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医生，来笑一个》红烧肉与薄荷糖

4、不谈恋爱？真.暴殄天物

　　林朝宗往骨科病房走，电话是他原来在骨科轮转的时候一个熟识的患者打来的，说他要走了，想见他一面。

　　人没在病房，一问护士，说是去后面的花园遛弯晒太阳了，老孙自己说骨折的病人要多进行光合作用。

　　他也不知道老孙明不明白，作为一个真核生物的人类，没有叶绿体这种能进行光合作用的东西。

　　按说像林朝宗这种长得帅又自带富二代光环的人都有距离感，但林朝宗不一样，他就特别接地气。
　　五位数的大衣随手扔在值班室随便谁都能穿走他本人也浑然不知，并且和社会上各种阶级哪怕三教九流之间也完全没有距离，混在哪个人堆里都简直如水入江，如枝在林。

　　就比如现在，林朝宗在住院部的花坛边上准确的找到了胳膊上打着石膏的老孙，他就在花坛边上的马路牙子上蹲着，手里一袋子韭菜盒子，脚边放着一整个大西瓜。

　　他并不是和所有患者都熟，但老孙是个特殊情况。

　　也许是老孙长得有点像他大爷，一开始多关注了几眼，话痨老孙就锁定了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了他年轻时候的那点破事。按理说他对别人的故事不感兴趣，医院里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故事。

　　但老孙的这个事，成功的引起了他的注意。

　　老孙说，他早年间在外面混的时候认识了一伙人，一开始他不知道这些人干的是什么勾当，后来他有一次偶然间造访了他们的一间房子，里面都是些小孩，他这才明白这伙人是他妈的人贩子，这是犯罪。

　　他虽然混，但不干亏心事，一个老实人，哆嗦着就报了警。

　　但是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也许是这个组织的水太深了，警察收网也用了好长一段时间，他那阵子也不敢出门，怕遭报复。直到听说那伙人被逮进去了，他才敢大大方方的出来活动。

　　过去十几年了，他前些阵子在街上就迎面遇上了其中一个，那人脸上带刀疤，他忘不了，也得亏他手脚还算灵活，才只是被打破了头，断了一条胳膊，还算有命在。

　　“你这西瓜哪来的啊？”林朝宗也蹲到他旁边。
　　“住院部门口那水果摊买的。”
　　“怎么不让人切开，你这胳膊都断了。”
　　“忘了，这不是正好你来了么。”

　　林朝宗眼皮一跳。

　　也许是觉得挺新鲜的，他还真的徒手劈了西瓜，没想到第一次就这么成功，劈的还算完美，他挺高兴地从地上捡起来，“你一块、我一块”的分给了老王和自己。

　　“你这衣服挺贵吧，这啥牌子啊，G、U、C、C、I？”
　　“你知道贵还把手往我衣服上摸？”老孙把沾了西瓜汁的手迅速撤了回来。

　　林朝宗叹气，自从当了医生，他离纨绔子弟精致生活这四个字就越来越远了，他已经快忘了他是个从小养尊处优牛逼哄哄的富二代。当年的他绝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蹲在花坛边上左手韭菜盒子右手大西瓜，和一个混社会的中年秃顶男人畅聊操蛋的人生理想。

　　社会主义教育的好啊。

　　老孙感慨道，这些人放出来了，这回他断胳膊，下次也许就送命了，反正他孤身一人，这就打算离开这座城市了，走之前得给人讲讲，保证他这段英雄历史能在阳城永垂不朽。

　　“多牛逼啊，解救了一群小孩。”老王埋头啃了一口西瓜，林朝宗吃不下去了，就开始替他收拾脚边上的西瓜皮，都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他之所以对老孙这个故事感兴趣，是觉得像极了小时候遇见的那孩子。

　　所以在听到江愿名字的时候他心里有个角落微微动了一下，但是那孩子不叫江愿，叫江原心。

　　实验室里，林朝宗望向江愿的眼神变了变，多了一份探究，他始终在刚才阳春三月的笑容上找不到一点那翻涌着尖锐戾气的影子。

　　林朝宗看着穿着白大褂的江愿，开口道，“你没有哥哥弟弟什么的？”

　　人类的情绪虽然是多变的，但这种极端的两极，像是存在于两个完全相反的表情系统，连面部肌肉的运动都不甚一样，甚至让林朝宗觉得这根本不是一个人，脑洞开到了外太空，什么双胞胎什么人格分裂通通猜了一遍，倒是把自己给逗乐了。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一棒子敲在江愿神经上，他敏感起来，“没有啊，怎么了。”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万一有呢。

　　他忍不住顺着问下去，“家在阳城？”

　　“不在，在X市，上大学才过来阳城的。”江愿对外一向都是一套话术，绕开他真实的过往，抹掉他从小的阳城的一切痕迹。

　　林朝宗听到这，确认了和小时候那孩子没什么关系，就把话题切到正题，“你上午是不是送了个人到阳城急诊？”

　　江愿却一下子听懂了，“你怎么知道？”

