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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中篇:第3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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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姚登科把付雪和伲江绿叫到一起吃饭,说是为自己庆贺生日。饭前偶然说起贷款的事,姚登科装着不明事理说,我为你们邀一个大老板来,也许为贷款的事能帮忙。拿起手机拨电话给耿啸谷。耿啸谷坐车就来了。
进入包间,见付雪和伲江绿在座,一惊,面上却表现很平静,给大家点点头,入席坐下。付雪更是一惊,在向耿啸谷点头的一刹那,心里着实不自在,想不到来的老板居然是他,担心三人相遇,彼此难释尴尬。
姚登科感觉到现场凝滞的气氛,却满不在乎说,我不需要给诸位作介绍了,都是熟人。耿总是我朋友,伲总是我同学,小付是落凫市一院的院花,我们聚在一起叫群英会。只是我有些滥竽充数。把大家召集起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请诸位品尝一下15年的自制高粱酒。这瓶酒有来头,是我考上中专后,村长送的,村长家是酿酒的,他觉得我跳出龙门,以后干不了省长市长,至少干县长什么的。所以这瓶酒我一直舍不得喝,留到今天,今天恰逢我的生日,独享之,不如与“民”同享之,就拿出来奉献给大家了,足见我的“爱民之心”,我为朋友的慷慨之心,一片冰心在玉壶里的纯洁之心。
姚登科一番话气氛不再那么压抑。
耿啸谷刚才一直板着脸没有说话,觉得自己小肚鸡肠了,故意显得满不在乎,以局外人关心的口气说,伲总和小付快吃喜糖了吧?付雪笑了一下说,快了,耿总。耿啸谷心里一酸,咽了口唾沫说,好,好。想说“有情人终成眷属”或“祝贺你们”之类的话,觉得终不是自己心里话,又连连重复几句“好,好”,就把话停下来了。
付雪想说一些客套话,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合适。有伲江绿坐在旁边,怕被过度联想,就捡了句面上的话说,耿总,看上去脸色不错,生意还好吧?耿啸谷故意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说还马马虎虎吧。
姚登科拿着他的珍藏酒给三人斟酒。给伲江、付雪倒了满杯,到耿啸谷座旁,见耿啸谷的酒杯是倒扣在桌面上,以示他不喝酒。这时耿啸谷把酒杯翻过来,往桌子上一磕好爽说,今天大家聚在一起高兴,把酒斟满!姚登科犹豫了一下,开始往他酒杯里斟酒。
几乎在斟酒的刹那间,付雪“哎”了一声,说他的身体状态不能饮酒。说过,意识到她不适合说这样的话,马上补充说,你们不是医生,不知道身体重要,我是以专业角度提醒你们的。
姚登科手下留情,给耿啸谷倒了半杯。付雪无意间的提醒,像一股暖流流进耿啸谷的心里,不过没有品尝,就变成了酸味。抬望眼见她和伲江绿坐在一起,又立即变成妒忌。
姚登科接话圆场说,人们都说在社会上要交两种人做朋友,一种是律师,知道法律的边界在哪里,不会违法;另一种就是医生,时时提醒健康问题,身体就会少出毛病或不出毛病。看来是有道理的。
耿啸谷附和说是,瞟见付雪伸手掸了一下伲江绿的衣服。这个动作尤其是掸衣服上的线绒,不如说是付雪怕刚才的话让伲江绿生气,有意对他进行的安抚。这却刺激了耿啸谷。
耿啸谷默然低着头,心里翻江倒海。付雪与自己交往三年多,是自己没有把握好,让她像鸟一样飞走了。现在这只鸟就栖落在面前。想想与她在一起的那些幸福的时光,如今全变成了伤痛。他能容忍这只鸟在天空里自由飞翔,并给予美好的祝愿,但决不能容忍这只鸟在自己面前与别的鸟双飞双栖。
一个名人说过,对待喜爱的东西要么占用,要么毁灭,没有第三条路走,此乃人之本性。耿啸谷想起这句话,有了拆散毁灭她们之心。
耿啸谷提议大家碰杯,为姚登科生日祝贺。碰过杯喝酒,耿啸谷象征把酒杯放在唇边表示一下,然后绕到付雪面前给她敬酒,付雪犹豫了一下把满杯酒喝下。耿啸谷赞赏说道,还是那么的豪爽。付雪没有理会他,坐下。耿啸谷说知道我为什么要先给付雪敬酒吗?这酒是感谢酒。没有付雪我不可能坐在这里与诸位同饮同欢。
