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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五】罪与罚·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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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不利四个字总共有二十七画,我刚数清楚的。
我们学校北边是一条大马路——城市主干道的延长线,一旦延到西郊,车辆和人烟就会变得稀少。而南边,则是童叟无欺的山区,野味十足,盛夏之夜甚至还能听到几声鬼哭狼嚎。
一言以蔽之,这就是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一个断绝了任何与小播进行一场激动人心的“偶遇”的可能的鸟不拉屎的地方。
所以当我在学校门口碰见小播的时候,我是一脸茫然的。
他来这干什么——不对,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播看见我,热情的跟我打了声招呼,好像很早就知道我会到这边来一样。
或者说,他好像已经等了我好久了。
我硬着头皮上前打了个招呼:“你来干什么?”
小播理所当然的说道:“我来找你啊,就是不认路,刚想找个人问问,你就出来了。”
他绝对是在骗人。
然而小播的眼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不管他是不是在撒谎,都如同水晶玻璃一般透亮,不掺着一丝杂质。
“……”
小播一直盯着我,就像是一头盯着猎物的猎豹,半晌说道:“哥,我在这附近租了个房子,不住在蓝调了。”
我惊了,如果我的印象没错,小播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生活白痴,自己在外面租房子,怕不会饿死都没人知道。
而且更重要的是——
“你下半学期要在这边常住?你不上学了啊?”
“你想什么呢?”小播笑着说道:“这个寒假,我跟着做实验的导师跟这边刚好有个合作,这寒假叫我过来帮他干活的,我住在这边比较方便。”
我下意识的松了口气,生怕他一时想不开辍学回家搬砖,可惜了大好青年。
“反正也快放寒假,我们学校已经考完试了,就提前回来看了看房子——哥你今年回不回家?”
“不回去……了吧。”
小播的眼睛亮了起来:“那就好,要不哥你搬出来,跟我一块住好不好?”
倒不是我不想回家,只是就算是回家,也与在学校里没有什么不同罢了。
然而我并不想让小播的如意算盘得逞,刚想要拒绝,就看见从学校里走出了一对狗男男——顾令仪和苏晟。
最气人的是,这对狗男男居然还没有注意到我,擦着我的身子就远去了,苏晟的表情看上去颇为快活,简直就像是听了顾令仪什么鬼话,放下了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警戒心后那种解脱的快活。俩人有说有笑的,鬼知道他们要去哪里逍遥去。
“……行吧。”我答应的不情不愿。
小播“租”的房子就在我们学校的不远处,等我进了屋子才意识到有些不对——这间屋子除了客厅厨房,就只有一间卧室。
玄关上是一室一厅的小房间,已经布置地满满当当,而那些家居摆设,怎么看怎么像是蓝调某位男主人的审美。
更重要的是,我竟然真的傻到相信有房东会短租到只租一个月。
我转头就要走,还没出门,就被小播挡住了。
“生气了?”小播问道。
“你骗我。”我说道。
“我没有。”小播认真地说道:“这间房子确实是韩叔的房子,我也确实是租下来的,只不过租金是交给韩叔而已。”
“他给你钱,你再把钱还给他。”我冷笑了一声:“这跟白吃白住有啥区别?”
出乎意料的,小播并没有很快的反驳我,而是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我在外面有做项目,这钱确实不是韩叔给我的,你要是不喜欢,我再找别的房子。”
“我喜不喜欢管个屁用,这房子又不是我住。”小播像一尊门神一样堵着门口,我想走也走不了,只能脱了鞋子,恨恨地坐到沙发上。
小播好像松了口气般,终于不当门神了。
“今天晚上我猜你应该不想回寝室的吧。”
小播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明明是两个人的寝室,为啥我非得要给那对狗男男让位置啊。
大概是我已经是夜不归宿的惯犯了。
韩先生的这栋小房子其实是学校分给他的——这是韩先生后来告诉我的,因为空着所以就让给了小播,米色的墙上挂着一个老式的挂钟,钟摆上的齿轮好像卡住一般发出不和谐的音响,然而意外的,这老古董走的竟然还挺准时。
时间已经快下午三点了。
八点到现在我还没有吃饭,有些饿了,于是我在沙发上躺了一会,问小播:“要吃点什么?我点个外卖。”
小播正在一边玩手机,两条腿搭在沙发扶手上,听到这话好像狗一样爬了过来,说道:“哥,我想吃你做的饭。”
“……”
小播知道我会做饭,这是由于家庭原因,想要吃得好,还得自己动手——虽然我做饭并不是那么很好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小播似乎挺喜欢吃的。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说点外卖,这都几点了,你想直接吃晚饭吗?”
结果我刚打开美团外卖,手机就被小播抢走了。
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眼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两下:“你是想饿死我吗?”
小播惨兮兮地盯着我,一言不发。
我最受不了小播的这种眼神,就好像是被主人扔在路边盒子里的弃犬一样,对着这种眼神,我实在没有办法拒绝,只能缴枪投降举了白旗。
我本以为这房子小播刚来,让我做饭又是临时起意,厨房里本应该没有什么食材才对,结果这房子冰箱里的食材样样齐全——甚至还有半盆米饭,新鲜的很,可见小播蓄谋已久。
起火炒了一碗番茄炒饭,临到出锅的时候,我突然感到右肩一沉,原来是小播这条狗闻着饭香跑了过来,还把下巴磕到了我的肩上。
我向左闪了闪脑袋,怂了怂肩,说道:“滚边去,不帮忙瞎捣乱。”
大约小播注意到了我语气中浓浓的嫌弃,委屈的“哦”了一声,乖乖的去帮忙拿盘子去了。
很久没有动过锅碗瓢盆,手艺有些生疏,好在味道还不是不能入口。
吃饱餍足,已经临近傍晚。
小房间里弥漫着尴尬的气息——两个大男人对着脏盘子脏碗相顾无言,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是一个多无趣的人。
于是我只能收拾起桌子,说道:“我去刷碗。”
小播也想动手,被我拍开了:“你边上坐着去,你刷的碗狗舔的都比你干净。”
小播舔了舔嘴唇,从善如流的滚了。
不知道怎的,今天小播好像跟往常不一样,他平时的棱角好像故意被他藏起来了一样,整个人看上去特别的软。
最重要的是,他竟然听我的话了。
我觉得我需要跟他谈一谈。
刷完碗回到客厅,就看见小播跟吃饭前一样躺在沙发上,两只脚在搭在沙发把手上闲闲的晃,我恶趣味的挠了一下他的脚心,说道:“起来,我们谈谈。”
小播很怕痒——他的脚心,侧腹和腋下都是他的“阿喀琉斯之踵”,致命的弱点。
果不其然,小播就像是触了电一样把脚缩了回去,说道:“哥,你干嘛?”
“你今天被下降头了?”我问道:“怎么这么听话。”
小播反问道:“你想听好话还是坏话?”
“坏的。”
“为了把你骗上床。”小播厚颜无耻地义正言辞。
“那好的呢?”
小播想了想,说道:“为了跟你谈恋爱,哥,我决定要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