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尾声（二） 似是少年归 ...
-
陈斯年姑姑家表弟考上大学后从前的老房子又空了出来，前两年父母把房子重新装置了一下，和杨父一起又搬回了老家去住，用长辈的话来说就是：人年纪大了总是惦念着往昔，大城市里住的再好总不如小城里悠闲自在。两家还是楼上楼下住着，街坊四邻也都在，每天跟曾经的熟人喝喝茶，聊聊天，日子过得也惬意。
陈斯年女儿的百日宴也是在老家办的，彭指导腿不方便，陈斯锐特意开车把他接过来的。酒席上不少都是当年的同学，还有老校长，当初儿子出生的百日宴在北京，老校长身体不好不方便去，这次在老家赶上了，喝了几杯酒后，拉着两人的手激动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想当年小茹结婚的时候还说要喝你们俩的喜酒，一晃这都多少年了，眼看你们孩子这都生俩了。”老校长感叹了一声。
最后说到陈斯锐前段时间为学校捐资的建筑室内体育馆已经完工了，有时间可以去看看。
陈斯锐和校长说着话，陈斯年跑到一边用热水烫奶瓶，刚把水倒掉，忽然两个手指捏着的炸芋圆凑到了嘴边，她就势低头咬住。
“再吃一个？”陈斯锐手里托着一盘芋圆，大概是直接从送餐车上端下来的，顺便把瓶盖扣上放回包里去，“刚才哥哥已经给喂过了。”
陈斯年一口一个吃芋圆：“妹妹呢？”
“哥哥推着去包厢里了，估计已经哄睡了。”
陈斯年感叹，如果女儿是来要她命的，那么儿子就是来救她命的，每次一哭闹起来只要哥哥抱着哄一哄立马就睡了，比她这亲妈都管用，不愧是亲兄妹。
陈斯锐把最后一个芋圆填进她嘴里：“吃饱了？”
陈斯年点头。
“那带你出去转转。”陈斯锐牵着她的手避开宾客，“人多，偷偷走。”
这里就在老房子附近，这么年也没多少变化，当初上大学的时候就有小道消息嚷嚷着要拆迁，结果到现在街坊四邻还安安稳稳的住在这里。
小区楼下警卫室门口还有一只跟小时候一样的大黄狗，冲着两人叫了两声。
陈斯年想起曾经的大黄狗：“这狗好像阿呆，就是那个大黄狗你还记得吗？”
“这个就是阿呆生的小狗。”
“你怎么知道？”陈斯年颇为讶异。
“警卫说的。”
“难怪连叫声都一模一样，我当初还觉得奇怪呢。”
陈斯锐想笑：“一个品种的狗还能有什么别的叫声？”想不通她的脑回路。
二十多年过去，这个小城里的公交线路还是和从前一样，从没变动过，小时候天天站在小区前街路口张望21路车，陈斯锐比她高，眼神儿也比她好用，每次都是他先看到，然后把她从地上拽起来赶上车。
小学初中高中两人都在同一学校，现在小学合并了，初中迁了校址，只有高中还是原来的。
恰逢周末大休，学生都回去了。
操场橡胶跑道又换了一次，篮球架和健身器械也是全新的，都是陈斯锐捐建的。陈斯年坐在写着他名字的低杠上，陈斯锐站着旁边，后靠在杠上，刚好和她平视。
他今天穿的是当初两人领证时穿的那件白衬衣，左边胸口上还有她连夜用红线缝上去的“三”，自己的那件上面是个“四”，她第一次往衣服上绣东西，绣得歪歪扭扭的，但一点也不妨碍穿在他身上的“上身效果”。
陈斯锐往常除了运动装就是休闲风，很少穿着这种正经的衣服，领证的时候是第一次见他穿白衬衣，那时候觉得全世界所有的白衬衣都该他来穿。
陈斯锐回头就看见她这副托着下巴一脸深思的模样，笑着问：“又想起什么了？”
“想你啊，你说你从前上学的时候要是能换件白衬衣，没准儿我真的会把持不住在高中就跟你来一场早恋。”校园时代的感情多美好啊，纯粹又简单，喜欢就是喜欢，唯一遗憾的就是没在这么可爱的年纪谈一场恋爱。
“你确定那时候会跟我谈恋爱？”
“什么意思？”不然还能是谁？
陈斯锐又往后靠了靠，贴近了她：“你以前不是喜欢过单泓作？”
“不对，我什么时候喜欢——”
“我还有你给他写的情书。”
这么一说，猛然反应过来，一下想起了在箱子里看见过好几次的爱心信封……
