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叶舞 ...
-
又是一夜微风清浅,月色撩人。知墨托着腮,静静地坐在窗前。近来她总爱坐在离屋外最近的地方,许是活泼的花鸟能排解丝丝烦忧,荡涤心神的缘故。
窗旁的榆木几子供着一瓶欲开未开的白菊,花瓣上点点水滴未干,是傍晚插花时留下的痕迹。秋季尚未到来,这白菊来得有点早。
身后陶土风铃低低地响起,有人进来了,知墨没有作声,也没有转身看来人。
“这样的待客之道,太过慵懒了吧。”来人是光野,低沉的声音像经年醇酒,竟有听之欲醉的感觉。
“不用拘束,你我都不是陌生人了。”知墨看着夏末的白菊,心思转了千百回。两人是利益中互取所需,心机暗算可说是不分伯仲,知墨暗笑,和这样的人在一起自己竟有种高山流水,心境放松的感觉,当真危险。“介少将,月色美好,为何不去寻欢作乐,反倒往这跑来了?”
光野听那一声“介少将”叫得戏谑,心下也不介怀,“京城名花,无论是才华或是美貌都不及知墨小姐。如此良宵,我不在这里岂不错过?”回应中轻佻至极,和平素一板一眼的形象相差太远。
“公子自重啊。”知墨随手打开身边的白桧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了起来,白扇遮住了半边笑颜,琥珀色的眸子却紧锁对面人,没有放过丝毫表情。光野今日这样的表现,究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知墨居然还留着之前的扇子。”
“这扇子做工不错,木香芬芳,很得我心。”
“为何不画些花鸟虫鱼在上面?现在小姐公子间不都兴这个吗?”
“随波逐流就平庸了。有这些繁复东西的扇子,我才不爱。你我不都是不肯随波逐流的人才呆在一起的吗?”
“正好相反吧……”光野动了动身子,伸手去碰瓶中白菊,指腹摸挲间,隐隐有菊花香传来。极淡,淡得说不出是香气,还是一般味道。
“我们不就为了更好地随波逐流才步步算计的吗?”
“光野你还真一针见血,言辞过于直白可是一种残忍。说吧,你来想打听点什么?”
“来打听如何谈情说爱的……”话一出口,脸上就感觉被辣辣地眼神扫过。光野轻笑,他也不知道自己今晚为何,老爱在嘴上占知墨的便宜,怕是这女子太聪明,让自己不由得挑衅起来。
“来打听你和大和少辅如何了。”
“你不放心?”
“只是好奇罢了。男女之事,相信你比我懂得多。这其中的心思太婉转,我参不透里面的所以然。”
知墨把手中的扇子合了起来。垂眸道,“正好这事我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好不好,毕竟我也不是天生做这一行的。”不止是虚笑逢迎,还要当眼线安插在不熟识的人身边,尤是知墨,也是第一次深刻体会到这山芋的烫手。
“若即若离,动之以情。这八字如何?”
