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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五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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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堃看着眼前两个男人的沉着的面色,不像假冒。他仔细看了文书,确认厄运来敲门。他把行李递给琬臻的时候,用身体挡着,把私人手机和工作手机塞到琬臻的口袋里,轻声说:“马上去找尤思齐。”他迅速地亲了一下琬臻的脸颊,留下一句:“别慌,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然后,冯堃就跟着那两个男人走了。
琬臻看着自己的丈夫逐渐远去的背影,她有刹那间的呼吸困难。她有种被迎头痛击的感觉,一种无法承受的悲痛瞬间淹没了她。她忍着想尖叫的冲动,蹲在路边干呕。这时,有路人过来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琬臻忍着眼泪,对,她现在就需要帮助。她婉拒了路人的善意,立刻拖着行李,跑去计程车上落点。幸好,那时人不多,她到的时候已经有空的计程车在路边等客。她上车后,马上给尤思齐打电话。
“思齐,你现在在哪里?堃被带走了,我现在马上要见你。”琬臻急切地说。
尤思齐看到琬臻的来电,本来想调侃一下新婚的话,被他生生地忍在嘴边。出于职业的敏感性,他立刻明白什么叫“被带走”。他严肃地对琬臻说:“你马上过来律所,我在这里等你。”
琬臻让司机以最快的速度,立刻开车到律所所在的位置。一路上,她无法缓解她的焦躁。她不能想冯堃,不能想象冯堃在司法程序中面临的事情。一想,心里有种被剜割的痛。她努力看着窗外的风景,甚至在脑海念起了《般若波罗蜜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当琬臻念到第六遍的时候,计程车终于到了目的地。琬臻扫码支付过后,飞奔下车。她到大厦大堂时,目光不停搜索尤思齐的身影。“小姐,你的行李。”琬臻一心尽快见到尤思齐,啥都没顾上,还是憨厚的计程车司机追上来,归还她下车忘记拿的行李箱。
尤思齐早已经在大厦大堂等候琬臻。他看到琬臻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主动走过去,接过司机手上行李箱,连忙对司机说“谢谢。”
尤思齐推着行李箱,琬臻跟着他走在身后。琬臻感觉全身冰冷,双脚仿佛踩在棉花上。没有了冯堃的陪伴,她感觉一切都不真实。她低着头,红着眼,一言不发。尤思齐在电梯里,透过镜子的反射,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里十分不忍。
他领着琬臻在小会议室坐下后,把行李箱推进自己的办公室。他按了桌面电话的内线,让秘书Mary给琬臻泡一杯热红茶,送进会议室。然后,他给张淑慧打了电话。琬臻的心理情况十分混乱,她需要照顾和陪伴。
他回到办公室后,看到琬臻双手捧着茶杯,看着窗外发呆。跟在尤思齐身后进来的,还有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尤思齐关上会议室的门,跟琬臻介绍:“琬臻,这是高志律师,是我所的高级合伙人,同时也是刑事诉讼的高手。这次,我打算让高律师代理老冯的案子,这是合同。你仔细看看,要是没问题,签了合同后,高律师尽快到看守所约见老冯。”
这时,琬臻才认真打量眼前这个“高律师”。高律师约摸四十多岁的样子,戴着眼镜,高定的西装,干练的气质,看上去十足的都市精英范儿。拜冯堃所赐,就是轻轻一瞥,琬臻没有错过他的腕表——Patek Philippe。冯堃喜欢手表,他经常跟琬臻说男人的手表经。男人的手表,是他的另一个张脸,手表能透露他的财富、品味和生活的阶层。
这款手表,冯堃也有一只。只是,他的是限量版。高律师的姿势,琬臻一眼就读出了刻意。他故意向琬臻展示他的手表,他想用手表的价格来背书他的业务能力。琬臻嘴角微微一弯,笑得有点讽刺。她定定地看着尤思齐,说:“我要单独跟你谈一谈!”
尤思齐没有错过她那抹讥讽,因此,他有点不明所以。他看了高律师一眼,高律师识趣地先离开了。
尤思齐关切地问:“你有什么想法吗?”
琬臻盯着他的眼,逼视他,说:“我不签!合同上的代理律师若不是你的名字,我不会签!”
尤思齐看着她的眼神,他看出了敌意。他心里有点冤枉,他立刻解释:“琬臻,你别误会。我绝对没有不帮老冯的意思。我跟他多年兄弟不说,过年前我还和他跑了一趟北京,那次我也是掉了三层皮才回来的。能帮他的地方,我绝对会尽心尽力。只是,之前一切都捕风捉影的消息,我还能从中斡旋。现在老冯已经被拘留,他的案子就进入司法程序,这个时候必须是专业的律师介入。我是事务律师,这些年我很少打刑事诉讼的案子。做律师也是手艺活,我怕我生疏了刑事辩护的能力,耽误了老冯。高律师擅长经济类的刑事诉讼案,他的胜诉纪录非常高。我也是出于最大赢面的考虑,才给你推荐高律师的。”
琬臻还是盯着他,仿佛她在检验他说的每字每句。她指着合同,说:“我不理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什么事务律师,什么诉讼律师,我也不懂。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就是我能相信谁!是冯堃让我找的你,我就只认你!要是代理合同上不是你的名字,我就不签!”
