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入我怀》春风迟迟

52、第 52 章

　　秦莹莹以前常跟着大姐出席各家的宴会，闺秀千金之间也是相熟，迎面来的，都是出自京中有头有脸的世族，只是她好久不曾见过，今日一见竟觉得些许陌生。

　　“我方才上临王府，温荣郡主说你病了不能出门，今日瞧你气色倒是不错。”

　　说话的是忠定侯府的幺女杜容暇，十五六岁的年纪，柳眉杏眼，透着一股子骄矜自傲。

　　她说话虽是带着笑，秦莹莹却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来，想是自己围猎大宴上晕倒，彻头彻尾成了她们津津乐道的笑闻。

　　平日里姐姐妹妹相称的女孩子，不过也是束于闺阁，恶趣味地乐于看别人出丑。

　　秦莹莹这会儿乳酪也不想喝了，听着四周喧哗的人声，忽然觉得与人虚与委蛇，还不如在家自在。

　　杜容暇还在肆无忌惮打量自己，她强挤出几分笑应付：“小病，已经没有大碍了。”

　　杜容暇和温荣郡主交好，与临王世子妃卫氏又是表亲姐妹，正经名门望族出身，对秦家这样不上不下的门户其实看不上眼。

　　想起之前宴上秦莹莹晕倒丢了脸面，心中就想发笑，本来想再说几句，余光却瞥见几步开外的秦晚晚，表情微微一顿。

　　她安静站在那里，与迷蒙的夜色融合着，一时并没有注意到，但现下仔细瞧着，那乌浓的眉眼，在灯火映衬下愈发媚丽动人。

　　杜容暇勾了勾唇，笑容客气起来：“秦三姑娘也在啊。”

　　秦晚晚与秦莹莹到底不同，如今衡郡王妃的身份摆在这儿，轻易叫人忽略不得。

　　杜容暇有些拈酸，想不通秦晚晚是什么好运，错失了跟楚王世子的姻缘，却还能和梁惊淮在一起。

　　也是，当年华阳长公主亲自看着长大的人，早把她当成了儿媳妇，说不一定在娘胎里就指腹为婚了。

　　秦晚晚不是没察觉到她态度的转变，转头看二姐郁色未消，心中有了思量。

　　“杜姑娘这是要往哪儿去？”

　　杜容暇捏着披风边缘的流苏，道：“方才去了临王府看望温荣郡主，顺道赏一赏灯会，倒是巧，遇上你们了。”

　　温荣郡主这几日正在议亲，不过她不愿意，闹到了皇帝跟前，被临王妃一通训斥，京中私下里倒是传遍了。

　　秦莹莹不乐意和她们在这儿傻站着，擦着手指，眉间已有不耐烦。

　　秦晚晚倒是镇定，不急不缓地说道：“天冷了，我请几位姑娘喝乳酪吧！”

　　杜容暇摆手拒绝：“不用了，我们还逛灯会去，先告辞了。”

　　秦晚晚秀眉轻挑，盈盈一笑：“也好，杜姑娘请便。”

　　几人相携离开，没了外人，秦莹莹脸上的笑容才坠下来，面无表情道：“当我不知她的心思，特地上来说话，无非就想奚落嘲笑我几句。”

　　秦晚晚淡淡道：“既是知道她的为人，还多说什么？我若是二姐，转身就走了。”

　　秦莹莹一噎，沉郁道：“我又不是你！你马上就是郡王妃了，她们总要看你的面子，才不敢胡言乱语。”不然指不定把她出丑的事翻来覆去的说。

　　“倒也是。”秦晚晚对她的认知表示认可，其实，能依靠身份横行霸道压人一头也不错，这不，杜容暇顾忌着她的身份，不敢再多说什么。

　　分明知道秦晚晚是故意的，秦莹莹胸口发堵，没好气地往前走了。

　　因秦莹莹不高兴，这灯会也没看尽兴，天才黑透不久就打道回府，不想才走到大门口，就看到秦敦坐着马车回来，一脸凝重往府里走。

　　听见动静，秦敦回头，站在石阶上看她们：“这是逛灯会去了？”

　　如今因为梁惊淮的关系，秦敦的态度比起以往，顿时和蔼了不少，难得的也要过问一下儿女的日常了。

　　不过秦晚晚生不出什么受宠若惊的感受来，对秦敦的举止也不甚在意，只是看到他紧锁的眉头，才多嘴问了一句：“爹怎么了？遇上烦心事了？”

　　秦敦惆怅的背着手，半晌道：“皇上立太子了……”

　　前不久听梁惊淮说过，秦晚晚也不觉得意外，倒是旁边沉默寡言的秦莹莹大吃一惊，好奇问：“皇上立谁为太子了？”

　　立储是震惊朝野的大事，闺阁女子不参与党争，却还是对这样的事充满好奇和期待。

　　“肃王……”秦敦耷拉着眉眼，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模样：“如今该称太子殿下了。”