光野听了这八字,沉吟了一下,轻道:“愿闻其详。”
知墨回以轻笑,似是很满意光野的反应。朱唇凑到光野耳边,细细地把当晚和封平相见的情景说了一遍。
光野的神色有点复杂,片刻后,他点了点头,面露赞许地笑了,“这般让人生怜的样子,若是我,恐怕也会心甘情愿地陷下去。”月色恍惚间,光野笑得魅惑,一张俊脸不知何时靠近了知墨,猛得让知墨的心跳慢了半拍。大睁的双眸对着风神如玉的俊颜愣了半天,过了许久才发现自己竟被男色迷惑得失了心神,知墨心下暗恼,伸手就把光野推了出去。
本就没来由地对光野那毫无所谓的神情有小小动怒,现在他又语气轻佻地轻慢自己,自己还不争气地不觉深陷,又惊又怒又不忿的知墨还有些许害怕,棋逢敌手时除了燃起惺惺相惜的情愫,还有更多的防备。似敌似友,她与光野现在看来还很难说。
当下知墨缓缓垂下臻首,她似乎被光野的孟浪举动和自己的反应吓得无措。平素坚强倔强的眸子似是蒙上了水雾,带着些许惊慌,些许戒慎地看着光野。
“知墨,怎么了?”蓦地看见知墨这般反应,光野有点召集,方才自己做得过分了。怎么说知墨也是水做的女孩子,今晚对她如此无礼,也难怪她害怕。看着知墨瑟瑟的单薄身影,光野心下有点后悔。
眼前人对他的问候没有反应,只是用袍袖遮着脸,身子颤抖得越发厉害。
想啜泣又不敢,如此隐忍苒弱的影像看进光野眼中让他这无情之人也有了不舍,光野想向前安慰,却又觉得无论开口还是伸手都不太合适。
“……知墨……”轻唤中有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就在光野进又不是退又不是的当口,门帘边的风铃轻轻地动了起来,光野转身看去,是侍女黛眉送夜宵来了。不想让黛眉看到知墨柔弱的一面,光野转身对着门帘处坐好,身子刚好把知墨遮得严实。
“东西放在门边就可以了。”听见光野的话,黛眉掀起竹帘把东西放好后恭敬地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光野待黛眉离开后,才走到门边把东西拿来。
回转头看知墨时,却是愣了。哪还有什么柔柔弱弱的人儿,知墨捂着嘴,正笑得花枝乱颤。脸上干干净净的,哪有梨花带雨的痕迹?
“敢情我是被知墨的柔弱样子骗了……”光野想起刚刚维护知墨的样子就苦笑,盛好一晚冰镇雪梨糖水递到知墨面前。“大和少辅碰上你还真可怜……”想必知墨当时在封平面前的神态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封平被你盯上才是可怜,我只是忠人之事。”
“是我不好,我这就给你赔罪。”递上用荷叶状碟子装着的茶果子,光野的脸上有点讨好。
这动作看得知墨噗哧一笑,随手接过碟子,用筷子夹着把造得精致的茶点放进口中。“介少将美男计和小厮演得也不赖嘛,何必让我出马操劳呢?介少将要刺探消息的话,亲自出马便大事可成。”
这话说来撒娇调侃的意味甚浓,光野听了倒不以为意,只随口答道:“可惜朝臣们大都不是断袖龙阳,这事情由我来做目的太明显。”
刚扳回一城的知墨心情大好,没有再在嘴皮上和光野较劲,只一味地接受光野的殷勤服侍。两人间的气氛和方才的互相揣测暗算比起来,倒绮丽和谐了许多。
光野看着知墨有点小孩子的吃相竟有点痴了。察觉到身上的视线的知墨微抬头,笑得娇憨。
“咳咳,”瞬间像被摄了心神般,光野的心神有点零乱。见鬼,早知道这女子千人千面,怎还会被她这些动作耍得团团转?“知墨,日后你行事要小心,莫要把自己赔进去了。”
“烟花之地的人不早就把自己赔进去了吗?”为名为利为生存,现在才说这话,会不会太假?
“至少不要用真情。”
“狡诈之人,何时变得这么鸡婆?剖开心让我看看,这话里的好心占几分,黑心又占几分?”
光野的碧眸直直地对上知墨盈着笑意的目光,“我只是不想你赔了心之后反和我对着干。”
“哦?”
“和你斗,我可没有全胜的把握。”
“合作尚算愉快,谈一拍两散的事还言之过早。”知墨捧着热茶,热气微曛,最易令人满足。“介少将要小心侍候着我,好生应承,自然就不会有见异思迁的事儿。”
“是,是。”光野笑着答,侍候人的事偶尔为之也没什么,茶香缭绕中的女子,一笑一颦皆动人,只是琢磨不透,这笑怒悲嗔中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清晨的阳光总是来得匆忙。黛眉眯眼看着竹帘间隙透入的晨光,脑子里还是混混沌沌的。都怪前一天晚上小姐和来做客的公子谈得太晚,搅得她很久才能去歇息。黛眉随手拨了拨额间的刘海,一脸疲惫地起身。
黛眉拿着梳洗用具来到知墨房间的时候,知墨早已起来了。身着雪白亵服的知墨对镜梳妆,整个人沐浴在浅淡光华中,缥缈隐逸,精致的脸庞显得越发的动人。
“小姐,今天要出去吗?”把盆子放在房间的一角,黛眉拧了条毛巾递上。
“嗯。要出去。”知墨接过毛巾,细细地擦拭着脸庞。
“小姐昨夜这么晚才就寝,不多休息一会儿?”
