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寒》黄秋离

8、刺客

　　终于回到南宫时，已是入夜，我推门走入房内，就着桌上的糕点对付了几口，便摸到床上躺下睡了。这一下午，可累死我了。
　　一夜无梦，睡了一个好觉，次日醒来时，就已经日上三竿了。
　　待我洗漱完毕，便领着琉璃想前往东宫去给皇后请安。谁知还未跨出宫门，欣贵人的贴身宫女就叫住了我。
　　“小主可是去东宫请安？”
　　我点点头。
　　她道：“小主不必去了，皇后娘娘前几日受了风寒，还未好转，近来都是免了各宫的请安的。”
　　我笑着回道：“多谢楹夏姑娘告知。”
　　说完她向我行了礼便转身回了屋里，我拉着琉璃便也溜回房了。
　　我也告假偷懒多日了，好容易打起精神来，结果皇后又病了，真是秋风萧瑟，多病季节。
　　小白趴在屋里的垫子上呼呼大睡，这家伙心也太大了，才不过一天时间，就这么放心大胆的睡。

　　我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各个柜子抽屉都翻了一遍，这章常在宫里，实在贫寒，根本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我坐在屋里发呆，探病需要带什么呢？水果？皇后宫里可不缺这东西。鲜花？会不会显得太做作？红包？皇后会缺钱吗？看起来怎么也是我比较缺吧？那就只剩下，亲手熬的粥了。
　　想到这里，我便转到了小厨房，小厨房的刘公公一见我，就仿佛我是带着人来炸厨房的，赶紧放下手上的活将我拦在了厨房外面。
　　“小主，厨房这种地方，是下人待的，您身份尊贵，怎么能进去呢。”
　　我笑着讨好道：“刘公公，这次我不炸鸡翅，你就腾个炉子给我，我就熬一锅粥就成，左右不过一个时辰，别这么小气嘛！”
　　刘公公本能想要拒绝，见我狗腿子一般讨好的笑脸，又不敢将拒绝之词说出口，只能不情愿的道：“那奴才给您在这院里生个炉子，您就在这院里熬粥吧。”
　　见我点头，他才松了口气，拿出一个小火炉，手脚麻利的生好火，又拿出一个砂锅放好米和水，一并送到小院里来。
　　小时候我感冒发烧嘴里发苦没食欲，奶奶都会给我熬青菜粥，加少许的盐，清淡但不寡淡，每次生病就只吃这个青菜粥就足够了。
　　我与琉璃一道收拾了些青菜，细细切碎了，一并放到锅里熬着，就等着青菜粥出锅。
　　“小主，皇后娘娘那边不会缺吃食的，多少珍馐美味都吃过了，会吃咱们熬的粥吗？”琉璃一边照看着炉火，一边担忧的问我。
　　我微微一笑道：“这是咱们的心意，皇后娘娘可以接受，也可以拒绝。但是咱们做和不做，就是两回事了。”
　　一个时辰过去，锅里的粥已经熬得粘稠浓香，我小心翼翼的加着盐，这盐的分量，过多则味重泛苦，过少则淡而无味，实在至关重要。
　　放好盐后尝了一口，虽然与小时候喝过的奶奶熬的青菜粥还有差距，不过已经有熟悉的味道了。我拿出食盒小心翼翼的装好，便领着琉璃前往东宫探病了。

　　东宫门前一如既往的守备森严，我向门口值守的小太监道明了来意，他便进去通报了，不过片刻功夫就又回转来，看他这样子，这一次应该是见不着皇后了。
　　果然，他向我垂首行礼道：“小主，皇后娘娘身子不爽，不能见您了，您请回吧。”
　　我将琉璃手中的食盒接过来递上，对他说道：“劳烦公公将这青菜粥转交给皇后，如若食欲不济，可以一尝，但是若实在不合皇后娘娘的胃口，也不必勉强。”
　　那小太监将粥接过去便直接送客。
　　罢了，皇后身份尊贵，本就不是我这种无足轻重的小透明可以随意见的。心意到了就成，那锅粥她吃不吃也无所谓。