陈斯年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是我替别人抄的情书，第二张最后面落款不是我的名字你没看见吗？”
陈斯锐没回头，用了几秒钟回过味来忽然笑了，那时候看了几个字就差点气疯了，没给撕碎就不错了，哪还能看到最后？
一个年少时的误会时隔二十多年才被澄清，如果不是无意间说出来，不知道还要被藏多久。如果当初没有这个误会，之后会怎么样？球架、矛盾还会不会发生，谁也不知道。
当年就在眼前的篮球场上，那时他的心愿就是她能好好和他说句话，两人不吵架，其他没敢多想，更没敢想以后会跟她结婚生子。现在他们有儿有女，有亲人陪伴，有小争吵，无大矛盾，一直站在热爱的球场上，不多不少，过着踏实的日子，最重要的是，身边有她，心里的念想成真。所以比起回到从前去谈一场不安稳的恋爱，现在这些，已然足够。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女儿百日啊。”
“还有。”他说，“小时候你家搬过来，第一次见你就在今天。”
那时候，五岁的小女孩和七岁的小男孩第一次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饺子，听说了他的名字之后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不跟你爸妈一个姓啊？”
小男孩低着头一声不吭的盯着自己碗里的饺子，也不理人，小姑娘好奇极了，还想再问一遍立刻被妈妈用眼神制止了，偷偷告诉她别乱说话。
小女孩虽然不太懂“察言观色”但也能看的出对方是有点不高兴了，立刻“没脸没皮”的用两根筷子从盘子里戳起一个饺子使劲儿蘸了蘸芥末送到他碗里，试图道歉：“这样吃可好吃了。”
……
“我都忘了，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那天是我活了七年第一次吃芥末，你说呢？”
他呛得满脸通红，对面的人笑得乐不可□□时候觉得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讨人厌”的家伙。那天之后，他的童年生活没有一天安稳过，每晚睡觉前最大的念想就是希望楼上的那个小丫头赶紧搬走。
直到后来，才明白。
缘分开始的时候没人知道那叫缘分，爱情开始的时候也没人明白那是爱情，起初没觉得那人有多稀奇，直到把他生活搅得一团糟，才发觉那是生命中不能失去之重。
还是像从前一样，陈斯年歪过头去，拽着白衬衫的衣领让他回头看着自己，眨着眼睛，笑着说：“腿坐麻了，陈小三，你背我吧。”
他弯下腰，拍拍自己后背：“上来。”
陈斯锐背着她往前走，走得很慢，脚步也很稳。远处暮色降临，昏黄的夕阳把目之所及的一整片天空都染成了橘红色，暮光穿过篮球场，顺着跑道上白色的线条，照着两人重合的身影一路向前延伸着。陈斯年轻轻闭上被残阳晃花了的眼睛，靠近他的耳边：“再问你一遍，你喜欢乔杜马斯还是乔丹？”
“喜欢你。”
无数次重复，一如往昔。
影子越来越长。
有那么一瞬间，看着夕阳笼罩下的篮球场，好似回到了从前，她在值日，他在投篮。球场喧嚣着，到处都是人。
从这一刻——
时光如走马，停驻往后退。
没走过曾经的路，没吹过往昔的风，机翼拨开云层，航线倒回北京，她从未踏上出国的飞机，他从未离开故土，忘了曾拿过的冠军，不记得吵过的架，指尖薄茧消失，齐腰长发变为短发，他捧着为她赢下的奖杯，她偷偷跑向篮球场边，楼下的大黄狗跳的正欢，煎饼摊的叫卖声一如往昔。
旧时的雨淋在心头，窗外蝉鸣混着鸟叫。
七岁的男孩还没长高，五岁的女孩头顶小辫儿，满脸稚气的拾起脚下的书，骄傲的推开他往楼上跑。
时光穿过回忆的门悄悄流走。
恍惚听到——
年少的歌在唱，它从未停歇。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尾声（二） 似是少年归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