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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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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岸边生了一摊篝火,男子用绑小孩的绳子把一男一女两个凶徒绑了起来,扔到土坑里,让他们感受一下秋夜河边湿地的凉爽。
办完这事,他又到不远处的小树林砍了几根手臂粗细的树回来,回来之后看见小孩站在牛车旁边,仍在抽泣,小孩一身孝衣,狼狈不堪,好生可怜。
他忍不住想,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搞得那两人要活埋这样一个才总角的孩子呢?
他拎着几根树干,走到小孩面前说:“我姓王,名恍,字存心,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看着他,抽泣中口齿不是很清晰:“我姓……徐,叫阿稳……”
王存心笑了笑,说:“幸会。”
他实在不懂得怎么安慰小孩,说完话就径自就走到牛车边开始解捆着干草的绳子。
阿稳见他把那一堆干草展开,草是经过编制的,一片一片毯子似的,每一片都很厚。他把掏出一把小刀来,把树的一头稍微削尖,用力扎进土里,再用干草上下左右围起来,很快就从无到有搭出一个小草棚来。
老黄牛拴在树上,车板卸下来一半,正好就能搭成一张床。
河水潺潺,风声萧萧,虫鸣凄凄,篝火照亮了半边草棚,将这萧瑟凄凉之感驱散了不少。
阿稳看到这副场景,心中好像得到些许抚慰似的,悲痛之情也稍有缓解,他壮起胆子走过去,坐到王存心放在篝火边的草墩子上。
王存心已经又从车上搬出来一口锅,到河边打了水,他还抓到几条鱼,拿草叶栓了提回来。锅架在篝火上煮着,此时已经有些热了,他把一块手帕浸在热水里,拧干之后递给阿稳:
“擦擦脸。你家住在前面城里吗?”
阿稳点点头。
“那明天城门开了我送你回去。”
阿稳用温热的帕子擦脸,说:“好。”
王存心就着剩下的热水收拾好几条鱼,拿树枝穿了插在火边慢慢烤,他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小罐子,正用干净的草叶沾了罐子里的酱料往烤鱼上刷,酱汁滴进火里,噼里啪啦直响,一阵阵香味扑鼻来。
阿稳已经好久没有好好吃饭了,闻到这个味道,五脏庙纷纷敲锣打鼓,如同雷鸣。
王存心看了阿稳一眼,转身去拿来一小罐糖渍梅子递给他道:“先垫垫肚子。”
阿稳拘谨地接过小瓷罐:“谢谢!”
王存心坐回去继续烤鱼,心里却想着,这孩子的孝服是粗麻制的斩缞,应是家中至亲亡故。穿在孝服底下的丝绸衫儿,料子瞧上去倒是挺贵,想他必家中富足。由此看来,外头坑里那两人很可能是趁着孩子双亲逝世,想要谋财害命。
啧……真是可恶,怎么刚下山就遇到这种可恶事?他心里感叹一番,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黄符,想了想,就把黄符扔进火堆之中。
一缕红色烟雾从火堆里袅袅升起,升到半空中,又忽然变作黄色,阿稳好奇地盯着那烟雾,王存心面带微笑跟他解释道:
“好看吗?我师父说老天爷见着这道烟,就会帮我们惩治坏人。”
阿稳将信将疑地看看他,又看看烟,半晌,还是抱着信则有不信则无的想法,朝火堆双手合十,许了个愿望。
两人饱食一顿烤鱼肉,烧水洗漱之后,从篝火里检出还在燃烧的木炭来,挪了一小堆进草棚里,剩下的拿水浇灭了。
王存心抱来被褥铺好了床。秋夜寒冷,床板坚硬,阿稳脱了外衣爬到被窝里,和王存心挤在一起,借着碳火微光,倒也不觉得怎么冷。
王存心的身体暖烘烘的,却也不像一般年轻男子那样燥热,和他挨在一起很舒服。阿稳靠着他,想起徐家这段时间经历的变故——父兄战死,母亲殉父而去,家中男丁只剩了他一个,谁知母亲刚刚下葬,家中仆人就心生歹意,竟将他绑到城外荒郊野岭,想要害他性命。
若不是这人恰好路过……阿稳想到先前被埋进土里的恐惧,不由得把王存心的胳膊抓得更紧了。
王存心闭着眼睛,半梦半醒地伸手,在阿稳背上轻轻拍了拍。
阿稳鼻子又是一酸,躲在被子里偷偷抹起了眼泪,直到后半夜才慢慢睡去,他已经好多天没能安心睡觉,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王存心倒是睡得很踏实,被子里多挤了一个小孩儿似乎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他好好睡了一夜,第二天起了个大早,从床板下面抓出一条迷路的蛇来,大喜,立刻将蛇剥皮去腹,重新生起火来,要做一道蛇羹当早饭。
不远处的土坑已经被填平,两个歹徒消失得无影无踪,新翻的泥土上用石头压了一封书信。
王存心把书信读完,收进袖子里,回到草棚处,郊外露重,他在火堆边烤着有些受潮的外衣,等蛇羹熬好,朝阳早把河面照得波光粼粼。
草棚里阿稳还在睡梦中,仿佛听见有人叫他,又闻见一股肉香味儿。他以为是阿娘叫他吃饭,坐起来等着丫鬟给他穿衣,等到浑身发凉,却没有人来,他打了个喷嚏,彻底醒过来,发现自己在空荡荡的草棚里,没有丫鬟也没有阿娘了。
肉香味儿还在,穿着碧色褂子的王存心撩起帘子走进来说:“醒了?快穿衣服吃早饭。”
阿稳发了一会儿呆,起来自己穿好衣服,披头散发走出去,王存心给他分了一碗肉羹,那肉羹颜色雪白像奶一样,肉质鲜嫩入口爽滑,是从来没有吃过的口感,羹调味也很棒,一丝肉腥味儿也没有,阿稳边喝边想,这个人做饭手艺还真不错。
一碗热乎乎的肉羹喝下去,阿稳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不少,也想起了那两个歹毒护卫,就问:“那两个人呢?”
“在坑里不知是冻死还是憋死了,我给埋了。”
阿稳先是一惊,接着恨恨道:“罢了,他们活该。”
“我想他们两个小侍卫断不至于这么大胆,想必背后有人指使……咱们先偷偷回城看看,到底是谁要对你下此毒手。”
阿稳细细思量,道:“我现在担心阿乐!”
王存心问:“阿乐是谁?”
阿稳就把他的身世全都交代了。
他姓徐,叫徐安稳,父亲徐泉,有两个哥哥,分别叫徐安康和徐安泰,父兄都从军,半年前奉命北上打仗,不久前皆战死沙场,母亲得到消息之后一时想不开,殉夫而去,只留下他和一个刚满一岁,还没断奶的小妹,小妹的名字就叫徐安乐。
襁褓小儿,如今不知身陷何处,确实令人担忧。
两人赶紧起来忙碌,王存心在河边刷锅洗碗,阿稳把火堆浇灭,将草墩子抱到牛车上放起来。两人飞快地将草棚拆下,重新收回牛车山上,驾着车一路往城里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