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出差中》nino珊

30、忘川河边

　　再仔细一看，他竟然发现叶呈面前那碟子红红火火的酱料竟然已经浅了不少，众所周知三区不会有任何人对时森调出来的火锅酱料感兴趣，特别是这种看着就恐怖的。
　　一时之间，时森竟然生出来几分本不应当出现在他心中的愧疚，但是比起这个，还是对叶呈这个人口味的质疑更强一些。

　　他看着叶呈面不改色地继续蘸酱料，竟然像是和这玩意儿杠上了一样，并且还脸不红气不喘的，额头看不到一滴汗。
　　毕竟是自己亲手搞出来的东西，时森对于自己放了多少辣椒油最清楚不过了，但此时也不禁产生了怀疑，自己也夹起一根鸭肠蘸了一点点放进嘴里。
　　过了几秒钟，时森的表情就变得失控起来，舌头跟针刺一样疼，顺便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自作自受。

　　林图往这边一看，顿时跟见了鬼一样：“你变了，你以前吃火锅不管自己调的酱料有多难吃，也不会往别人碟子里蘸的！”

　　时森听了这话一愣，这点他从来没有注意过，但是现在仔细一想，他确实不太喜欢和别人共用这种东西。
　　但是他自然是不可能承认，于是硬着头皮把自己的碟子送上前：“你不就是觊觎我这点酱料，大发慈悲给你蘸。”

　　心里却想着林图要是碰一下自己就不用这玩意儿了，不蘸酱料直接吃又不会死。
　　林图却像是看穿了什么一样，嘿嘿笑了一声：“你调的酱料难吃得要死，我才不折磨自己。”

　　“有这么难吃吗？”叶呈竟像是对大家钦定难吃的这碟酱料特别感兴趣，抬手在时森面前的碟子里蘸了一点酱料就把肉放进嘴里，最后下了评价：“还行。”
　　比起叶呈同大家截然不同的评价，更加震撼时森的是，他发现即使是叶呈这样蘸自己碟子里面的酱料，自己内心也毫无波动了。

　　李祈每次吃东西的时候是最安静的，这个时候吃得差不多了，终于肯抬起头看一眼，看到时森这个时候的表情笑得别提多开心了：“完了啊时森，你完了啊。”
　　“滚！”时森毫不客气地骂了回去。

　　吃完之后大家横竖也没啥事就决定去唱歌，时森听了之后马上满脸拒绝地摆了摆手，他一开始是真的没想到，来了地府也摆脱不了吃饭唱歌看电影的标准流程。
　　大家也懒得不再勉强他，实在是勉强太多次都没有成功，时森这个人都是吃完饭就遛，真把他拉过去也是埋头一顿狂吃，没意思。

　　倒是宋卿眼睛亮晶晶的：“这里的KTV有人间的歌对吧？”
　　李念点点头：“当然啊，你真要说地府也没几个艺人啊。”

　　所以竟然是有的…这个念头只在宋卿脑子里闪过一秒，马上他就开开心心地迈开了步子，嘴里还嘀咕着：“我唱歌还行。”
　　李祈看得一愣一愣的，本来他以为宋卿是一个沉默寡言的高冷大帅哥，结果怎么感觉不太聪明的样子。
　　她感觉有点无语：“行吧追星仔，让你唱！”

　　时森看着宋卿的背影，突然感觉这个人自从下来之后就和生前是完全不同的一个性子了，在忘记生前所有事情的那段时间好像也是这样。
　　可能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这样也挺好的，傻是傻了点。

　　时森准备回家休息，他这人实际上乏味得很，业余生活基本上就是躺，只有偶尔聚餐能叫得动他。

　　感觉到身后叶呈也跟了上来，时森一想确实，叶呈怎么可能和他们这群人一起闹，看他的中老年作息现在估计也是要回家睡觉了。
　　这家店不远也不近，估计得有十分钟才能到家，这十分钟就要一直和叶呈独处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好像一直在和这个人顺路，本来想的是任务结束就变路人，好像也在渐渐偏离了。

　　别扭得他恨不得给自己贴一道符飞回去。
　　回去的这段路在忘川附近，这里已经可以看到路边开着零零散散的彼岸花，和黄泉路边忘川河旁那种大片大片的不同，看上去少了几分壮观，却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现在想想，我回来第一个见到的人是你。”叶呈的声音自他的左边响起。

　　时森想起来了他第一次见到叶呈，似乎就是在这附近，那天的叶大人，站在一片红得晃眼的花中，可是他自己才是最晃眼的那一个。一身黑衣衬得皮肤雪白，在忘川河旁常年暗沉沉的环境下，整个人像是一把森冷的剑，偏偏近看他还又长了一张干净清爽的脸，时森甚至还不争气地想，如果自己可以把当时的场景直接从脑子里面打印成一张照片，他一定要妥善放好。