“还有事儿要做的。我是劳碌命,哪有机会睡到日上三杆呢?”知墨起身,把窗台上的香炉拿到房子另一边的和服架上。架子上展开垂挂着一件淡黄色的和服,淡如枫叶的颜色,上面绘着几只翩翩起舞的白蝴蝶,衣服上的黄色到了下方逐渐变深,细看,下摆间竟绣着朵朵菊花,花和衣服的颜色浑然天成,却不显奢华,只觉精致至极,让人不得不赞叹匠心的巧妙。知墨把香炉轻放在衣服旁,点上炉里的香块,清浅的荷叶香味便从香炉的空洞中飘了出来。
“这味道闻着真舒服,人顿时放松了不少。”黛眉看着缕缕围绕在和服的白烟,香味渐渐在屋子里四散。“这味儿和池塘里的荷花味真像,不过荷花味似乎浓了点。”黛眉享受地深吸一口,香味薰得她欣欣然的,身心舒坦,很是惬意。
“味道当然像,这香味是仿荷叶的味道做出来的,叫‘叶舞’。”
黛眉听着这名字,再看那萦绕在和服旁的缕缕白烟,感觉就像在随风起舞般。“真的,好像在跳舞啊。”
“黛眉,莫要太在意这香气,小心被摄了心神,傻乎乎地跟别人走。”
黛眉被知墨的警告吓了一跳,看香炉的眼神像看到恶魔一样。
这反应逗笑了知墨,“我只是说说。也没有摄人心神这么夸张,只是沉醉在香里,注意力自然就减弱了,心神放松,别人讲什么很容易就应什么。”
“哦,”黛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见知墨重新坐在镜前准备打扮,便连忙跑过去帮忙。“薰香这东西我不懂啦,反正我觉得这香味儿比那些杂七杂八的花香好多了。不过小姐不是一向不用香吗,怎么这会儿用得如此频繁?”前阵子大和少辅来的时候也点了这香,小姐如此反常的举动让黛眉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也不爱打扮,那我现在在脸上涂脂抹粉的又是为何?”
“出去见人,当然要好好打扮。”黛眉透过铜镜看自家小姐,真的是天生丽质难自弃,眉眼尽皆是浑然天成的精致,蛾眉淡扫,朱唇微润,已是锦上添花了。“小姐长得这么美,再好好打扮就是天仙中的天仙了。”
“看你说的,都不成样了。”知墨放下眉笔,接着说,“薰香和妆容都一样,打扮得好好的,都是为了博君一笑。那香味就等于第二张面皮,闻香识人,同时,不同的香味也给人留下不同的印象,闻着香,便能助人想起往日的情愫了。”
“好深奥,这香味的道理真难懂。”
“我也只是略知皮毛。送这香的人才是个中高手呢。”那天在皇城游义门前第一次见这调香人丝萝,平凡无奇的宫女,就只那一双灵动的眸子出卖了她的机智。知墨暗叹,这光野还真有两下子,什么样的人都被他收罗到手下了。
“嗯嗯,能调出这么好的香的人一定很厉害。”黛眉边答边又吸了一口袅绕在屋内的香气,好舒服……
知墨看着炉间那丝丝几不可见的烟,那天夜里,这香味应该不知不觉地潜入了封平的脑中了吧。果然世间大小事情皆有它独特的用处,件件小事累积起来,不知会变成怎样的一件大事呢?知墨心想,自己也是世事棋局中的一颗棋子,任人摆布的同时也摆布他人,可能也被这清香引领,浑然未觉地前行也未可知。
知墨细细地在双手涂抹光野早前送来的玫瑰露,不得不说介少将是个细心的人,吃穿用度一概照顾得仔细,听说这玫瑰露还是从大海那边的唐国带来的。玫瑰露的最后一抹香气在鼻间徘徊,蓦地知墨想到光野对每个和自己有关系的女子都是如此尽心的吧,思及此,不知为何胸间闷得生疼。
