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一描

5、什么是爱情

　　小河和楠星之间一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们在音乐上其实蛮契合，路子很相贴，欣赏音乐常常能走到一起，但也不是完全意见一致。用腐圈流行话说，小河是受，楠星算是攻？但其实也不尽然这样。

　　他们都不甚在意女生是真的。就是，是真的对女生不感兴趣。仿佛女生身上有一种莫名的什么浊气，脂粉气，泥浓气，说不清楚。小河一直是独来独往的居多，在他遇到楠星木头他们之前。后来从楠星开始到木头和琛梓加入，他们一起玩音乐后，三人是他比较能亲近的好朋友了。

　　大家一起弹琴演奏，也不用多说什么，全部交给音乐去表达。木头是个学霸，能一边玩音乐一边门门得A，后来一漂亮女生追而得之，很早就进入了爱情学业乐队三丰收的佳境。琛梓也很快得佳人在怀，本科毕业之后找到一份在外企做程序猿的工作，后很少回小河流加入四人组合。

　　小河流是小河和楠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经营起来的。选址在高校圈附近的城中村，租金低廉，交通条件差了些，但附近高校林立，倒是不担心客源。几年下来，陆续有些大大小小的乐队过来巡演暖场，反正暂时是顾得上温饱。他们聘请了个掌厨的，午餐和晚餐都供应饭肆，不是久留之地，但也暂时过得下去。

　　楠星家里条件优越，父母早就希望他毕业后走上正常的求职结婚道路，随时间推移，他内心压力增大，烦闷多了许多。小河是那种没有特别大志向的人，家里对他也任其发挥，他就很乐意每天有饭吃有琴弹，过安静的生活。

　　李南颐的出现，打破了小河和楠星之间的平衡。

　　李南颐这人，小河倒是挺早就注意到的。他总是下午就过来，什么也不做，点杯饮料，在靠窗的位置安静看书。有时候晚上有巡演，他偶尔会逗留至演出结束。小河弹琴的时候，李南颐有时会停下手中的，看着窗外，或者看着小河。

　　时间久了，小河觉得他是一个很对味的聆听者，他愿意多弹一些，多弹自己喜欢的音乐给他听。音乐是一个通往心灵的魔物。能听同一支曲子，能为同一个旋律感戚的人，总是能够感知到对方。小河可以感觉到李南颐也在思考，他弹《委内瑞拉圆舞曲第二号》，弹《晚秋》，他觉得他停顿的时候，李南颐也在停止呼吸。那天，他看着李南颐的时候，刚好李南颐也看着他。

　　他们一直没有说话。一种熟悉也自然的感觉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小河渐渐习惯了李南颐也在这里，他弹琴，他总是在的。

　　那天，楠星心里非常不畅快，他和小河剖心置腹地聊了很多。“我爸给我打电话了，最近三个月这是第三次”，楠星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毕业五年，快三十了，也没做成什么，爸问我想怎么样。”楠星一骨碌灌下去。

　　小河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也默默拿起了酒杯。他觉得楠星是很亲的朋友，或者友达以上，或者只是很亲的朋友。他很难做出鼓励或者给出什么具体的意见，他深知楠星并不能如他那般自由。“你想过的生活是怎样的？”他问。

　　“我一直觉得和你在小河流这里，日子很舒服。晚上可以弹琴，白天就学做菜。真的很舒服，日子风轻云淡，闲云野鹤。可是，”楠星停顿了一下，“有时候觉得我也是个社会人，特别是想到爸爸和奶奶他们。就有点hold不住。”

　　“生活是自己给自己的。”

　　“可是还有别人的眼光。我和你不一样，你家里不管你，你爱怎么过就怎么过。你可以不结婚，不传宗接代……”楠星突然像哽咽一样说不下去了。

　　小河莫名有一种气冲了上来，他说不出半句话。沉默半晌，他舌苔干涩地说：“我大概只是比你更自我一些吧。你说的这些，我通通都挡回去了，我好不容易来到这里，觉得可以开始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我没有办法勉强自己。我不是完美的人。”

　　“我很喜欢你。”楠星看着小河，“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你宿舍听你弹琴，我就觉得你很特别的。”他抓了抓手指，“可是……我觉得我终归还是一个太平凡的人。我不愿意家里人为我担惊受怕，或者说，我太懦弱……或者说，我只是在一个梦里喜欢过你……”

　　小河和楠星认识快十年，那么多个一起弹琴玩音乐的日日夜夜，楠星对他的心思他并不是感觉不到，只是他不是很确定自己的感觉，或者说他适应了模糊和含混不清的相处。直到楠星这消失前的一番表白——就像太阳下山前的那道绚丽的晚霞，晚霞太美了，展示过，使你感觉温暖，然后你进入太阳消失后的黑夜。

　　楠星这是表白，也是宣布离开。他很快就收拾好行囊，回到自己来时的城市。他决心要结束“危险”的生活，重回一种人人叫好人人安心的状态。

　　小河没有挽留。他在一种无睡意的状态下熬到天亮，他很不愿意楠星离开但尊重他的选择。有的路，总是要自己一个人过，不是吗。移杯换盏，作鸟兽散。同行了十年，大家还是回到自己熟悉并适应的那条轨道上。既然不能同行，相忘于江湖也好。

　　楠星一直是很温吞，从来不强迫他什么。直到楠星离开，小河还是没有整理出来他对楠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没有熊熊燃烧过的，是爱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