　　时森本质是非常颜狗的，所以不管叶呈这个人让他多么恼火，如果有人出来说一句叶呈长得不好看，他还是会骂那个人放屁。

　　不过这件事肯定不会让叶呈知道，所以他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一句：“一面之缘，亏你还记得。”
　　叶呈注意到时森对他的称呼里面‘您’变少了，‘你’变多了，他点点头：“你给人的印象比较深。”

　　时森感觉到叶呈的心情好像突然变好了，明明他还是那样一张无悲无喜的一张脸，但时森就感觉他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友好了许多。
　　时森回想了一下自己当时在干什么，很快他就想起来当时的自己在和徐谦激情对线，顿时就意识到了自己到底是哪里给人的印象深了。

　　“因为你长得好看。”
　　听了这话，时森差点被脚下的石头绊倒，他难以置信地看了叶呈一眼：“你说这种话，都不会害臊的吗？”

　　叶呈同样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我陈述事实而已。”
　　时森一看，好家伙，果然脸不红心不跳的，佩服佩服，不愧是千万年的老东西，就是脸皮厚。
　　他摇摇头把目光从叶呈脸上收回来，结果看到前方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向着他们走过来。

　　那是一个看着二十五岁上下的年轻女子，卷曲的长发垂在脸颊旁边，妆容精致，红唇勾勒出完美的弧度，好一个成熟冷艳的大美人。

　　她脸上好像总是带着一丝不耐烦，脚步匆忙地往前走，看到前面有人才肯抬头看一看，发现是时森和叶呈她停下脚步，先看了看时森，最后把目光放在了叶呈的身上。

　　时森看清了脸之后有点意外，他还从来没有在除了奈何桥下的那张桌子前以外的地方见到过这位冷艳美人。
　　和很多人一样，时森在一开始也是对地府有很多刻板印象的，比如说，孟婆是一个脸色阴沉的老婆婆。

　　所以等他看到年轻貌美的孟婆的时候，也感觉到了一点错愕，仔细想想心中的孟婆形象，好像只有脸色阴沉这一项勉强对了。

　　他也是在来了地府之后才知道，原来孟婆并不姓孟，而是姓景，并且孟婆不仅仅是一个，有一半的时间他会在奈何桥下看到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温和男人。

　　这下不仅是脸色阴沉，干脆连性别都对不上了。

　　“你这么匆匆忙忙的是要去干嘛？”叶呈开口淡淡地问道，时森感觉这两人好像很熟的样子。
　　“我要去人间，你说干嘛？”孟婆拨了拨脸旁的刘海放到耳边，语气好像有点不耐烦。

　　“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吗？”叶呈垂下眼不知道想什么，但是语气却是非常平淡，并没有半分疑问。
　　“你说你的脑容量是不是跟虾米一样，啊？”孟婆双手抱胸，气势完全不输时森当初一板子拍在阎王桌上的时候，表情也是冷冰冰的仿佛谁欠她几百万。

　　“次数太多了，谁记得住？”叶呈说话不急不徐，仿佛对她这种恶劣的性格已经习以为常。

　　“也是，你这种人对时间是最不敏感的了，多少年都过来了。”她说完看了看时森，点点头后又对着叶呈说：“还行，长得还挺人模狗样的。”

　　时森听了这话不太舒服地皱了皱眉，一时之间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夸奖。他和这个漂亮的女人并不熟悉，每次看见她都是在那小小的桌子前面坐着，表情永远带着一丝不耐烦，偶尔有一些胆子大的鬼上前和她搭话，她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眼神过去仿佛就可以把那些色心不死的鬼魂飞魄散。

　　时森也不是一个多话的，碰到这样的那就是相顾无言，所以他敢保证，刚刚绝对是她第一次正眼看自己。
　　他也不生气，只是奇怪她为什么会对着叶呈说这些话，让他有一种见家长的时候面对男朋友刻薄的母亲的奇怪感觉。

　　叶呈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很快略过这个话题：“你真是一点都不嫌累。”

　　“你不也是？”说到这里她却顿了顿，随后露出了自嘲的表情，“也是，我和你不能比。”
　　她对着叶呈挥挥手：“走了，这是最后一次了。”

　　景望舒挺直了背脊，又变回了那种刀枪不入的表情迈着长腿向前走去，只留给时森和叶呈背影。
　　时间太长，她都快忘了自己本来的名字，自己都快要觉得自己姓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