罢了,想这如魅惑香气般的男人干嘛,小心一不留神就被勾了魂。知墨苦笑,低声吩咐黛眉备车。
官道上一匹棕红马缓缓走过,马上坐着一位身着葱绿壶装的女子,米白的薄纱遮住了她的脸,只能让人从她苗条的身形猜测容貌的美好。
马上人正是知墨,这日本想坐车出门的,临行前见池塘里微风拂过,涟漪阵阵,顿时心念一转,换上适合骑马出行的壶装束,头戴市女笠,独自去和人约定好的地方。
出了城门,知墨绕开官道,走向那条通往湖边的小路。马蹄哒哒,不觉已到了湖边,这湖中的芦花开得比别的地方早,落花的时间也早。此时虽是夏末秋初,芦花已变得稀疏了起来,零零落落的,少了以往的热闹,有点冷清。知墨看了看日头,时候还早,转身抬头望向约定相见的土坡,凉亭上空无一人。知墨笑笑,若是自己站在这里,凉亭里的人会注意到吧。想到这,知墨干脆下马,不再走上那凉亭等人,只任那马在湖边随处吃草,自己无拘无束地席地坐了下来。
夏末的风有点微凉,芦花凋落时细碎小花随风打着卷,知墨闻着自然间清新的空气,暗自想着之后相见的情景。
也不知坐了多久,知墨看到一个影子和自己的影子重叠了,耳边奔跑的马蹄声刚停,那人便急急来到自己身后,说话的气还有点喘,“怎么,等很久了吗?”
知墨知道是封平来了,带笑回头:“你来啦。”笑容如夏日骄阳般灿烂。
细看封平,眼神从慌乱转为镇静,脸上还带着汗珠,想必是散了朝会便马上赶来,到了约定的亭子又见不着人,四处焦急寻找了一会儿。知墨有点不好意思,伸手便用袖子给封平拭去额上的汗珠。
如此大胆的举动让封平的心如小鹿乱撞,又惊又喜,只知道定定地站在原地,不敢妄动。
知墨有点羞涩地笑笑,羽睫微垂,遮住了一丝得逞后的得意。
盈盈翠袖有淡淡的荷叶味,封平看着湖面飘荡的芦花,有股暖意缓缓流入胸间。他想起和知墨真正的相识便是在芦花湖畔,也想起了暗香浮动的旖旎夜晚。
“大热天的,怎么坐在这湖边,小心中暑了。”封平轻问,语气关切至极。
“都快秋天了,天气开始转凉了,怎么会中暑呢?倒是少辅要开始注意增添衣服,入秋时最易着凉,莫要伤了身子。”知墨放下拭汗的手,前半句话甚是调皮撒娇,说到后半句,却有妻子对丈夫嘱托的感觉了。
封平心中的温暖又多了几分,“你身子单薄,要注意好好保重的是你。”
“是,是,小女子知道。只不过刚到了亭子,见你又迟迟不来,我看这芦花就快落光了,才巴巴地来多看一眼。想不到……看着看着就不觉入迷了。”
“傻瓜,芦花年年都开。又不是什么珍奇的花木,看得这么出神干什么?”话里的宠溺满满,似是不小心就要溢出一般。
“年年芦花开,但今年不一样啊。”说着,那被围拢在头纱中的小脸掠过一抹绯红,“我是今年芦花开的时候遇到少辅的呀。”话到此,声音渐弱,知墨侧过脸,藏起不舍示人的少女羞涩。
封平听到这话,瞬时觉得那飘零在天地间的芦花美丽可爱了许多。自己第一次接到知墨的回信时,那信上附着的,正是一枝芦花。原来,那时候……已经是佳人有意啊。
“知墨,中元节那晚,你可有事?”中元节是民间的大节日,那天无论贵族庶民都会祭祀仙逝的亲人,晚上还会在贺茂川放上点着的灯笼,引领重回人间的灵魂回到彼岸。
“没有,怎么了?”
