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之境》求何

2、第 2 章

　　且说到了夜里，王二便开始自己的差事，今夜他要勾一小儿的魂，小儿前生犯了事报应在了今生，不足十岁就溺水身亡。王二拎着湿淋淋的小儿准备入地府，小儿却哭闹不休，吵着要回家。
　　王二揉着额角，“别哭了。”
　　小儿：“伯伯，我要回家。”
　　王二被着一声伯伯给噎住了，摸了摸脸，他死的时候不过十九岁，不显老啊。
　　和这小儿也讲不了道理，他道，“我让你回家瞧一瞧，你便乖乖和我入地府，耽误了自己的轮回你可怪不上我。”
　　他拖长了轮回二字。
　　小儿才知入地府的重要性，不住点头。
　　王二查看命簿，找到小儿住处，便拎着他回了家，到的地方不过一破败宅子，宅子里无人，小儿才道，“我爹娘应还在面摊忙活。”无法，王二只好让他带路去了面摊。
　　去处是一破败铺子，里里外外摆着三五张桌子，一对夫妇在那儿忙活。
　　小儿瞧着自己爹娘眼泪汪汪，王二瞧着小儿哭泣模样面上还是冷漠，这样的场景他瞧得太多。
　　妇人转身，身上穿着单薄，瞧见王二笑着问道，“客官可是要吃面？”
　　王二循着声音抬头，瞧见妇人的面容，这一瞧便像是要了命，许多年前的记忆直直往脑子里钻，他竟是不由自主地点了头。
　　回过神来他便拉着小儿坐下，小儿不满问他，“伯伯，为何我爹娘看不见我却看见了你？”
　　小儿也想他爹娘多瞧他几眼。
　　王二听着那一声伯伯，脑壳有点大，他拍了拍头，“我是鬼，还有，你莫喊我伯伯了。”
　　小儿痴痴点头，“可伯伯，我也是鬼啊。”
　　王二无奈，摆出个教书先生的架势，只得解释，“你这样的在我们口里是魂不是鬼，有魂而无形，能入轮回。我们这样的鬼，有形无魂，是舍了魂魄的，生生世世都只能是鬼，虽也哭也笑，却不知道为何哭为何笑。”
　　“例外也是有，不过还是不当例外好些。”说着他摸了摸小儿的头。
　　面来了，浇头有些少，妇人裹了裹衣裳，“要收摊了，浇头没了，客人担待些。”
　　王二瞧着她的眼睛，学着她的笑，“没事。”
　　天上突然飘起了雪，夫妇俩在那儿收拾，王二耳力好，便听见妇人道，“收摊的时候给娃娃留一碗，回去他要是饿了还能热着吃一吃。”
　　他回头，便瞧见刚才在案前收拾的男子握着妇人的手揉搓，憨笑着点头。
　　王二轻叹一声：“小子，这碗面我替你吃了，吃完你就得随我走了。”
　　小儿收回瞧着爹娘的目光，还是难过，“伯伯，你能不能多替我照顾照顾我爹娘？”
　　王二吃着没味的面条，答道，“不能。”

