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1、第三十一章 ...
-
月明星稀,石板桥上偶有晚归或是早起的人三三两两的走过,留下轻微的交谈。
不远处有白雾袅袅腾腾,空气中弥漫出葱花香味,看得躲在桥洞下的小姑娘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那是一处馄饨摊,一对面目和善的夫妻经营着。
桥洞下的小姑娘已经躲在这里两天了,也看了那馄饨摊两天。
“吃吧。”那妇人早就注意到了乞丐一样的小姑娘,心生怜悯,盛了一碗馄饨走到桥洞外,遥遥地唤。
“我没有钱。”小姑娘猫儿一样瘦弱。
“没关系,不要钱。”妇人笑得和蔼,“我请你。”
小姑娘警惕地看着妇人,并不上去接。
妇人微微一笑,将碗放在桥洞外,转身回到摊上。
小姑娘盯着妇人走远的背影,确认她不会再回来,这才上前,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皮薄馅大,撒了许多胡椒与葱花,慰藉了小姑娘的身体与灵魂。
......
谢怀月猛地惊醒,额头上有一层薄薄的冷汗,愣怔了小半晌才回神,撑着额头低低笑了一声。
那是她与刘家养母的第一次交流,许多年没梦见了,也不知今日怎么忽的会梦到从前的事情。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午来来往往搬花的下人此刻也都看不见身影,从窗户向外望去,可以看到廊下一排蓝芍药,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想来也是撒了夜明珠末。
夜风吹过,卷入淡淡清香,谢怀月渐渐清醒了过来,暗骂自己的大意,竟在被绑架的地方睡得这样熟。
谢怀月在心中叹了口气,有些担忧谢怀瑾的身体,又想到楚昭中的那一箭,心乱如麻。她晃了晃头,起身走出房门,却看到花言正站在院中,被吓了一跳:“花执事,怎么不回屋?”
花言转头看她,仍旧是笑模样:“公主殿下要不要去赏花?”
谢怀月想起这人白天的确是说过晚上要带自己去赏花的话,闲着也是无趣,索性答应:“好。”
谢怀月随着花言慢悠悠走着,只觉得路弯弯绕绕似乎比白天走得要长了很多,却也乖觉得没有开口询问。
又走了片刻,谢怀月几乎怀疑花言是故意戏耍自己,却看到前面的花言停下脚步,在一处石壁上按了几个地方,旁边的山石大开,花言回头道:“请进吧,公主殿下。”
谢怀月笑着嗯了一声,迈步走了进去。
入目是一大片空地,地上种满了不知名的小花,有鹅黄、天蓝、靛青、浅紫,交错在一起,开得十分繁盛,随风摇曳。不规则的鹅卵石铺就而成的小路蜿蜒到中央,那里是一处白玉质的平台,平台周围种了几株许愿树,一条溪流贯穿其中,印着漫天星海,美好得如坠梦境。
谢怀月觉得心旷神怡,皇宫朝廷的算计、楚昭隐瞒的怀疑种种苦闷思绪在这里似乎都远去了。
“公主殿下,可还满意吗?”花言已走到了中间那处平台上坐下。
“这里很美。”谢怀月也走过去,坐到地上铺的垫子上,看着花言从地上暗格中又摸出一壶酒和两个杯子。
“这里是宫主当时建的,只是还没取名字就失踪了,这么多年我们就一直叫它无名了。”花言简单涮了涮杯子,倒上酒,递给谢怀月,“桃花果酒,不醉人,公主尝尝看。”
谢怀月接过来,浅浅的抿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楚昭和你们的宫主是什么关系?”
花言看也不看她,自顾自的喝着酒:“这我可不能说,公主殿下自己猜吧。”
“楚昭果真是你们白雾宫的人啊。”谢怀月喟叹一声,语气听不出开心,也似乎并非不开心。
“公主殿下才知道吗?”花言浅浅啄了一口酒,眯着眼笑。
谢怀月笑了一声,不再说话,不知何时起了风,带起缠绵花香飞散,仰头看着漫天星海,遥远又壮丽。
楚昭醒来时,已是五日后,他撑起身体从床上起身,木质的床板发出吱呀声响,朱芙拿着碗推门进来,见楚昭正要起身,道:“王爷醒了。”
“什么时辰了?”楚昭的声音略有一些沙哑,昏睡数日的脑子尚未完全清醒。
“辰时了,距离公主殿下被绑已经过去了五天。”朱芙将碗放在桌子上,“我们现在歇在莫镇,王爷身上中了毒箭,我们当时不得不在最近的城镇先歇下来。”
“有殿下的消息吗?”楚昭坐到桌子旁边,看了几眼乌黑的药汁,拿起碗一饮而尽,哭得直皱眉头。
“还没有。”朱芙谈了口气,收起碗起身准备出去。
“收拾一下,你带着侍卫继续去找落霞岛,我去找殿下。”楚昭咳了一声,喊住朱芙。
朱芙脚步顿了顿,却也知道皇家的事不是自己能够插手的,只问了一声:“王爷不带暗卫走吗?”
