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又是吃吃吃 ...
-
顾风生似笑非笑地看着纪云起。后者笑闹着，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
“好了。血暂时够了。”一群人离开房间，医生道，“接下来就看小家伙求生意志够不够了。”
“嗯。”钟亭打开直播间，改了标题，发了猫咪休息的一小段视频，又谢谢大家。
走时又去看了看它。隔着玻璃，那么小一团，承载着许多人的善意。
要好起来。这个世界很坏，但它也很好。有人会害你，但也有人愿意无条件地帮助你。你要多看看它，才能有自己的判断。
一群人商量晚上吃什么，王子逍的意见不重要，谢珂说做个大家都能吃的。
钟亭想了想，抬眼看老纪。
“那就吃火锅。简单。”纪云起决定道。
“我送你们。”钟亭几人来的时候是打的，顾风生主动提出，大家也乐得搭车。纪云起动了动嘴唇，没来得及拒绝，顾风生便一锤定音。
“买完菜可以放我车上。你的电脑和合同也在我车上，一起。”
当看到那辆黑色的卡宴，大家都沉默了。开着这样的车去自家小区里买菜，钟亭怀疑修车钱都够再买一个月的菜了。
纪云起显然也想到了，开了个导航，让顾风生开去沿路一个比较大的购物超市。
一群男人浩浩荡荡杀去超市买东西的景象其实还挺扎眼的。大概是为了避免尴尬，纪云起拿了两个推车，让钟亭带着王子逍去买零食饮料和想吃的肉，他们大人去买其他菜。
钟亭刚想说你会买什么菜，谢珂很会看场合，自告奋勇和小朋友一组，拉着两个人先走了。
等人走远了，纪云起收起笑，转身看着身后一身禁欲气场、与这里热闹喧哗人间烟火场所格格不入的人。当年认识他的时候，顾风生还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即使时至至今，他也觉得对方应该是举着高脚杯出入各种高级餐厅里，而不是现在和他一起，在超市里买菜。
“顾风生，都过去这么久了。过了这次，你就当从来不认识我，行不行。”
那人薄唇轻启，却良久才动了动，说：
“好。”
钟亭挺不高兴，往购物车里扔了很多包薯片。王子逍不敢惹他亭哥，只好也埋头拿零食，什么话梅牛肉干鸭脖巧克力，只选贵的不选对的。零食都快堆满一车，谢珂像是终于发现少年的不爽，故作惊讶：
“这么吃不上火啊。你喝加多宝还是王老吉？”
钟亭只顾推着车往前走，差点撞到人。谢珂替他连连道歉，那妇人原本挺生气，看钟亭小小一个，长得特别好看，谢珂嘴甜，便也不计较了。
“好啦。别生气了。你想吃烤翅吗。就上次那家，我给你做啊。”
钟亭停下来，终于往车里扔了三盒羔羊卷三盒牛肉，又到生鲜区，挑了块肋排，现切了装好。
“叫外卖谁不会。”钟亭道，“王子逍你吃不吃羊肉！”
“啊，我不吃啊。”王子逍如同地主家的傻儿子，很有兴趣地转来转去。他在家阿姨做饭，从来只知道吃，更没有跟着他妈去买菜的经历，因此特别好奇。
“我吃！他不吃我吃！”谢珂道，又往车里加了好几盒毛肚和羊肉，“什么外卖，我亲自下厨给我们钟亭小厨神赔罪好吧。”他笑嘻嘻的，又像在自言自语。
“谁都有不想让别人知道的过往。”
钟亭停顿了一会，两手一摊，把车子留在原地。谢珂便接过去，很尽责地跟在钟亭后面。三人热热闹闹地买了底料和配菜，便去收银台结账。
纪云起和顾风生已经在排队，人不多，钟亭刚好跟在后边。
顾风生侧了侧身，把钟亭他们那满满一车一起拉过去结了帐。
“我来蹭饭，不介意吧。”
纪云起不说话，钟亭也没吭声。他后边的王子逍小声道：“我今天才发现，王心焱喜欢看霸道总裁类型的偶像剧还是有点道理的，男人刷卡结账的那一刻真的很帅。”
结账下来每人拎了两袋子东西。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停车场走，吸引了不少目光。钟亭很怀疑这么多吃的掉吗。
上了车，顾风生问地址。纪云起拿自己的手机开了导航，便不说话了。
王子逍插着耳机打游戏，钟亭靠着他，谢珂坐在最右边三个大男人在后面还是有点挤的。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望着副驾驶纪云起半个毛茸茸的后脑勺，想到这些年的事情，在导航甜美的声音里不知不觉睡着了。
钟亭记事起就不记得自己的父母，只记得自己流浪了挺长一段时间。天气好就跑出去要吃的，下雨就躲起来。体弱多病，每天都在咳嗽，一看见大人又跑。他心脏天生不太好，大概是他爸妈觉得他养不活，直接遗弃了他，任由他像棵野草一样自生自灭。但他骨子里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偏偏艰难又困苦地活了下来。
