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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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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刀城的武拍内容也是稀奇古怪,和我在鬼街买的东西竟没什么区别。
白仙仙说:“至少都可以保证是真的。”
上台前要挂名押注,需要报上来历。我报了“剑阁”的名头,记册的小仆役仰头问我:“哪个剑阁?”
我:“就……就叫剑阁啊。”
仆役翻书翻得划拉响:“有华山剑阁、神剑阁、江湖万剑阁、千秋剑阁、丹心问剑阁、春秋剑阁……你是哪个?”
重名率竟然有这么高,我只好老老实实加了个“秣陵”前缀。
也不知道是因为夜谭太强,还是参与比武的对手功夫太过稀松平常,几乎都没废什么功夫就拿下了胜利,每一轮都花不了几分钟。
“你倒是舍得让他抛头露脸。”旁边有人幽幽叹了口气。
我:“嗳!夜君!”
夜君孤身一人,来得悄无声息,笑着对我颔首:“又见面了,君公子。”
我:“阿谭使剑的时候很好看呀,我倒想他天天打给我看呢。”
刚刚结束了一场比试,夜谭仍是毫发无损地赢了一局,退在擂台一侧,敛了剑锋待命。他赢得太漂亮,许多人都在猜测他的身份来历,即使此刻站在暗中,看客们也在使劲地往他身上瞧。
夜君笑了:“那我可持不同意见,夜刹是收剑的时候最好看。”
我:“喔?”
夜君道:“剑要耍得好看不难,我也能做得不错。武之一道,征伐示威,恨、准、迅、猛,这便是威吓之力。庸人顺势所趋,强者造势先行,自高一筹。但显势容易,收势却难,要行至于心,收放自如,似收非收,不露杀气,才无懈可击。”
我有些懵逼。早知道夜君喜欢吹夜谭,没想到已经到了我完全听不懂在吹什么的地步了。
夜君笑了:“是不是我没说明白?”
我摆摆手:“是我实在听不懂,不是你的问题。”
夜君又道:“那我换个说法。假如我有七分的功力,对手也有七分,真打起来胜负难分。可如果我虽然仅有七分,却叫对手感觉到了十分,不战而退,那我是不是占了大便宜?”
我点点头:“那是自然。”
夜君继续道:“若你我临阵对兵,我要持刀右砍,你待如何?”
我:“那我只能往左避开了。”
夜君笑道:“对。我这一刀不需要真的砍中你,却能封住你一侧行动,这就是所谓的’虚招’。再进一步,我甚至不需要挥出这一刀,只要让你觉得我要左砍,那不就等于先手了你一招?”
我点点头:“是这样。”
夜君道:“有时剑招收着,比出招更令人忌惮,便是这个道理。武人动了杀心,杀气外泄,自然使人畏怯。但同样来说,也预警了对方先手提防。出鞘刀示威容易,藏锋剑摄人却难。既要有雷霆之威,对方忌惮,又不可暴露杀心,失去先机,岂不是难上加难?”
我连连称是。
夜君又道:“世人练剑,大多练起手、击技、搏杀,却很少人练收剑。大多人使剑时全神戒备,收剑时就不自觉泄了气,夜刹却截然相反,收剑时凝气敛神,亦所向披靡。而且收剑没有固定的套路,都是随性而为,因此每个人收剑的姿势,正是最符合剑主气质的。喏,”夜君抽出长剑,挽了个剑花,我眼前一闪已经纳入剑鞘,“看到了?什么感觉?”
夜君速度太快,只能感觉到轻松和随意,我立刻就对比出区别了,夜谭收剑时也很慎重,确实和我见过的其他剑客都不一样。
夜君指着台下问:“你再看看夜谭现在的状态,有什么感觉?”
我趴在扶手上瞧去,擂台侧的夜谭一动不动地伫立在暗中,目光自然低垂,似乎万事都不入眼。但我一看过去,他就察觉到了,望了我一眼示意他注意得到,见我没有别的指令,又乖乖低下头待命。
我认真端详了半晌,认真道:“嗯,可爱。”
夜君:“…………”
哎我答错了吗??夜君刚刚嘴角抽了一抽?
那不然是什么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们还是听一下路人的客观意见吧。”夜君对外面招了招手,抓到一名端茶送水的小厮,问道,“小二,你觉得台上连赢的这个人怎样?”
小厮瞪眼道:“这人也太恐怖了,整个人冷冰冰的,一出手就是杀招。输钱的客人嘴脏骂他不见他生气,我们老板夸他赏他也不见他高兴,没有感情似的,根本都不像个活人。我在鬼门关跑腿这么多年,最怕的就是这种喜怒莫测的人了,没一个好东西。”
夜君满意地笑了笑,挥手让小厮走了,转头问我,“听到了?”
我:“噫——”
“就你傻人有傻福,能从夜刹那张生人勿进的脸上看出’可爱’两个字来。”夜君幽幽叹道,“也是夜刹顺着你,被你差遣上台当猴耍了这么久都不动气。”
我:“嗳?这又怎么说?”
夜君:“武招或杀人,或自保,都是不传之秘,叫别人看得越多,被破解的概率越大。影卫蛰伏暗中,蓄力一击,更是如此。你叫夜谭上这种观赏擂台,不是让所有人都看清他的虚实吗?”
我:“啊?这样吗?难怪感觉对手都不怎么强……”
“这两天的拍卖没什么重头戏,高手当然不屑出马。不过几天后就难说——啊对了,说到此事,我正是为此而来。”夜君突然想起什么,转头望着我认真道,“下下一件是一颗千年参,是我需要的东西。君公子,可否割爱让给我呢?”
我:“当然可以呀。”
夜君笑道:“这么容易?不讲什么条件?”
