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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 8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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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日刚交过夜,零点左右吧,那刘师傅就带着徒弟上了山,我是后半夜才去的。到了以后我都没看出来他干了啥。他指给我,我才发现,两个坟头中间插了两个很不起眼的木棒,离坟头三十米左右的埂子上,有个半米长的白布条,上面画的是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脸,挺吓人的,他们管那个叫血幡……我刚看清那个幡,路上就来了辆摩托车,下来的是一个壮汉还有那个叫小庄的女孩。”
“那个壮汉给了刘师傅一个黑塑料袋,他徒弟把里头的东西倒进一个黑底红纹的敞口盆端给了那个小庄,然后……然后……我也没看清她干了个啥,就见她端着盆走到血幡跟前,一伸手将盆里的东西全泼在了幡上面,接着拈了三根香,几个人包括我也都跪下磕了头,刘师傅又念了一通经。起来后,他们在幡底下挖了个坑,把那东西埋了,就完事了。之后刘师傅每隔三个月的初一日就来一次,每次来都住在樊大兴这儿。”
“那个盆里的东西是什么?”
“我不知道,感觉像是狗血还是鸡血,红的,挺腥的。”
“为什么是那个叫小庄的女孩泼幡?你仔细想想,那个小庄还有什么特点吗?姓刘的徒弟把盆给她之后,她做了什么?”
“我感觉那个女子好像是他们的头头,他们都听她的。特点这个……天本来就黑,她站的地儿又背光,也不正脸看人,我是真没看清……”
“那她拿到盆之后干了什么,仔细想想!”
“我……好,我想想……刚开始盆她没端……她当时站在这边,手动了一下……盯着盆看了好一会儿,干了什么呢?……好像……好像……从脸上揭了个东西……是!是揭了块东西扔进了盆里,右脸颊,揭完之后还留了个深色的印子!”
“陆谨!”文颂道:“别睡了,下车。”
“唔……”陆谨倏地掀起眼皮,浅淡的眸子清亮的如同浸了露水的琥珀,王东明的话语像快进了的字幕,迅速隐入脑海深处,他敛了目光,看向林南。
“那个装神弄鬼的什么幡,我们拿去化验,你们先不管了,有消息我知会你们。”
林南转头看着他:“能在你衣服里装窃听器的人,心里有没有谱?”
“没有,谁都有可能。”
林南一挑眉:“好吧,累一天了,你们也早点休息,保重……”
冬夜的风肆无忌惮的呼啸在漆黑无人的小区道路上,每遇转角,就会骤然强劲,如同刺篱扑面而来,瞬间吹的人睁不开眼。
文颂单手搂着陆谨,臂上使了劲推着他前行,一出风口,风力迅速柔和,他把陆谨往墙角裹了裹,转到前面化成一道挡风墙:“你想吃啥?”
陆谨心里乱糟糟的,也不想纠缠吃什么:“随便弄点行了,你不累吗?”
