不觉得那个学妹多余？”

　　赵拮有点害羞，陈抗很久没靠她这么近过，但同时余怒未消，脸更红了，用蚊子一样的声音哼哼，“你又没说你喜欢我，我有，什么立场……”

　　下一秒，陈抗低头亲了上去。

　　轻轻含住赵拮的上唇，慢慢地，珍重地吮了一小下，像是终于捡回了失而复得的珍宝，也像是宝藏终于回到了最初储藏的匣子。鼻尖碰着鼻尖，呼吸相闻。

　　考虑到图书馆人来人往，没亲多久就分开了。

　　赵拮羞红了脸，眼睛里水光潋滟。陈抗还是盯着她看，“现在有没有立场？”

　　赵拮看着陈抗的明亮眼睛，心里炸开了烟花。看到陈抗唇上沾了些她的唇釉，不好意思地要伸手去擦。

　　陈抗看到赵拮脸红又开心的样子，觉得十分得意，发觉赵拮手指伸过来，“干嘛？”

　　“嘴巴，沾到了唇釉，擦掉。”赵拮恨自己的脑袋，怎么接个吻，语言中枢好像都出了问题。

　　“不擦，好看。就当盖戳了。”陈抗这人不知道何时进化的如此厚颜，还上下唇合在一起抿了抿，看的赵拮脸热。陈抗握紧赵拮的手，顺势把人搂到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喜欢你，很喜欢。一直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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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拮在食堂接到陈抗电话的时候，手里的肉沫豆腐刚吃了一半，陈抗在电话里说到了B大西门，自己坐公交车去找她。

　　赵拮就从从容容地把肉沫豆腐吃完了再去找他。

　　没想到一出食堂的门，就看到陈抗站在电梯那里。

　　赵拮又惊又喜，抱着单肩包就冲过去。短短的几步路，她闻到身边路过的女孩子身上好闻的香水气味，低头看看自己，早上忙了一早晨的电学实验，没化妆没打扮，更别提香水，身上只是一股浓郁的肉沫豆腐味。

　　不过还是开开心心地冲进陈抗怀里。

　　一边美滋滋地抱怨，“你怎么这么快呀，是不是早就到了。”一边又真情实意地吐槽自己，“我今天还没来得及收拾自己呢，今天一点也不漂亮。”

　　陈抗搂紧赵拮的腰身，觉得比上周好像又单薄了些，怀里的小姑娘还撅着嘴说自己不漂亮。他轻轻啄了一下赵拮的嘴唇，“很漂亮。”又捏捏她的脸，“最近有没有记得喝牛奶？”

　　赵拮同学得到亲亲的小礼物和男朋友不知真心还是假意总之听起来很舒服的夸赞，表示非常开心。并信誓旦旦地说，“喝啦。”

　　“26小条一袋，我上个月买给你的，如果真的像你汇报的那样，每天都喝，算来，你这周应该没的喝了才对。”陈抗捏着赵拮的手微微用力，“小骗子。”

　　“哎你身上什么味儿，”赵拮心虚地转移话题，像个小狗一样地嗅来嗅去，“你们学校今天割草了？”

　　陈抗搂着赵拮往大路上走，“没有，刚从飞行器实验基地出来，荒地呆久了，估计沾上了荒地的味道了。”

　　“这么一看，你觉不觉得我俩绝配，连味道合在一起都是人间烟火。”赵拮笑嘻嘻地揽住陈抗的腰。

　　“是的，绝配。”陈抗也笑了，搂紧赵拮，向前走去。

　　初夏的傍晚还是透着点春天的浸凉，西边的天空嵌着一两颗星星，在晚霞的末尾，绯红和湛蓝的连结处。像是一块浪漫的补丁，好像可以连接起世间所有不快乐的破碎。

　　赵拮感谢这片星星，也感谢时间。星星给了她和陈抗眼前的浪漫。

　　时间给了她从前的，和以后的。

　　——全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