遇到纪云起的那天不像电视剧那样演的是个悲情的雨天，反而是个随处可见、普通又灿烂的大晴天。他在垃圾桶里翻找有没有干净的食物，这附近有一家超市，经常会扔一些刚过期的食物，也因此竞争非常激烈，经常有人打起来。
钟亭打不过大孩子，只能看准时机偷偷去捡漏。
那时候他刚捡到一袋过期的百奇，飞快地准备塞进几乎挡不住什么的衣服里。一双干净的鞋子走到了他旁边，他抬眼，凶恶地想要恐吓来人，却对上一双平静的双眼。
那眼睛很亮，很温柔。里面的探究和疑惑很明显，却没有钟亭常常看到的怜悯或是嫌弃。
他没多想，便张开双手猛地抱了上去。口袋里那袋百奇啪嗒几声碎了，包装的硬壳顶在钟亭瘦弱的心口。那人身上很好闻，很香，也很温暖。
像叹息一样，那人拨开了他的手，走了。
钟亭又不是猫猫狗狗，找个人卖萌碰瓷就能被带回家的。
钟亭瞪着眼睛看人走远，也不哭，也不觉得失望。他慢慢地护着怀里的那袋百奇往后退，周围的流浪汉已经注意到他怀里的东西，各个盯着他。
没想到那人又一路小跑跑回来，气喘吁吁地蹲在他面前。阳光在他背后倾泻下来，照得钟亭睁不开眼睛。
那人说：
“你想好了吗，跟着我要吃苦的。”
还是小不点的钟亭想都没想就抱住他腿。
“啪。”那袋百奇最终还是掉在了地上，钟亭没有吃到它。但是那天晚上，他久违地吃到了一顿干净的饭。
“咚”一下，钟亭感觉自己脑袋砸到了一个很硬的东西。他从梦里醒来，发现撞到自己的是谢珂的肩膀。王子逍靠着窗户睡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刚才他大概是睡着后不知不觉往谢珂那边靠了，顾风生一个急刹车，把他撞醒了。
谢珂没注意到他，自顾自地刷着手机。
钟亭看了眼外面，发现被堵的严严实实。
这种时候，管你是大众□□还是保时捷，都得乖乖排队。而且因为你怕撞，其他人插队插得肆无忌惮。顾风生看起来脾气还不错，被连插三辆都没路怒症。大概看他们都睡了，顾风生把电台都关了。纪云起干脆拿了电脑，在上面敲敲打打。
医院在市最东面，而他们家在最西。横跨整个市区的时候很不幸地被堵在下班的洪流里。每个人都缩小成一个点，在钢铁制成的铁壳里像蜗牛一样缓慢移动。
钟亭想，但我居然觉得挺高兴的。
挪到钟亭他们家小区时候一车人已经被堵了一个多小时，到家七点半。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纪云起让他们先下来，顾风生这车开进去铁定出不来，还容易被人划着玩。
王子逍在车上就喊饿，拆了牛肉干和薯片，钟亭和他一人一包。谢珂抱了瓶酸奶在那慢慢喝。纪云起一回头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又多了两个娃。
顾风生开车目不斜视，却偷偷从挂着的后视镜看，露出一点若有似无的谨慎笑意。
上楼开门，钟亭指挥着两个苦力把买的东西都搬进去。王子逍不是第一次来蹭饭，非常熟练地往沙发上一躺，大喊亭哥我快饿死了，被钟亭一脚踹起来，老老实实去洗菜。
钟亭想了想，把手机架起来，悄咪咪开了直播。谢珂换好鞋，自动往厨房跑。
“我想吃特辣锅。”谢珂说，“排骨汤打底还行吧，可惜没有那种走地鸡，熬的高汤，清冽冽，能照出人脸，入口要厚，舀出来，放花椒和小尖椒，继续熬，红油飘出来，三个小时，花椒的麻都得入骨髓里。”
“停停停，”王子逍大喊，“你拍舌尖呐。”这可怜孩子被谢珂描述的口水都快流出来，又怕吃太多零食一会吃不下。
“吃鸳鸯。”纪云起走进来，后面跟着拎着猫的顾风生。“我买了番茄的。”
钟亭奇怪，“这里没人不吃辣啊。”老纪无辣不欢，但是胃不好，平时做饭钟亭都会控制辣的程度。
后面的顾风生咳嗽一声，“我可以。就按你们喜欢的来。”
顾风生算是真正的客人，又是金主爸爸，纪云起把他带到自己书房。两个人大概还有事要谈，钟亭问他有没有忌口，顾风生摇摇头，说没什么。
纪云起拍拍儿子，“辛苦了，你们做你们的。这人就两样不吃，这也不吃，那也不吃。”
谢珂正在剁排骨，钟亭一开始以为这人很会做饭，但是真的上手了发现不是这样的，这人就是个嘴强王者。不知道的以为他拿着刀是要把排骨连着菜板一起砍断。
少年推了他一把，让他别碍事。自己系好围裙，先把排骨剁好洗净，然后在电热锅里倒入热水，放进生姜、葱、黄酒，先熬汤底。谢珂吊儿郎当地叼着根棒棒糖，也不出去，就在厨房里绕来绕去。两个人难免挨挨挤挤，胳膊撞在一块，钟亭着实觉得烦，从来没觉得厨房这么热，谢珂却又突然开口说：“其实我真的不会做烤翅。对不起。”
什么？
钟亭有一瞬间觉得很茫然，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但我发誓请你吃烤翅的心是认真的。”谢珂举起手机，给他看订单。“已经快到了。”
钟亭很快地笑了一下，“嗯。”
过了一会他又补充道：“我要吃三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