　　李教授和梁欢一样，有着同款的疑惑表情，梁欢像是想起了什么，临走的时候她躺在寝室刷微博，热搜挨个往下看的时候仿佛是看到了一个关于“阳城医科大医学生救人”的热搜，当时发现要迟到了赶忙下床收拾，还没来得及打开。

　　她从白大褂兜里拿出手机，迅速打开微博点开了视频。

　　视频突如其来的熟悉的杂乱场景音灌进室内，众人都齐齐凑过去看，江愿眼皮一跳，莫名觉得有点尴尬。

　　视频里正是他跪在地上心脏按压的画面，不知道是哪个看热闹的路人。评论里有人认出他，越来越多阳城的学生摸过来，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因为江愿的一张脸跟着冲上来，莫名其妙的占领了热搜榜的一席之地。

　　而学校的官微，宣传素材不用白不用，也作出了非常正面的回应，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吵着一定考阳城医科大的网友们。

　　“可以啊师弟。”林朝宗笑眯眯勾过他的肩膀，靠近过来的是江愿从未闻到过的气息。

　　清冷的，辛辣的，温柔的，干燥的。

　　过了很久江愿才知道，那是柠檬和罗勒叶的味道。

　　“没有，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看到。”江愿脸上一片茫然。

　　梁欢的手指上下翻着，刷着评论。

　　“哇这男生是谁长得好帅啊”
　　“有微博么各位姐妹求传送门啊”
　　“哈哈这是我学长！昨天我还在食堂看见他！”
　　“羡慕楼上！”

　　甚至还有学妹贴出了江愿蝉联奖学金的成绩单，微博上可谓是一场为了帅哥和学霸的狂欢。

　　她沉迷于评论里各位姐妹跟她审美一致的欣喜里，问道，“采访你一下，全网火了是什么感觉？”

　　“有点别扭。”

　　“嗯？”李教授和蔼的目光又越过眼镜片上方望过来。

　　江愿看着教授一副等待下文的样子解释到，“就好像你只是上班没有迟到，老板却夸你真能干一样。”

　　先笑出来的是林朝宗，他觉得这小孩不止长得好看，脑回路也十分清奇。

　　教授也笑了，招呼江愿过去亲自教他，直接将话题切回了实验中。

　　梁欢也收了玩闹的心思，投入到实验中。

　　医者，以挽救生命为终生职责，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后来他托陈川乱七八糟的关系网帮他打听了一下吴爸的情况，听到吴爸家里边的亲戚家也来闹了一场，纷争并没有结束，但好歹手术非常成功。

　　听到这个消息江愿也倒是放心了。

　　后续的日子每天都过得差不多，上课，做实验。师兄很照顾他，怕他有什么地方不明白不好意思问，会主动帮他梳理。比如现在虽然实验结束了，师兄还陪着他在实验室里做数据。
　　“累么？”林朝宗见江愿专心致志的在做最后的记录，问道。

　　“不累。”江愿回答完，觉得少了点什么，又补上一句，“辛苦师兄你还在这跟我一起…….”

　　“别这么客气。”

　　“师兄我请你吃饭吧？”他知道师兄照顾他，还会把自己提的蛋白给他练手，他应该请师兄吃顿饭。他更加庆幸当初申请的是这个组，让他学会了很多，让他认识了林朝宗这个人。这段日子的相处让他发现师兄真的非常优秀的，是他希望变成的样子，严谨而专业。

　　“好啊，快收，我都饿了。”
　　他本来想是找个时间请师兄吃大餐的，没想到师兄说的是现在去，可是他一会还有实验，没等他说什么，林朝宗开口，“食堂吧，我一会还得去医院值班呢，等我有空了再找你吃大餐。”

　　江愿忽然松口气。

　　两个人往食堂走，遇见了去食堂觅食的张辛孝和陈川，索性四个人一道去了。

　　张辛孝指着江愿餐盘里那道明显鸡蛋比西红柿多的菜疑惑道，“为什么给你打饭的阿姨手不抖？”

　　“可能他长得比较好看。”陈川瞅了一眼张辛孝的餐盘，只有可怜的鸡蛋渣。

　　张辛孝“啧”了一声，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语气兴奋道，“江愿啊，我刚替你看了一圈，所有偷偷看你的女生里，四点钟方向那个最好看，你要不要精准回头看一下？”

　　“是你喜欢的类型吧，你去。”江愿头也没抬，认真吃饭。

　　从那天之后，虽然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还和以前一样。只是有一点，他实在感到有些困扰，热度没有下去的这一阵子在学校走在路上都会被关注。

　　他需要控制表情的时间与场合甚至快要无孔不入整个生活了。路上会遇到很多不认识的女孩子或者任课老师会热情地和他打招呼，他自然也要一个个的以笑容回应。

　　比起从小不被关注，淹没在人群里，这种奇异的体验让他感到十分的别扭。

　　“我不打算谈恋爱，昨天就有好几个微信好友请求，是不是你们推的，别推了啊。”

　　张辛孝痛心疾首。江愿这张脸，这大长腿，说他不谈恋爱，真.暴殄天物。

　　林朝宗冷不丁抬头看了江愿一眼，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