　　清晨，等路上都铺上厚厚的一层雪时，徐丘才醒了过来，她望着这空荡荡的茶楼，有些茫茫然不知所措。揉了揉脖颈，她低头理衣裳，一看，才知穿的是青色的衣裳，青色啊，好像自己以前挺喜欢这个颜色。
　　出了茶楼，太阳从云中探出个头来，阳光铺在白雪上，世间明亮了不少，她抬头望了一眼天，手便挡在额前，闭上了眼。
　　有多久没见到阳光了，她不知道。
　　刚下了台阶，有两人从远处过来，其中一人，她把他叫二哥。
　　王二勾魂入地府后，想到徐丘昨日说起要出远门，便来送送她。他去到客栈却发现徐丘一夜未归，便与丘默找来了。
　　“你就在茶楼睡了一夜？”王二问她。
　　徐丘站在那儿，微微点头，“昨日闻到那香囊的味道，睡得很好。”
　　徐丘瞧了瞧一旁的丘默，他也是一身青衣。
　　“你能把那香囊给我吗？”徐丘对着王二道。
　　王二从袖子里掏出香囊递给她，揶揄她道，“昨日还说不要，今日又找我拿了。”
　　徐丘还是很矜持地笑。
　　丘默：“以后要去哪儿，提前告我一声，我好知道你在哪儿。”
　　徐丘：“好。”
　　王二对着丘默，有些埋怨，“她昨日还说你要去找她的。”说完看了一眼徐丘，今日这丫头过分安静了，“丫头，你怎的？今日话这么少。”
　　徐丘：“我......我”，她手撑着头，似要倒下，丘默去扶她，她躲过才定了下来。
　　瞧了瞧手里的香囊，她才抬起头笑着对王二道，颇疲惫的样子，“王小二，我能怎的，不过刚醒过来有些愣神。”
　　“这香囊.....，”她拽了拽自己的衣袖，面上难以抉择，还是道，“算了，我收下。”
　　“王小二，你昨晚才办了一趟差事，先回去休息罢。”徐丘道。
　　王二：“那我走了，你且安安心心过日子，你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徐丘道了一声好。
　　王二走后，一旁一直少话的丘默才出声，“你托他给你办什么事？”
　　徐丘把香囊放进袖子里，才道，“我夜里常常失眠，他在想法子治治我这病。”
　　丘默这时才显出点关心，“我怎的不知道？”
　　徐丘一笑，“还能怎的，我没告诉您老呗。”
　　她在雪里跳了跳，身上暖和了，才乐呵呵地去拉丘默的袖子，丘默把手收回到身后。
　　徐丘：“哎呦，您老矜持啊，我又不是牵您手，还怕我占您便宜不成？”
　　“我才醒，雪地滑，我怕摔跤。”徐丘装出些委屈。
　　丘默将手伸了过来，徐丘拉住了他衣袖，一步一步跟着他走了。
　　收拾好东西，上了马车，丘默和徐丘出了小镇去往宋国的京师，今年开年的第一桩生意，便在那里。
　　徐丘靠在车厢里闭着眼，丘默见她睡着了，从包袱里拿出件狐毛披风给她盖上，她似乎睡得很好。
　　他把她耳前的碎发拢向耳后，就自己拿出一卷书，慢悠悠看着。
　　丘默不知道，徐丘睡着时做了一个梦，梦里也是一对才子佳人，和茶楼里讲的相差无几。

　　徐丘知道有人引着她，走到那一段记忆，她顺着庭院，顺着小道，便看见了那样两小无猜的场景，虽知这词不怎么适用，却没有比这词更合适的了。
　　或白日，或黑夜，相顾两无厌。明明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却让人瞧出了天长地久的情意。
　　她终于停下了，站在亭子外面，亭子里，一男一女博弈，不多久少女打着哈欠趴在了石桌上，而她对面的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见她睡着，凑过去亲了亲她的鼻子，蜻蜓点水，小心翼翼，很是珍重。
　　有人站在了徐丘身旁，名为宋姜，她和徐丘静静看着亭子里的场景。
　　徐丘也不看她，“我才知道你的存在。”
　　宋姜面上带着七分笑，看起来不假倒很真诚，却又显得有些老成，“我也才知道自己还在，还得多谢你前些时候帮我遮掩过去。”
　　对着这一人，徐丘心里有些矛盾，她伸了下老腰，转身瞧着宋姜，话语里透着那么点疏离，“我不是帮你，我一直以为你是记忆里的人，”又牵着她的手打开，仔细打量，笑了笑，“没想到，今天见到真人了。”
　　“丘默要是知道该得多高兴，他要是知道你还在，一个壳子两个魂魄，那他就只能把我赶出去了，你看，我不是帮你。”
　　徐丘抬眼瞧着她，由心赞叹，“你生得很美。”
　　“所以你让我来，到底为了什么？”徐丘问她，“你生得这样美，你的要求我都尽量答应，除了你要这壳子以外。”
　　宋姜道，“你帮我找一找他。”
　　徐丘也不问是哪个他，只顿了顿，一笑，“好，我尽量帮你。”
　　这些人都是被困在以前的人啊......
　　亭子里的少年又凑过去亲了亲少女，徐丘站在亭外百无聊赖，她踩着月光下自己的影子，“你以后若要出来便告诉我一声，我还有三五年便会走，王二说我的阳寿有七八十年，也就是我走后这壳子还能坚持个几十年，到时候，这壳子怎样用，用来做什么都由你。”
　　“只不过，这几年，漂亮姐姐你得配合我，不然就我只能让王二把你勾去地府投胎。”徐丘道。
　　月亮躲进了云里，亭子里的少女醒了，瞧着少年，低声笑着道了句，“二哥。”
　　徐丘呢喃，“二......哥......”
　　一切如粉末般消散，徐丘醒了，对上一双瞧着她的眼睛，这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竟然有了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