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琳琅》华酥

5、第五章

　　那日家宴之后，谢怀月除了有时向谢怀瑾请安之外便一直待在飞华宫中，一方面是因为身为待嫁公主，她需要日日跟着教习嬷嬷学习礼仪；另一方面是因为那日家宴给她的信息量太大，她需要好好平复自己。

　　先是得知少府监陆家因贪污全家皆被抄没，幸而太师仁善力保下了陆家的嫡次子陆修永、她的幼年好友；再是南景王突然的真情流露令她深受感动，但那人到底是和皇兄争了多年的摄政王，她不敢确定那到底是真情流露还是别有用心。

　　南景王可以暂时不去多想，四月十二日完婚之后她有大把的时间去探清南景王府的虚实。现在最困扰谢怀月的事情还是陆修永，她派青安在宫中四处打听，但大家对陆家之事不知是真不知内情还是不敢知内情不肯多说；后来一日在和皇兄闲谈时提起陆家之事，皇兄竟大动肝火，说陆家贪污了修缮平城水利的钱款以致爆发洪水数百名百姓葬身其中，其罪不可恕。

　　只是陆家一向是深受皇恩的，从以前陆夫人常携嫡次子进宫请安就可见一斑。为什么要贪污那么多银子呢？听皇兄说，当时父皇和他都不相信陆家会做出这样的事，以为是叛逆余党嫁祸，彻查之后却是没想到竟然从陆家的柴房之中搜出了两车的银两，父皇大怒当场下令抄没全府，陆家自此没了。她见皇兄似乎对太师保下陆修永一事不知情，只以为陆家人全都没了，便明白当年太师必然是千辛万苦才偷偷保住了陆修永带回家养起来，虽不知为何太师不告诉皇兄此事，但太师做事必然是有道理的，她便也将此事藏在了心里不提。

　　谢怀月想不明白，陆家到底为什么要贪污那么多银子？又是怎么将那么多印有少府监官印的银票全部换成了银两，还悉数堆在了府中柴房的柴堆之中？那么大笔数额的银票陆家是怎么说换银两就换到了银两的？换了之后，为什么不找一个隐蔽地方转移或者花掉？

　　“青安，替本宫梳妆，我要去面见皇兄。”谢怀月想到一个可能性，一个父皇震怒之下忽略了的可能性，扬声唤青安。

　　.........

　　京都，太师府邸，密室之中。

　　“大人，家宴那日，我已向公主透露了陆修永一事。”郭立轩对着背对着他一袭斗篷裹身的男人说道，“宫中眼线方才传来消息，鱼入网了。”

　　“依太师之见，何时可收网？”男人的声音粗糙喑哑，十分难听。

　　“快则明日，慢则五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很好！若是此番能够成事，我必兑现与太师的承诺。”

　　“如此，祝大人早日心想事成。”郭立轩眼中颜色加深，唇角掀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微臣便先告退了。”

　　谢怀月从御书房中慢慢走了出来，没想到皇兄对她想出宫去太师府邸的事这么反对，最后赐给了她两小队的暗卫和两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一定要她一直带在身边才勉强答应她下午去太师府邸，最后还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早些回来。

　　谢怀月无奈的同时又很感动，对谢怀瑾的怀疑顷刻打消了，这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嫡亲兄长，不为陆家翻案重查一定有他的考量，至于太师为什么不把陆修永存在的事告诉皇兄，许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与矛盾吧，陆修永毕竟是当年陆家的嫡次子，他若重新出现朝廷之中必然会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去通知太师，本宫下午会去拜访。青安，去安排好出行一应事务。至于你们，”谢怀月偏头看了看两个新来的武功高强的侍卫，“以后跟在本宫身边不可乱动、乱言。还有，既然现在是本宫的侍卫了，那么就该在心里面分辨清楚自己的主子是谁，不该做的事不要做，否则，本宫定不会轻饶。”

　　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悠悠然驶出皇宫，而暗地里一直盯着皇宫的人则各自回去向自己的主子禀报。

　　“微臣恭迎殿下。”郭立轩携府里众人在门口迎候谢怀月，心下没想到她会来得这么快，对陆修永在谢怀月心中的分量重新考虑了起来。

　　“老师不必多礼，如此冷天还要老师在外等候学生，该骂。”谢怀月下了马车，调侃一句，携着一众仆从和郭立轩进了府。

　　“你们先退下吧，本宫有事要请教老师。”考虑到陆修永身份的特殊性，谢怀月吩咐了青安和一众奴仆们先出去。只是那新来的两个侍卫却不肯动，“卑职受命保护殿下，不敢轻离。”

　　“放肆！难不成日后本宫如厕入睡你们也要跟在一旁吗？何况这里是太师府邸，出去！”谢怀月柳眉立竖，喝道。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还是妥协了，“卑职在门外等候殿下。”

　　“老师，那日家宴你同我说的可都是真的？陆修永现在可还好？”下人撤干净后，谢怀月急急地问。

　　“我怎会欺瞒殿下？宫里传下消息，殿下下午便会驾临，我想着也许殿下会想见陆家次子，便让他一直在厅后候着，现在，殿下可要见一见他？”见谢怀月神情紧张，郭立轩轻声唤了陆修永出来。

　　“公主殿下，真是许久不见了。”陆修永眼眸深沉，看不清其中神色。

　　“你，你如今怎么样？”谢怀月见陆修永面色难看，整个人也显得瘦弱，同幼时那神采飞扬的孩童实在是难以联系到一起。

　　“受太师大人的照拂，日子也算是能过下去。”陆修永自嘲一笑，“听闻公主回朝，草民心下也替公主高兴。公主失踪后，草民也不断地打听着公主的消息，只是没曾想家变来得突然。草民深知孤身一人在外漂泊的日子不好过，日日替公主祝祷，万幸，现在公主与家人团聚了。”
　　谢怀月心下却不好受，陆修永如今这样是她的父皇造成的，只是站在父皇的角度，他并没有错。只是不知，陆修永可记恨父皇与皇兄，谢怀月有些难堪：“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

　　陆修永扯了扯嘴角，坐了下来：“既然公主想知道，草民便说，只是还望公主就当听个故事，听完便忘了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