“能不能……邀请你,和我共度中元节?”封平有点紧张,手有点湿意。
“我无亲无故的,点了盏灯也不知道捎给谁,就只怕扫了少辅的兴。”
淡漠的语气,反让封平心生怜惜。“对不起,我不知道,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这么多个中元节,都惯了。大都不是一人过的。流连歌舞群中,又怎会伤心寂寞呢?”
“不……”恐怕在喧嚣中会更伤心寂寞吧。话到口边,封平却说不出来,不忍在这柔弱的人儿身上再加伤痛。“今儿个的中元节,不要再流连歌舞了,我们两个人过,可好?”
“真的可以?”知墨的脸上掠过一丝欣喜,“少辅不用进宫陪皇上,不用到其他大人府上作客?”满脸的期待,带着小心翼翼。
看你这样,我又怎会忍心弃你而去?“你放心,那天皇宫还是有庆典的,到傍晚便会结束。我们晚上一起放纸灯,可好?”
“我从没放过纸灯,还不知道夜里千百盏灯在河上飘荡是怎生壮观好看呢。”
“到那天你就知道了。”封平笑得温柔。人生得一知己已是大幸,若能日夜相伴,夫复何求?
说回此时皇宫内。朝会散了后玄武天皇让光野留了下来,一君一臣就这样相伴走在宫中花园的林荫道上。
“光野,你跟在朕身边也有十多年了吧。朕在东宫的时候你就是朕的侍读了。”
“臣在陛下身边算起来也有十一年了,从小便有幸陪在陛下身边,实在是臣的荣幸。”
“在年轻一辈的臣子中,你和封平是最有前途,最堪当大任的人。也因为这样,朕在即位的时候才叫你们成为‘殿上间’的常客,你万万不要辜负了朕的心意才好。”
“是。”光野凝视着身前挺得笔直的背影,即使在人后也不会随意闲散的玄武天皇,一定不像世人所评判的,是个庸庸碌碌的天皇。光野心地清明,他知道,这位看似随和的天皇有朝一日定会一鸣惊人。
树荫浓密,让天皇的身影显得遥远,也隐去了天皇的脸庞神情。
“光野,今年藤原家的庄园收成如何?”
“还未到秋天,家里的人还没到田里问候呢。”
“想必今年又是一年丰收年吧。”天皇的声音愉悦,心情似乎很愉快。
“都是皇恩厚泽。年年风调雨顺,人民的生活才会过得好。”
“是啊……可是,总有几家欢乐几家愁的时候。”
光野垂首不语。少年伴读的时候,每当老师教授国政讲解田地时,天皇的神情总会特别认真。那时,早慧的天皇该想到什么了吧?坐在一旁的光野也明了,自己心里防备戒慎的种子,该是在那时便早早种下了。
“光野……”
“臣在。”光野抬头,却没有在听到天皇的声音。顺着天皇的眼光,从假山石间望去,正好看见一宫装女子跪坐在小池边,用细细的枝条挑动水面的落英。
宫装女子一头长发柔顺光泽,黑发下秀颜端丽,清雅中透着娴静高贵,正是光野的姐姐,青姬。
光野暗自欣慰,姐姐终于有所行动了。她也真是心细如尘,连天皇散朝后散步的路线都摸得一清二楚。光野看了一会再熟悉不过的姐姐,便把目光移向远方,欣赏起庭间落花。
“好美的人……”良久,光野听到天皇回过神后的赞叹。再看青姬呆的地方,已是芳踪杳然。
“光野知道是谁吗?”
“臣刚刚在赏花,没细看那女子。”光野没有点破,姐姐的事,没有姐姐的吩咐,他不会插手。
耳边轻叹传来,光野转而安慰天皇:“陛下,那女子既然在此出现,就是宫里的人了。假以时日,定会找到的,何必急在一时?”
“也对,静待花开才更有意思。只希望这朵名花不要让朕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