　　回程时我轻松了不少，总觉得自己完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但也可能是我想得太过简单，本来这皇宫里应该是什么都不缺，我却自作聪明的熬了粥，也不知道别人领不领情。罢了，尽人事，听天命罢。
　　我正出神的想着，只听得琉璃一声尖叫：“小主！”
　　回过神来，我已经被一个一身黑衣的持刀刺客劫持了。
　　一时间我的心跳仿佛静止了，看着那快要触及我脖子的刀尖我咽了口唾沫，颤抖着开口：“这位壮士...我与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千万不要激动...”
　　“闭嘴！”
　　大概是被我的碎碎念念得心烦，他咬着牙低声呵斥了一句，吓得我赶紧噤声，琉璃在一边已经被吓得快哭出来了。
　　这时，几名侍卫拿着武器冲了过来，为首一人见我已经被吓得面如土色，两腿筛糠一般，厉声对那刺客说道：“大胆刺客！还不赶快放开娘娘！”
　　那刺客不接话，只是加重了勒着我的力道，因为身高悬殊，我只能抓住他勒着我的手臂，尽量踮起脚，好让自己能呼吸顺畅。
　　身后的刺客突然压低声音，在我耳边道：“帮我逃出去，我帮你回去。”
　　回去？我大惊，但还是故作镇定，低声问道：“回哪里去？”
　　“从你来的地方。”
　　从我来的地方，明显就是意有所指。很显然这个刺客知道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但是，“我凭什么相信你？”
　　“回去了，我请你喝奶茶。”
　　听到“奶茶”两个字，我差点忍不住笑出声。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突然从心里滋生出来。
　　“可我怎么帮你？”
　　“演好人质就可以了。”
　　说罢他手上突然用力，我疼得下意识的喊出了声。
　　对面几名侍卫见状，又出言威慑道：“赶紧放开娘娘！乖乖束手就擒！”
　　他冷笑一声回道：“不想她死你就别过来。”一边说着这话，他一边拉着我往后撤退，我还要配合他，表现出很害怕的样子。

　　他慢慢退得越来越快，琉璃跟着那几个侍卫，想上前又不敢跟得太紧，生怕他真的下狠手取了我的小命。
　　眼见和对面侍卫已经拉开了安全距离，他似乎是计划好了逃跑路线想丢下我逃跑，我一把拉住他松开的手又放回我脖子下面，这回轮到他震惊了。
　　我看着远处的几名侍卫，低声问道：“壮士，你还没说怎么帮我回去？”
　　他无奈道：“今晚三更，你到御花园来我告诉你。”
　　“哪个御花园？”
　　“西宫旁边那个，那边人少。”
　　我忍不住打趣道：“你对后宫挺熟的啊，该不是经常光顾吧？”
　　听我取笑他，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该松手了。”
　　“那可不行。”我死死拽住他，“你要是骗我怎么办，我凭什么信你三更会再来？”
　　这时，我突然想起背后一直有个什么东西硌着我，试探性问了一句：“先把你怀里的东西给我，三更天咱们见了我再还你，怎么样？”
　　他似乎被我气到，只是吐出一个“你...”
　　但是眼下他除了依我，并没有别的可以脱身的法子，只得摸出那东西，顺手放进了我袖口，
　　咬牙切齿的道：“我记得你，你要是今晚不来，我就自己来取了。”
　　我嘿嘿一笑，随即松手，道：“今晚见！”
　　他白我一眼，转身逃走了。

　　眼见他逃走，几名侍卫赶紧追上去，琉璃则是将我扶住，细心查看我有没有受伤，不想让她看出破绽，我一把抱住她哭着道：“琉璃，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我就要死了。”
　　琉璃只是安慰我，丝毫没有看出不妥。

　　我前脚刚跨进房门，后脚皇帝就跟进来。我刚想行礼，他快步走到我跟前拉住我开始上下打量。
　　“皇上...？”
　　“有没有受伤？”
　　看着他着急的表情，我一时愣住了，咽了口口水，才吞吞吐吐道：“没有...”
　　听我说没有他才松了一口气，走到一边坐下，手托额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皇帝这么在乎章暮烟？
　　仔细想来，似乎两人本来就关系不错，从小就一起读书，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吧。

　　皇帝在一边坐了片刻，调整好心情就离开了。
　　我支开了琉璃，将自己关在屋里，从袖口里拿出那个小玩意仔细查看。
　　这是一只外形精致的金属制作的机关，也不过一手大小，从顶上的小孔往里看去，只能隐隐看到交错的各种尺寸相扣的齿轮。
　　这么精细的东西，显然不会是这个时代的东西。下午的那个刺客到底是谁，为什么他手里会有这么神秘的东西？这一切，只能等三更天见到他才能解开了。

　　入夜时分，宫里的烛火一盏一盏熄灭，我睁着眼在床上躺着，仔细听着院里的各种动静，确定所有人都睡下了，才蹑手蹑脚的爬起来，换了一身暗色的衣服，偷偷摸摸摸出了门。
　　我一路躲在暗影里，避过了巡夜的侍卫，顺利的到了约定地点。
　　打更的梆子刚敲过三声，我就看到一个人影一闪而过，站到了我眼前。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来人，这个身手未免太敏捷了点？
　　他皱着眉，向我伸出手：“我的东西。”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笑了一笑，拉着他跑到一处假山后面躲起来，准备细细盘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