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到真的了》胡子叔叔

55、第 55 章

　　江源对着简老爷子的时候可以没皮没脸，可当那些话真被简世宇听去了，他又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他摸了摸鼻子，装作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有晚饭吗？我饿了。”

　　可是吧，简世宇这人有个毛病。
　　平时他对他哥确实言听计从，哪用得着江源自己说饿，他早就把事先准备好的美食呈上去进贡了。
　　然而，一到江源害羞尴尬难为情的时候，他又突然学会了装聋作哑，明知道他哥在某些时候脸皮薄，还非要围着堵着，不逼得他说出自己想听的话便决计不肯罢休。

　　“哥……”简世宇缓缓地开了口。
　　江源听得头皮发麻，心道：“完了，又来了。”

　　单论平日的表现，简世宇真的可以去竞争一下最佳男友的名头，但江源心里清楚，这人其实一直很没有安全感。

　　江源有时候睡得晚或者睡得比较浅，就会在半夜感受到身边的人突然浑身一颤地惊醒，然后一只微凉的手摸索着探过来。直到触上他的身体，简世宇的呼吸才会渐渐平息下来。

　　按说自两人谈恋爱以来，江源都挺规矩的，出门晚归事事都会报备，他的不安应该会逐渐减轻才对。
　　然而这么久过去了，简世宇的惊醒症状依然存在。
　　甚至有越来越频繁的趋势。

　　曾经一无所有的人，在得到梦寐以求的事物后，反而会更加偏激地害怕再度失去。

　　江源自认简世宇会这样，自己不是没有责任。
　　出于愧疚心，也怕刺激他加深恐慌感，江源只好一步步降低自己的底线，几乎到了予取予求的地步。

　　左右这大门一闭，再羞耻的话也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
　　江源的反抗几乎和他的音量一样的微弱：“我是真饿了。”

　　“待会儿给你做好吃的。”简世宇往他那儿走了一步，幽幽地问：“哥，我……是不是只会给你添麻烦？”

　　江源给他问懵逼了。
　　你也不看看我被你养成什么样儿了？整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地主家的大少爷也不见得有这么舒坦。
　　他前两天上秤发现自己长了不只一斤两斤的肉，拍个MV还被摄影师嫌弃了，说是和之前的部分衔接不上，得全部重拍。

　　但这种怎么也只能说是幸福的烦恼——之前江源其实有点偏瘦，上镜确实好看，但身体状况一直算不上太好，总有些不大不小的毛病。
　　而且他前阵子去复查，胃病比以前好了许多，少挨了方明轩一顿骂，甚至罕见地得了弟弟几句好话，听得他这个当哥的浑身舒坦。

　　江源立马否认：“哪儿的话，你别瞎想。”
　　简世宇低着头说：“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找上你。”
　　江源哄人心切，开口时显然忘了过脑子，话都说出口了才意识到不对劲：“丑媳妇总要见……”

　　简世宇闻言微抬了抬头，嘴角要弯不弯地抽了两下，最后偏过头去，肩头抖个不停。

　　江源知道他在笑，讲真他自己也想笑。
　　他忍了一会儿，没忍住，也跟着笑起来，笑完清了清嗓子说：“行了啊，笑都笑了，别再装模做样地蒙我说好听的了，我在这跟你交个底儿，我跟你爷爷说的那些不算诓他，我这辈子反正是吃定你了，你的所有物和你这个人，从今往后就归我一个人的了，至于我的东西嘛，你也可以随便拿去用，我这个人还是很公平公正的。还有，你这辈子别妄想还能跟别人有什么感情，一经发现我直接把你们俩都劈了。”
　　江源神情凶狠地比了个砍刀的动作，又说：“我也不会再不负责任地抛下你对你不闻不问。以后啊，事无大小，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

　　简世宇从来没听过江源这么直接地剖白心迹。
　　可能是因为不适应或者害羞，江源在情感表达方面总是会比较含蓄，很多时候都是简世宇主动出击，江源满脸通红地躲闪，被抓着弱点一通逼迫之后才会别别扭扭地说两句贴心话。

　　简世宇以前能把这套流程当成情趣，但江源这番堪称霸道的主权宣示，比这世间任何话语更能安抚他的心。

　　江源盯着沉默的简世宇，心里有些不安。
　　对于简世宇的症状，他有咨询过柯蔚——这是他唯一有过交集的心理医生。

　　柯蔚表示，因为他和简世宇没有面对面交流过，不能给出太多的意见，可既然简世宇缺乏的是安全感，江源需要做的就是重新建立起他的安全感，而这个时候，语言的力量比所有人想象中要来得强大。

　　简世宇沉默了很久才再度开口：“你怕吗？”
　　“怕什么？”江源轻轻地问，像是害怕惊扰到他。
　　“他可能会伤害你。”