他的话让付雪感到不自在。耿啸谷又说得了一场病,我才明白一切都是身外之物,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正往下说,付雪截断他的话说,救死扶伤是我们医生的职责。耿总,不能高谈阔论了,我们都饥肠辘辘。你不“剪彩”,大家不敢动筷子。
付雪把他的话岔开,表明自己与他只是医患关系。清楚耿啸谷这样一直说下去,会使伲江绿和她都尴尬,也隐隐听出他话里的别有用心。
耿啸谷招呼大家一起动筷子共同“剪彩”。
姚登科不失时机插入话说,最近我们金融部门传阅一份落凫市政府内部文件,要求对社会捐助大影响大的企业给予特别的金融支持,我看到耿总的企业赫然在里面,而且捐助资金名列前茅。耿啸谷笑道,这是对我的鼓励,实际上是给我的压力。人都有上进心,不希望自己的企业排名倒退。姚登科也笑道,企业家都有你这么一颗善心,落凫市的事就好做了,中国的事就好做了。耿啸谷轻松说,我只不过徒有虚名罢了。
见话题岔远,付雪松了口气,琢磨着怎么正面触及这个话题,能让伲江绿感觉到自己与耿啸谷撇得清清楚楚。听耿啸又说做慈善其实能上瘾,看到被捐助者幸福快乐,我们更愿意捐助,我们也一样幸福快乐。那句话怎么说呢?有玫瑰那句话,我们经常说的。
付雪看到大家都面面相觑,憋了几憋还是憋不住说了出来,如果我里我没有记错,是予人玫瑰,手有余香。
耿啸谷哈哈笑着说,还是你记忆好,没错!就是这句话。前些时我还收到捐助的希望小学来信,就是你家乡的那所希望小学,学生们写信向我汇报学习成绩,把我夸得一朵花似的,真惭愧啊,做那么一点小事。不过我觉得这是给我的最高的夸奖。
他把捐助的事直接捅到明处。这件事付雪从没有给伲江绿讲过,怕他过度关联,现在她不得不出面解释。但又不能为解释而解释,让伲江绿觉得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她笑了一下说,说到那次捐助,我至今还感觉有些纳闷,当老家村支书拿着请柬请我回去,在仪式上居然看到郦云舒也在,这一切是不是她从中撺掇的?你应该捐助更需要捐助的地方。
这话再明白不过,她在撇清与耿啸谷的拉扯。耿啸谷笑着说,什么应该什么需要,我捐助的学校就是冲你捐助的。付雪无言以对,冷冷地说,有钱人就是任性。
姚登科对里面的话似懂非懂。不愿揣摩里面的意思,只觉得自己有重任在身,要想方设法让耿啸谷为同学贷款担保。就说,我喜欢像耿总这样的性情中人,直率、慷慨、有善心。我这个人与你有相同之处,直率,有话就说,不过话都是废话;有善心,但心有余而力不足;也慷慨,只是由于工作性质限制,总给人嫌贫爱富感觉,越有实力越愿贷款,越缺资金越放贷谨慎。像我的同学伲总,公司流动资金遇到一点点小困难,我就爱莫能助,没办法啊,说白了我们就是个给人打工的打工仔。姚登科把话点到此,便不往下说。拿着酒杯与伲江绿碰杯,勾过头示意耿啸谷以茶代酒。
耿啸谷喝了几口茶,心里品摸姚登科的话,觉得今天请他赴这个宴会,非生日宴,有请君入瓮的“入瓮宴”,似有备而来,大概为之前拒绝过的贷款担保的事。想装着听不懂不接他的话,看到付雪端端正正坐在那里,又感到疑惑。付雪是很自尊的人,从离开他从来不接受来自他的任何馈赠,也没有回头求助过他,猜不透她参与其中为了什么。
想到自己调查取证的事还需要付雪出面作证,耿啸谷接过姚登科的话财大气粗说,伲总的事是你的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一点小小流动资金算什么,姚主任审批多少发贷多少,我给伲总担保多少。看到付雪低头喝茶,似乎这件事与她无关,又说,其实这件事无需怎么复杂,付雪一个电话到我这里就是通行证。姚登科哈哈大笑,夸耿啸谷慷慨大气。
伲江绿一直作局外人保持沉默。他不能让付雪感到这是个画圆的圈让她去跳,也不能让付雪这个前男友居高临下来俯视自己。但听到耿啸谷当面向付雪语言献殷勤时,内心的愤怒在一点点膨胀,姚登科看了出来,在桌下踢了踢他的脚,让他冷静。
他咬咬牙。看到姚登科使眼色,他慢腾腾地站起来,拿起酒杯与耿啸谷的茶杯碰了一下说,谢谢耿总 ,这笔钱我会很快偿还,你不用担心。耿啸谷嘿嘿一笑说,我担心什么?这笔钱不够一句话。
付雪腾地一下从座椅上站起说,这才是耿总的大气之处,多少钱都不够你一句话。这笔钱伲总不敢使用,也不能使用,因为伲总没有那么气派,不管遇到什么都当成了“一句话”,更何况这么一大笔钱呢。