“不必,人多反而太张扬,你带着他们抓紧去找落霞岛,一旦找到火灵芝先行送回宫中给陛下。”楚昭道。
“好。”朱芙应声,走了出去,替楚昭带上门。
楚昭目光沉沉地落在桌上,想到那日在马车中听到的声音,心中早有大概的猜测,若要找谢怀月,他必须一个人去。
朱芙和训练有素的侍卫们的动作很快,不到午时就将东西都收拾好了,整齐地等在屋外。楚昭和朱芙站在队伍前面,朱芙递给楚昭一个包裹:“王爷的伤口沾了毒,药粉我已经配好放在里面了。”
“多谢朱姑娘。”楚昭接过包裹,扬声道,“你们要跟着朱姑娘去寻找落霞岛,一旦寻到火灵芝,立刻送回皇宫呈给陛下,不得耽误。公主殿下,本王亲自去找。”
“是。”
“你们路上多加小心。”楚昭又叮嘱了朱芙一句,翻身驾马离开。
朱芙望着楚昭的背影渐渐消失,心里叹了口气,只觉得此番寻找火灵芝困难得很,和一众侍卫收拾好,也继续启程了。
......
谢怀月又做梦了。
她清醒地知道,自己所见的都是梦境。
她被关在一处阴暗、只漏出几缕天光的破旧茅草屋中。
屋子里空无一物,她蜷缩在屋子一角,手脚都被绑住,衣服破旧,有不少都是被鞭子打破的。
头发凌乱,稚嫩的小脸灰扑扑的,隐约能看到灰色下泛出或红或青的指印。
屋外走进来一个全身包裹着黑衣的女人,手执长鞭。
谢怀月似是局外人般,意识漂浮在半空之中,冷漠地看着长鞭扬起,划破空气,砸到幼时的她的身上,带出点点血丝。
幼小的她死死咬着牙,不肯叫出声,这样倔强的神情反而激怒了施暴的女人,手下长鞭甩的越发迅速用力。
不知过了多久,她昏死了过去,女人却并不放过她。
屋外传来脚步声,一个男人站在屋外,劝女人别把小孩打死,主人还有用,女人这才收住手,似乎并不愿意惹怒那位主人,但是女人却并不很甘心,泄愤般地又朝早成了血人儿的她甩了几鞭子,这才出去。
谢怀月知道,这暂时的折磨是结束了,意识沉入深海,没进一片黑暗,沉沉睡了过去。
自从住到白雾宫,她三天两头的就会梦见从前的事情,从母妃将她送出宫去,到她被人抓走虐待,到她一路逃到刘家村的桥洞,被刘家哥哥捡走,再到她被嫂子逼着出去卖馄饨。
种种往事,轮番出现在她的梦里,令人难以安睡。
花言吐出长长的一口气,开始后悔摆那么多盆蓝芍药放在谢怀月的窗下,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位金尊玉贵的公主殿下心里有这么多放不下的往事,还都不太愉快。
花言正在思考,明天起要不要换几盆花放过去的时候,就听到有弟子敲门:“花执事,奚执事找您去大殿。”
“知道了。”花言应声,不明白奚朔这个点了不睡觉怎么反而要找他过去,这个疑惑在他到大殿后,看见殿里的两个人后自然而然的解开了,花言半跪行礼:“少宫主。”
被唤少宫主的男人转过身,赫然就是楚昭,他沉声问道:“谁让你抓的人?”
“是我。现在皇帝中毒,公主在外,正是少宫主夺权的好时机。”跪在一旁的奚朔冷静说道。
“你好大的胆子!绑架公主的事情都敢谋划了,你是想要造反吗?”楚昭怒声喝问。
“少宫主,您别忘了,您是先帝亲命的摄政王,这谢家江山注定了就是您的!古往今来,哪个摄政王最后不是取皇帝而代之,这是您的宿命!”奚朔劝道。
“住口!我这次来,不是听你胡言乱语的!”楚昭打断奚朔,转身冷冷看着跪在地上的二人,“公主在哪里?”
“少宫主,公主殿下歇在我的宫中,为防弟子冲撞,属下特意将属下旁边的房间收拾了出来。”花言收敛起笑意,恭恭敬敬。
“明日,就把人放了。”闻言,楚昭的情绪略微有些缓和。
“少宫主!这样的机会来之不易,这是上天赠予,如何......”奚朔大声劝他。
“你给我住口!”楚昭自谢怀月被绑走后就一直翻滚的怒意此刻再也压不住,直接朝着奚朔甩出一道掌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