　　江源自然明白这里的“他”指的是谁。
　　他想了想，还是选择说了实话：“怕。”

　　简世宇眼神一黯。
　　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眼前的光线被挡住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轻柔地裹住了他，然后就听到江源在他耳边叹息一声说：“但我更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自那以后简世宇深夜惊醒的症状减轻了许多，简老爷子威胁他要发照片的事情也没有发生，江源还没来得及高兴两天，便又被那四大黑衣壮汉以相同的姿势请上了车。

　　江源一脸木然：“你家老板下次能换个模式吗？”
　　黑衣壮汉领头真诚地请教：“比如？”
　　江源想了想说：“打个电话给我经纪人预约一下行程？”
　　壮汉点头：“下次我会跟我们老板提议的。”
　　江源抬起一只手：“不，还是不要有下次了。”

　　不过这次车子倒没有开往郊区，反而来到市中心一个比较繁华的地段。
　　眼前的茶楼立在高楼大厦中间，颇有点闹中取静的意味。
　　江源撇了撇嘴，心想这简老爷子别的不说，享受是真的会享受。

　　江源感觉自己上次把这老头子气得不轻，这次怕是给不了什么好态度，没想倒简老爷子请他坐下后，又亲自给他倒了杯茶。

　　茶香扑鼻，茶色清亮而有光，确是上等好茶。

　　可这事儿总透着一股子“非奸即盗”的意味，江源双手放在腿边，一点抬起来的意思都没有，非常光棍地无视了简老爷子释放出来的好意：“您这摆的是鸿门宴？还是我上次话说得不够清楚？简世宇愿不愿意回简家得看他自己选择，我不会去干涉。”

　　简老爷子握着茶杯，低着头没有出声，也没有其他任何的动作。

　　江源不知怎么的，莫名地从他身上瞧出了几分老态。
　　他不由觉得奇怪，才不过几天，怎么这人就平白老了这么多？

　　许久，简老爷子终于举起茶杯喝了一口，许是温度已经不合适了，他皱了皱眉头，又把茶杯放下来，语气平淡地开了口：“我马上要死了。”

　　江源先是一愣，然后立刻反应过来，他第一反应是不信，上次看他还挺精神的，这就要死了？
　　但很快他又觉得这老头并没有骗人，如果不是死期将至，像简家家主这种人精一样的人物，怎么会采用近乎于“绑架”的卑劣手段？
　　更何况，如果不是重大变故，人怎么会几天之内便苍老了许多？
　　当年张崇院长得重病做手术那会儿也是，像是一夜之间耗尽了精力，瞧着不止老了十岁。

　　平心而论，江源着实不喜欢这个老头。
　　可一想到他可能命不久矣，很多话便不那么容易能说得出口了。

　　江源在讽刺、指桑骂槐这档子事儿上堪称高手，可非得要他说几句安慰人的好话，无异于逼着学渣做奥数题。
　　他憋了半天没憋出一个屁来，只好不尴不尬地表演起沉默是金来。

　　简老爷子看了他一会儿，重新给自己温起了茶水，不咸不淡地说：“我还没死呢，你怎么就默哀起来了？”
　　江源：“……”

　　得，这人心态还挺不错。
　　江源啧了一声，索性破罐破摔了：“你想让我做什么？除了让我劝简世宇回简家，其他的我能帮的就给你想想办法。”

　　面对将死的老人，他还是心软了。
　　但这也就是极限了，多的他不敢保证，毕竟同情心这东西也得看情况，真要论起来，他的心还是更向着简世宇一些。

　　江源答应得这么快，显然超出了简老爷子的预料，他有些震惊地看了眼江源，想了想说：“上次的条件已经不作数了，你现在就算答应了，我也不会把那个俱乐部给你。”

　　江源额角青筋猛跳，差点想把之前的话统统收回来，可他的道德意识无法容许这种行为，只好咬牙切齿地说：“我也不要那玩意儿。”

　　如果上次还可以说是欲擒故纵，这次又算是什么？
　　简老爷子狐疑地打量了江源一会儿，却发现即便以他的眼力，除了愤怒和不耐烦，居然没法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看出任何一丝跟“贪婪”有关的情绪。
　　真是奇了怪了，难道这人真对钱财一点都不动心？

　　简老爷子对江源略有了些改观。

　　江源自然对简老爷子的心理变化毫无所知，更何况他也不是那么感兴趣。

　　只是简老爷子提出的请求，虽然不像让简世宇回简家那么过分，但也不是什么简单的活计——他想和简世宇当面谈谈。

　　江源正盘算着该怎么和简世宇提这个事儿，大衣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一看，发现是许久没在工作时间以外联系过他的乐思君。

　　他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出声，那边乐思君带着几分着急的声音已经透过手机传了出来：“你们的事情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