我:“你是阿谭的朋友,让给你是应该的。”
夜君盈盈一笑:“你也挺可爱的。”
我:“啊?”
夜君只是笑,并不答话,我又问:“你是专门为了这药来鬼门关的?是为了二少爷?”
夜君:“差不多。本来是为了追寻巫水台圣女而来,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时寻她不得,便在错刀城聊作消遣。少爷近来身体越来越差,所以我遇到灵药就多注意些。”
说到这里,夜君行了礼告退:“没想到耽误了这么久,我得回去了,告辞。”
既然接下来的武拍有夜君要的东西,我干脆把夜谭招了回来。他刚抱着一大堆纸包进了雅座,身后就跟着鱼贯而入一大波身份地位迥然不同的家伙,有男有女,有高有矮,一个个都要和我们结交,追着问门派来历。
“这位又是谁呀?两位是什么关系?师从何门何派?怎么只有您两位?其他人呢?两位来鬼门关所为何事?过几天的大小武拍和封命战是否有意参加?”这些人说是来结交,却一个劲地往四处打量,人多杂乱,我颇有些应付不来。
正在头大,夜谭放好东西后回身把这些人一个个拎了出去,关在门外。门上了锁,可外面还在噼里啪啦一个劲敲门追问,跟丧尸围城似的。
我:“这些人想干嘛呀?”
夜谭:“都是来探底的,不用在意。主人还要参与拍卖吗?”
我:“不了。”
“好。那属下先送主人离开此地。”夜谭道。
照他以往的习惯,抱了我跳窗就能走,不过今天买了这么多东西,又要怎么带着呢?我正在发愁,就见夜谭将鲜红的桌布一抖,从碗碟烛台下抽了出来,麻利地把东西往里一包一卷,裹成一个大包裹,扛在背上。
我简直笑得原地打滑。
夜谭疑惑问道:“主人因何发笑?”
我:“阿谭像个圣诞老人哈哈哈哈哈!!!”
夜谭:“?”
“没事没事,”我从善如流地滚进他怀里抱好他的腰,像自觉系好安全带的老实乘客,“走啦。”
夜谭点了点头,从窗口翻身跃下,下层檐上一勾,借力荡进楼下回廊,几个起跳就避开人群出了楼。夜谭动身的时候一向极快,我也不敢乱看,紧紧埋在他颈窝里,直到夜谭轻巧地奔了几个路口,才将我放下。
“属下失礼了。”夜谭松了手,帮我理了理领口,问,“就近宿下,主人意下如何?”
我:“好呀,阿谭安排吧。”
夜谭挑了间客栈选好房间,带我梳洗过就歇下了。今天跑了许多地方,也确实很累,不一会就入了梦。
沉沉一觉醒来,窗外还是一片昏暗,星光点点,血月依旧,还有细微的风雨声。夜谭和往常一样,端坐在床角闭目打坐。
我爬起来揉了揉眼:“咦?天还没亮啊?”
夜谭睁眼道:“回主人,已是巳时三刻了。”
我:“啊?!这天色怎么看都没到中午啊?”
夜谭道:“听说鬼门关不见天日,没有白昼,似乎是真的。”
这世上竟真有永夜的地方?倒是稀奇,我爬出窗探头瞧了瞧天空,血月依旧亮眼,星光倒是暗了很多。
夜谭把我拉回来,劝道:“这地方邪门,主人还是不要淋雨吹风为妙。”
我乖乖听话,梳洗过就下了楼用早餐。
今天落雨,错刀城的武拍就暂停了,没有事情可做,就在客栈一楼叫了小菜卤味听说书,顺便拆快递一样拆昨天拍来的东西。也正因为下着雨,很多人都赖在客栈里闲聊打岔,临街的厅堂十分热闹。
说书的是个年轻人,不似书生打扮,倒像个跑堂的,像是临时抓来凑数的,只听他正讲道:“……这时候,魏征任仆役,有天刚刚睡下,听见自己的两个主管在窗前闲聊,一高一矮。那高个的便说:’我们任什么官职,都是魏大人决定。’另一矮个的却不以为然,说:’明明是老天爷决定的。’魏征听得好笑,他们担任什么职务,这不还是自己一句话的事?如何轮得到老天?魏征翌日起了床,便书信一封,写给送信人一个好官职。魏征叫了那个说’魏大人定官职’的高个儿主管,叫他把信送去侍郎府。不料第二天一看,你猜怎的?那说天定的矮个却封了高官,说魏大人定的高个还在自己府上!”
众听客都是大奇,忙问为什么,说书人继续道:“原来昨天高个儿出门正要送信,突然身体不舒服,走不了路,就委托矮个儿帮忙送信,阴差阳错,让矮个儿留用。魏征亦是长叹,官职由天,盖不虚也!”
听客一阵哄笑,说书人继续道:“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万物都有自己的定数,勉强不来。一人的财运、官运、姻缘、甚至死期,从前世就定好了。”
有个听客喊道:“哪有这么邪乎?”
说书人摇头道:“还真别不信!南朝时武帝萧衍的第三子简文刚刚出生,就有个叫宝志的长者说,’此子与冤家同年生。’后来简文即位,侯景判梁,几乎将萧氏屠杀殆尽,而这候景,正与简文同年!”
听客们唏嘘不已,我却听得一笑。拆包裹正拆到一把短小的匕首,很是锐利,也是通体乌黑镶金,款式和夜谭的松风很是搭配,所以专门拍来。
我将匕首递给夜谭:“哝,这个是给你的。”却见他听得十分认真,慢了半拍才转头回来接下谢恩:“谢主人赏赐。”
我:“这是你自己拍来的,算什么赏赐啦。怎么,阿谭喜欢听这种故事?那我们以后可以常来。”
夜谭摇了摇头:“不是。他们说的,和师父教属下的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