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一描

3、吉他和尺八

　　小河是2004年本科毕业的。他毕业那会儿，Z市还没有通地铁。那时他们那圈玩音乐的人，还没被现实打趴下满地找牙。白天通常用来睡觉，下午四点，大家开始聚集在琛梓家里房间。因为他家房间最大，墙上做了隔音装置，在房间里杀人放火□□喊救命外面是听不见的。小河、高楠星、木头、琛梓，大学结识后不久就组了乐队的四人，聚在琛梓房间开party。他们玩的是“感觉”音乐。

　　摇滚不要，民谣挺好，爵士太难……但凡觉得好听又找得到谱的曲子，都拿回来演练一番。小河负责吉他，高楠星尺八，木头小提琴，琛梓电钢琴。vocal方面，主要是小河和楠星负责，很多时候只是演奏纯音乐，也不带唱的。

　　说起楠星的尺八，那可真的可以讲两万字。简单说就是，最初让他吹尺八的是他爷爷。在他出生的时候，爷爷就寄望着孙子可以延续自己对尺八的钟爱和热情。楠星从三岁开始，就跟爷爷听家里的大牵牛花唱片机，里面幽幽地“吹奏”着艰难从日本淘回来的黑胶唱片。爷爷是个乐迷，也是个尺八迷。在大家都只能维持温饱糊口的那个年代，爷爷花了半年口粮的价钱，买了一支真竹尺八。

　　后楠星六岁上小学了，爷爷就开始身教言传，教小楠星练习吹奏。可是孩子实在是太小，定力也不够，没练几分钟就上蹿下跳，不肯下功夫。爷爷半推半嚷连哄带骗，让他学到了小学毕业。初中后楠星以学业重为由，拒绝了爷爷。一消停就到了大学，直到他遇见小河。

　　小河姓萧，身材消瘦，面容清俊，放在古代就是一个仙风道骨的隐士的形象。吉他是自学的，父母做的小本生意，家里也没有谁能传延音乐方面的才华给他。他是高二那年，突然有一天，觉得弹吉他是一件很酷的事情，他就偷偷地买了一把二手吉他，开始练了起来。刚开始的时候，他报名参加了吉他初学者班，周末去上课，后来，上了高三，学业开始重了，周末也要在学校自习，他就停止了吉他学习班，改为自己在学校自学。

　　有时候真的是很奇怪，兴趣真的是人类最好的老师。很多人在家长的威逼利诱下，花大价钱请各种私教，也不能学好一门乐器，但有的人因为自身非常感兴趣，势必要学好，一心想学好这乐器，不需要老师也能自己打通经脉。楠星是前者，小河便是后者。

　　楠星天天在爷爷的监督下习尺八，也仅只是为了完成任务，爷爷一旦走开，他立刻开始各种偷懒。小河则竟然在高三如此忙碌又压力大的情况下，利用午休和晚修后的碎片时间，将吉他练了起来，陆陆续续地，他能弹奏越来越多的曲子，演奏的难度也逐渐提上去。

　　他两不是一个班的，只是有一次楠星去隔壁学院宿舍串门，无意中经过小河宿舍，听见了吉他声。那是《笑傲江湖》。这原本是一首古琴和萧合奏的曲子，小河用吉他将主旋律弹了出来。楠星第一次听到用吉他演奏的《笑傲江湖》，他在门口驻足听了一会儿，推门走了进去。

　　“吉他版的《笑傲江湖》，怕是只有你会这样弹了。”他对小河说。

　　小河抬头，看着这个不请自来、自来熟络的男生。楠星穿着浅灰色休闲T恤，下身是浅蓝色洗水布牛仔裤，眼里有着好奇也有着一点欣赏的神色。小河说：“我只是喜欢这曲子，顺便为练习吉他，就弹弹。”

　　“《笑傲江湖》，只有琴，没有萧，怎么弹？”楠星一笑，像是一定要分出个胜与负的样子。

　　小河看着这眼睛里有着星光的男生，“你会吹箫？”

　　“我小时候学过尺八，和萧可以近似替代，回去收拾收拾大概也能吹。”楠星好像突然发现了新奇有趣的事物，提议道：“我们试试？”

　　就这样，小河和楠星开始了一起练琴的日子。有时候是在宿舍屋顶，有时候在校园湖边或小山坡上。他们一起练习《笑傲江湖》，后又一起合奏《天空之城》。后来兴致渐浓，大家都找自己喜欢的曲子，改编成琴箫合奏版，一人负责吉他，一人和以尺八，日子竟也过得滋味无穷。

　　木头和琛梓也出现了，二人行渐变成了四人，大学四年时光一晃就过去。

　　其实四人也并非真的多么爱好音乐，为之狂迷。木头的小提琴和琛梓的电钢琴也只是半吊子水平，都是小时候在家里安排下学过一段，学业忙碌起来后就搁置下来的那种。人和人之间，有时候就是一段缘分，有的人在你的生命中出现，不着半点痕迹然后消失，有的人出现的时候就是自带BGM，自带气场，在人群中你就是能够看到他，感知到他，喜欢他，和他成为好友。

　　像小河和楠星，像后来加入的木头，再后来加入的琛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