“不行!”文颂很坚决的摇头,隔着厚厚的羽绒服在他腰上捏了两把:“给你栓根绳,拉风口上都能当风筝放,还随便。”
“…………”陆谨无奈的一撇头,绕过他边走边说:“你看着办吧,我先回家。”
“风口上扒着点儿墙啊,小心挂树上。”
“滚吧你……”
会做饭的人对于食材总是百般挑剔,因着这个道理,文颂买菜的速度向来都很慢,这对于进店抓起两根茄子一根辣子就走的陆谨来说,简直是煎熬。他从来都不陪文颂买菜,自然有文颂在他也用不着干着些,进门往沙发上一倒,就能把坐享其成演绎的淋漓精致。
陆谨怕冷,走的飞快,赶文颂回来,他应该可以裹着毯子把身上暖热,想及此一股看不见的暖流温柔的拂过心尖,他捂在羽绒服温热绒毛中的嘴角不由一弯。他微微驻足望向前方,一束柔和的光从早上没来及关灯的小公寓中铺出来,像展开的臂膀将温暖送向远方。
他将下巴往绒毛中藏了藏,迈开了腿大步奔向那个门口。
“簌……”细微的声响夹杂在西北风中,轻的如同小猫窜过树叶。
陆谨脚步猛的一顿,随即迅速转头,目力所及之处,一只流浪狗正从一棵矮树后退出来,随即转身跑开。
他轻轻垂下眼睑,又抬起,奔跑中的流浪狗正回头看向刚才退出的地方。
冷风从指尖划过,顺着经脉迅速向心底蔓延。陆谨转过身,随意的向前迈了两步,然后突然回头。
干枯的绿化带竖立着一棵棵欠缺修剪的矮榆树,西北风吹过,映着居民楼里的白光犹如一个个飘荡的鬼影,一道阴寒的目光从中射出,正对进陆谨那犹如琥珀色漩涡的眼底。随即矮榆树扑簌一动,一道黑色的身影从树低窜出,迅速奔向前方。
电光石火间,陆谨横向越出拦在道中,那人不退反进,黑色鸭舌帽和口罩严密包裹的脸上一双眼睛如饿狼般森寒。只见他反手一掏,紧接着一道白光就闪电般逼了过来,来势异常凶猛,陆谨心中一凛,飞快向侧方闪避,那人也不恋战,得此一空,疾风般从他身侧掠过。
陆谨一路狂奔,追到离小区围栏还有十来步远,就见那人飞身跃起跨过围栏,扬长而去。陆谨眼见距离拉远,便放慢了脚步,将四周仔细看了两圈,才走到围栏下。
枯草和积雪覆盖的地方,坑坑洼洼,满是砖块和沙砾,陆谨脑海中回忆着方才弧线的落点,准确在积雪中摸到一台碎了屏的手机。
“很好!”他想。
简单的智能机还可以打开,没有锁屏,直接跳到了相机,陆谨拧着眉点开相册,额角顿时连跳几下。屏幕上稍显单薄的男子低垂眼睑,嘴角微微勾成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另一人侧头看着,眉眼温柔又戏谑,而这一幕正是几分钟前的他和文颂。
一连翻了几张,都是他和文颂从小区门口走进来的画面。看来没有了窃听器,断了消息,背后的人开始心急了,这倒也是好事,至少在这条线上,这个人没有更有权利的保护伞。
脑海中的念头刚闪过,陆谨的手指就顿了顿,这相册中不止今晚的照片,手底下的画面只有一个人,阳光正好,文颂穿着一身制服,叼着根烟靠在车门上,照片的名称显示拍摄时间为十月十三号。
相册的存照并不多,只有三十来张,陆谨挨个划过,入眼的全是文颂,正面的,侧面的,站的,坐的,最早的拍摄日期居然是三年前的九月!
刺骨的寒意从心底升起,沿着经络蔓延全身,相比之下呼啸的风都似有了温度。
陆谨定了定神,退出相册点开通讯录,一个熟悉的号码映入眼帘,通话时间与给麻树窝村主任王东明的电话只差了十七分钟。
“南桥3号”
来电人显示为“南桥3号”,横呈在号码的上层,陆谨愣了愣,一个遥远的场景慢慢出现在脑海。
“陆谨,快去找!”
“好!”
“往南桥那边走,三号桥!”
“知道了!”