伲江绿不知如何应对,想顺着付雪的话进一步发泄心中的愤怒,又想到自己急需这笔钱,怕煮熟的鸭子飞走,只能伸伸脖子咽下这口气,低头用筷子拨弄碟里的一道菜,好像菜上有不洁物似的,拨弄一遍又一遍,也不接话。
付雪觉得伲江绿的行为有些异常。他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尤其在这种场合,面对的又是耿啸谷。她微微笑着给姚登科斟酒,又给耿啸谷斟茶,斟过说,古代有个成语叫嗟来之食,伲总纵没有伯夷、叔齐不食周粟那样的骨气,但也不至于低头去吃嗟来之食吧。
她的话把伲江绿推到台前,他站不是坐不是,把手里拨弄的筷子往筷架上一放,说我的公司即便遇到一点周转上的困难,也不至于这样融资。生意上谁都不可能一帆风顺。这句话是自己下台阶的话,也是回去耿啸谷的话。
姚登科想不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忙出来圆场说贷款不贷款都在其次,今天是我生日,你们不要搅了我的好心情。这么一说,大家把刚才的不愉快暂丢一边,再次站起来为他敬酒祝贺。姚登科趁势把气氛扭到这方面,又热闹一番,便散了席。
又过了三天,伲江绿为贷款一筹莫展时,付雪打电话给他,说为他借一笔数量可观的款,几天后就能到公司的账上。伲江绿慌忙开车去见付雪,付雪在车上坦诚讲了这笔钱的来处,说耿啸谷因为两张照片的事需要她出庭作证,她就以此提出向他借这笔款,耿啸谷没有回绝便答应了。
伲江绿感到疑惑,问为什么耿啸谷答应为贷款担保遭到你的拒绝,却私下偷偷再借这笔款呢?付雪说你是男人,有男人的面子和尊严,尤其在不可一世的耿啸谷面前。我与他有一段纠葛,正因为有这么一段纠葛,才不能让你丢了面子和尊严。我拒绝他的担保,就是让他知道,虽然我们没有他那样富有,但我选择的男人更像个男人。
伲江绿有些感动,把她的手握在手里。
付雪说我清楚你为这笔款承受的压力,你急需这笔流动资金,所以当他私下让我作证,我向他提出为你借这笔钱。耿啸谷会有一物换一物的感觉,我不需要在乎他的感觉。
伲江绿把她的手握得更紧,感动又转化为感激。如果他的车不是停泊在路边,被来来往往行人窥看得清楚,他会给她一个热吻。
不过他内心激荡很快趋于平静。付雪与耿啸谷的关系处于一个什么复杂状态他无法想象,是什么的合影照片需要让付雪必须出庭作证?而耿啸谷又为什么甘愿借给她这么大的一笔款?这笔借款是因为需要作证的缘故才借给她?还是她们之间存在另外的隐情?
伲江绿在反复思想之后,还是把疑惑说了出来。付雪解释这两张照片拍摄的原因和时间,说有一张拍于耿啸谷开颅手术之前,他感到随时有生命危险,与周围人都拍了照,也提出与我合张影作为留念,我看他情绪极其低落压力很大,就同他合了张照。另一张是他为我老家捐建一所希望小学,在奠基仪式上他提出合影,我们俩借仪式背景照了张照片。两张照片拍摄时间都在你去南方期间。
伲江绿说为什么没有听你提到过这两件事?付雪说除了给你徒增麻烦外,别无益处。一是我没有做对你问心无愧的事,无需忏悔也无需你原谅。二是这两件事与你无关,知道不知道无关紧要。
伲江绿又问,为什么耿啸谷前妻抓住这两张照片不放?以此作为耿啸谷婚内不忠的证据?付雪说这个我回答不了,有机会你亲自看看两张照片再作判断,我只想听听你对此的看法?
伲江绿把车窗摇低,脸向外长长吸了口气,长时间沉默之后说,这笔借款我考虑了考虑,觉得还是放弃为好,正如你说的,我是男人有男人的面子和尊严。付雪说我明白了,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望着付雪离去的背影,伲江绿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他不知道自己对付雪的感情究竟处于什么样的状态,有时觉得是爱她的,似乎又在游离,好像一直没有把心沉下去落在根基上。之所以在漂游,是另外一个女人让他漂游,如今那个女人婚外恋情斩断了他的念想。但他发现当自己把心停落在付雪身上时,仍不能做到专心致志。她是复杂的,复杂的思想,复杂的情感,到他不能把握和驾驭的程度,让他的心缺少了安全感。
这样想来,倒是觉得郦云舒的可贵,她对男人炽痴、韧久、纯贞,就像她的外表和性格所具有的魅力一样,让男人不能自拔。郦云舒是自己心里挥之不去的一块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