尤思齐沉默地看着她,琬臻给人感觉柔柔弱弱的。聚会的时候,她总是跟在冯堃后面不怎么说话。她不爱闹,但也是经常笑眯眯的样子,让人感觉她也很享受聚会的气氛。现在的她,目光凌厉,面沉如水,跟他印象中的琬臻反差很大。这就是母性的刚强?
他叹了一口气,说:“好吧。既然你想我代理,我马上去改合同。你放心,本来即使代理律师不是我,我也会尽心的。老冯也是我的好兄弟!”
琬臻看着尤思齐拿起了那份合同,走出了会议室。她念政治哲学,啃得那些哲学经典不是白啃的。人性的脆弱与坚强,有时只是一线之差。关键是如何牢牢把握着那个“紧箍咒”。她丝毫不怀疑,即使没有签合同,尤思齐也会帮忙。但她不想冒险,她宁愿用合同的方式绑定这个同伴。感情不可靠,兄弟最容易反目,大家还是有点约束的顾忌更稳妥。她终于体会到冯堃说的:“关键时候,谁也别相信。”后面冯堃说什么来着?“要是没有办法,自己一个人好好过。”她不想一个人好好过,因为,只有她一个人,根本好过不了。
她现在就是一头孤狼,她必须坚守,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把冯堃救出来。因为,她知道骄傲如冯堃这种人,根本就不屑诈骗。他是无辜的。
不一会儿,尤思齐把合同改好了。他来到办公室的时候,身后也跟着一个人。琬臻抬头,看到的是自家婆婆。张淑慧收到消息后,立刻极速赶到律所。她看到琬臻,感觉到她的锋芒,她一时间也红了眼眶。琬臻低声叫了一声“妈”后,她便低头专注地看着合同。
琬臻认真地审阅合同的条款,她不懂合同法,但她知道签合同是对合作关系的一个约束。她确认了代理合同上是“尤思齐”,她就签了名。尤思齐拿着一式两份的合同去盖公章。会议室里,只剩下婆媳两人。
张淑慧心疼地握着琬臻的手,说:“爸和大哥已经马上找人了。咱们在北临市还是有点根底,这次我们掏尽家底也会把小堃救出来。”
琬臻笑了笑,不说话了。她丝毫不怀疑张淑慧和冯继雄对小儿子的爱,但这个 “掏尽家底”得两说。毕竟,家里的生意现在都是冯昭的,冯继雄的家底不等于冯昭的家底。何况,让大哥一家耗尽家财,即使把冯堃救了出来,也是后患无穷。亲兄弟之间的仇,最难清算。
过了一会儿,尤思齐拿了盖好章的合同回来。琬臻看了,仔细确认上面的签名和公章后,小心翼翼地把合同放进包包里。
尤思齐看到琬臻情绪有所缓和,松了一口气,他对着张淑慧和琬臻说:“现在你把堃儿拘留通知书的原件给我,复印件你留着。我马上打听冯堃到了看守所没有?要是到了,我拿着拘留通知书去办手续约见他。另外。”尤思齐为难地顿了一顿,说:“你们尽快去准备钱吧。坦白说,摊上这个犯罪嫌疑,真的不死也掉三层皮。我当然相信堃儿是无辜的,但一旦进入司法程序,有些事情不好说了。慧姨,我相信你在北临市也有些人脉,但既然现在琬臻把这个案子让我代理,我希望大家都对彼此坦诚。我能公开给你们知道的信息,我一定公开。但有些微妙的事情,我只能恳求你们的信任。至于你们找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拜托你们务必事前告诉我。我不客气地说,现在这是我的案子,我专业,你们不专业!我谅解你们的心情,但希望你们也相信我的专业能力。”
琬臻点了点头:“思齐,你放心。我也给你一个准话,该花的钱,你尽管开口。要是其它的条件,我努力想办法。”
张淑慧也表态:“思齐,慧姨谢谢你。冯叔和大哥是找了些人,他们回复我后,我再告诉你。小堃的事,慧姨拜托你了。”
尤思齐点了点头,说:“嗯。我有最新的消息,我会联系琬臻的。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也要梳理一下案情,要做些准备工作。我就不招呼你们了。”
琬臻和张淑慧起身,两人离开了律所。
张淑慧走在琬臻身边,看着她沉默的样子,很心疼。儿子出事了,琬臻一丝动摇也没有,立刻采取办法去营救,她觉得很欣慰。她俩上车后,琬臻跟司机提出要回她跟冯堃的公寓。司机为难地看着张淑慧,最后,张淑慧还是轻轻地点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