陆谨冲进连片的雨幕,惊雷呼啸,赵彭年的喊声被淹没无余。
旭安县南大桥,别名二号桥,是几年前修起的跨越二里河的大桥,在它的西边,一条解放初期修建的窄桥孤独伫立,正是废弃的原南河桥,现在的三号桥。
刚入警队的陆谨顶着狂风暴雨,站在二号桥上,不远处的三号桥如同一坐与世隔绝的孤岛,桥下洪流翻涌,桥上雨水漫道,一个背影犹如孤魂水鬼一般静静伫立在桥头,风再大些,那背影可能瞬间就会被卷落进浑浊的水流。
陆谨嘶哑的喊声尽数淹没进沸腾的大河,而那个身影丝毫未动。直到他满身泥泞的来到桥头,那人才转过头,用一种诧异又怪异的眼神望着他好久。
陆谨被他看的难受,但一时却说不上来为什么,只说:“赵局让我来找你。”
那人这才撤回目光,随后再看过来,已是另一种神情,好似刚才的怪异只是错觉。
“走吧。”他说。
南桥三号,四个字与脑海中的画面快速融合,就着寒风陆谨好似又回到了混乱不堪的雨天,那个熟悉而又极度陌生的脸就悬在半空,他终于看清了那双眼睛中投来的目光,那是阴暗是憎恶是无法掩饰的深入骨髓的怨毒。
他将下巴高高抬起,张开口深深呼吸,冷风瞬间涌入气管,如同麻醉剂一般漫过心肺,那极度的窒息感才稍稍平息。
“该结束了……”
“陆谨?”手电筒的光才扫过来,文颂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你去哪儿了?”
“白色的野狗把那边的小猫崽子叼走了,我过去赶了下。”陆谨一边说一边在路沿石上蹭了蹭脚:“我饿了。”
“…………”
文颂满眼怀疑的看着他,目光在他回来的路上逡巡的一圈又一圈。
陆谨走到单元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我说我饿了,你的饭呢?”
文颂一挑眉:“一会儿就好!”
……………………
“宝贝儿,你想什么呢?”文颂洗完澡出来,陆谨正侧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剧早都播完了,买老年鞋的广告已经演到了第三遍。
陆谨猛的回过神,淡淡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拿起遥控器开始换台:“没想什么,看电视……”
文颂还没说话,电视里就传来了咆哮的女声:“你给我个解释!”
“好好好……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不听……”
“你听我说。”
“就不听,就不听”
文颂:“………………”
陆谨饶有兴致,放下遥控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看。
“我最近的身材是不是发福了?”文颂问。
“没有,膘是膘,肉是肉,挺好的。”
“那是我这段时间长得不英俊了?”
“怎么可能,你脖子上挂只拖鞋下海都能成头牌。”
“那你为什么不看我?”文颂随手一指电视:“这个怂逼比我好看?”
“……”陆谨这才掀起眼皮:“你为什么要大冬天的穿着大花裤衩满地跑?”
“跟这个有关系吗?”
“我觉得你这个品味影响你下海挂牌的价格。”
“你真这么想我去下海?”
“不去下海,你干嘛这么在意你那副皮囊。”
文颂挪了一步,俯身凑近陆他,眼角一眯:“宝贝儿,这副皮囊关系到你这辈子的幸福。”
陆谨实在不想透过大花□□看电视,伸手一推,翻了起来。
“干嘛?”文颂一把扣住他。
“你挡住我看电视了。”陆谨揉着额角低声道。
“你看什么电视?”
陆谨有些烦躁的推开他:“你让我看会儿。”
“你怎么回事?”文颂眼疾手快的拦腰一捞,将他按回到沙发里边。
“你干什么?我累了,去睡觉!”陆谨心里窝着事儿,脑子里一烦,目光和语气都带了些恼怒,定定看了文颂几秒钟,再次推开他,光着脚站了起来。
才走两步,脚底一空,整个人被从后抱起,随即“砰”一声砸进沙发,脑子里的眩晕感还没过,头顶就传来“咔哒”一声。陆谨一愣,这声音太熟悉了,只是从来都是他拷别人,被拷到自己手腕上还是头一回。
文颂抓住他左手按到头顶上,整个身体悬在上空:“别动,蹭破皮我心疼。”
陆谨怒道:“你神经病吗?快解开!”
“不解!你告诉我你那会儿干嘛去了?”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
文颂眉头一挑:“野狗把猫崽子叼走了?”
陆谨蒙了半秒钟,才想起自己随口扯的谎:“…………”
“宝贝儿,我告诉你,那白色的野狗和小猫崽子她妈搞对象呢,那天我见了,野狗爽的一愣一愣的,为毛要叼她崽子。”
陆谨绷着脸看他,瞪了好一会儿,终于绷不住,脸上破了功,仰着脖子无奈笑道:“你他妈给我滚开……呃……”
“可能吗?”文颂准确的叼住他那敏感而又灵巧的喉结轻轻一刮,舌尖温柔的划了两圈,再沿着他侧颈一路游移至耳畔,含住耳垂一下一下的吮吻。
“文颂……文颂……”陆谨坚守着理智的防线,一次次的尝试挣脱束缚,可文颂发起狠来,手劲大的出奇,挣了半天纹丝未动不说,自己那不争气的防线已被撩拨的几近土崩瓦解。
“宝贝儿,你在想什么?”文颂纯黑如墨的眸子,像一望无底的苍穹,覆盖了他所有的理智,低沉沙哑的嗓音如有实质,灌入耳朵顺着神经线连勾带刺的往脑海深处去,一张张照片从虚空中投来,极度的恐惧化做极致的空虚从心底升腾而起。
“文颂……”声音已嘶哑的不成样子,可他已顾不得了,反手抓住手铐,奋力挣起,近乎疯狂的吻了上去。
文颂心里被他方才的眼神刺的窝了一团火,手下也失了控制,没了分寸,正要发狠却不料被抢了先,他心尖一颤,一把抓住他的手,强行在手铐中悬空以防扯伤,然后低下头认真的吻他。
陆谨挣脱文颂的手,紧紧抱着他,就像个抱着独木漂浮在海上的旅人,如影随形的孤独和恐惧如同幽灵时刻准备着吞噬一切。
“宝贝儿,”温热的触感一圈圈舔舐过耳廓,满含着青玉的低音如同及细的风拂过耳道:“我不喜欢你把事儿藏心里……”
陆谨只觉文颂滑了下去,紧接着身下一凉又一热,对情事太过迟钝的神经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意识就被灭顶的电流淹没殆尽…………
(……此处省略一堆乱码……)
“陆谨,”文颂掀开被窝钻进来,把陆谨抱进怀里,整个脸在他头发和后颈蹭了蹭,沐浴露淡淡的清香顿时扑了一鼻子。
“唔……”陆谨闷闷应道。
“明天是腊八。”文颂说。
陆谨微微一愣,轻声道:“嗯。”
文颂的声音闷闷的:“我刚把豆子都泡好了,明天早上给你熬八宝粥喝。”
等了好久,陆谨又是淡淡的一声:“嗯。”
“……”文颂在他身上捏了捏:“宝贝儿,给点反应行不,别爽完就甩脸子,提起裤子就不认人。”
陆谨疲惫的叹了口气,含糊道“别闹了,困……”
“你转过来再亲我一个。”
“睡觉!”
“就不,亲我一个!”
“你有完没完?”
“你亲不亲,亲不亲……”
“好好好……亲亲亲!”
陆谨无奈转身,粗暴的把他那颗脑袋扒拉下来,
嘴唇在额头上碰了下,再一把推开,利利索索转身睡觉。
文颂低低的笑了笑,将他重新搂紧在发顶亲了又亲,终于消停下来,而陆谨平稳安静的呼吸声将整个房间映衬的异常平和安宁。
细碎的灯光不经意漏进窗缝,从一侧缓缓移向另一侧,将床头柜上穿着线的单只对戒照的明暗清晰。文颂绷紧的心弦终于抵不住浓浓的睡意,陷入了深眠。
而另一侧缓缓睁开的眼睛睡意全无,清明如水的眸子带着冰凉而孤绝的琥珀色,聚焦在如孤星般闪烁的戒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