　　“是肃王吗……”秦莹莹小声嘀咕了一句，看到秦敦灰败的神色，一时半刻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

　　秦敦一直站在楚王那边，费尽心思给别人做了嫁衣，心里必然不舒服，只是忍不住想，肃王上位，别对楚王和他们秦家下手吧？

　　这话秦莹莹没敢在秦敦面前说，等秦敦进了门，吩咐下人准备酒菜准备借酒消愁，才小声问秦晚晚：“这太子位争了这么多年，爹一直站在楚王那头，如今花落肃王身上，今后太子若是对付楚王，我们家不会受牵连吧？”

　　秦晚晚有些惊奇地看向她，一向娇纵的秦莹莹竟然能有这样的想法，还真是令人意外。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何况是一直以来的对头，太子若想对付谁，可要容易多了。

　　秦晚晚道：“大局未定，龙争虎斗自然少不了。不过，爹是文臣，身上又没什么大权，太子素以宽厚仁和出名，岂会做出这些事来？”

　　秦莹莹的忧心忡忡也就是在一瞬间，朝堂之上的事离她们太远，听一耳朵就够了，永远轮不到自己操心。

　　“若是楚王为储君，将来继位，世子便是太子，你若是嫁给了他，将来岂不是有机会做皇后了？”

　　秦晚晚抬脚进门，听见这话，眉心轻蹙，一面道：“没这可能。”

　　太子都定下了，秦莹莹当然知道没这可能，不过一句感慨罢了。

　　姐妹两下分别回了各自的院子，秦晚晚和衣歪在榻上，脸上的轻松淡然荡然无存。

　　屋子里只燃着一盏蜡烛，昏黄的光照亮了冰凉的眉眼，半晌才幽幽吐出一口浊气，惊得火苗窜动摇曳，明暗不定。

　　立储的消息突然传来，到底还是对她的心境产生了影响。

　　原以为一切向另一条路走上正途时，莫名又惴惴起来。

　　虽然她不用嫁给叶筠了，但除此之外的事，都照着历史而运转。

　　肃王立为太子，楚王心有不甘谋朝篡位。

　　东宫血流成河，死伤遍地。

　　她曾经历过的梦魇，清晰深刻的印在脑海里，即便现在一切重头开始，她仍旧担心有重蹈覆辙的可能。

　　明知自己是杞人忧天，想得太多，却仍然被那穿心的绝望提醒着，可能还会发生的事。

　　风雨之前是平静的，风和日丽，安谧的叫人昏昏欲睡。

　　锦衣华服的男子从月洞门过来，隔着窗牖轻唤她：“晚晚。”

　　秦晚晚惺忪睁眼，人已经到了跟前，柔软的指尖被他握在掌心。

　　看到两人交缠的手指，秦晚晚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笑了起来：“怎么了？”

　　他温声说：“皇伯母病了好些时日了，你今日若有空再去瞧瞧。”

　　她不解，想不通他近日为什么常叫自己看望太子妃，昨日他们才一道进宫，今儿怎么又去？

　　心中虽有疑惑，但也并未多想，换了衣裳便进宫去了，晚膳在太子妃的热情相邀下留在了东宫。

　　青白的月光爬上朱墙，廊下的羊角灯也透着伶仃的况味。

　　她站在廊下，才闻见带着露水的凉气，忽闻惊叫声由远而近。

　　东宫乱做一团，有人大喊：“楚王谋反了。”

　　她耳朵里嗡嗡作响，遍体生凉，一时之间脑袋里一片空白，直到兵刃相接，火光冲天，她看到叶筠大步流星而来。

　　她被匕首挟持，来不及诉说心中委屈与慌乱，就看着羽箭穿透夜幕，穿透身体。

　　叶筠的脸，在眼前忽而模糊，忽而清晰，一只手握在腕上，有些烫人。

　　秦晚晚蓦然一惊，从黑暗中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躺在榻上不知何时睡着了。

　　青阙站在跟前，一脸关切：“又做噩梦了？”

　　“没有……”她坐起身，下意识摇头，掌心抚上脸颊，才隐约摸见一点湿润。

　　青阙没有多言，帮她把凌乱的乌发拢回脑后，道：“小郡王带信来说请您出去一趟。”

　　秦晚晚一愣：“现在？”

　　青阙说是，看她略有些苍白的脸颊：“您若不去，我去回绝便是。”

　　“去吧，现在还不算晚。”今日可是梁惊淮的生辰，以他的小心眼，她要拒绝，只怕会气得睡不着觉。

　　这时辰秦敦应当吃醉歇下了，秦晚晚出去，门房正要关门，看到她惊了惊。

　　“姑娘要出门？”

　　秦晚晚往外看了看，眼尖瞥见巷道上一抹熟悉的身影，脚步顿了顿：“一会儿就回来。”

　　空荡的巷道有风拂过，枝条摆动，带来满面霜寒。

　　梁惊淮手里提着一盏罩纱宫灯，踩着满地月光，听见动静缓缓回眸，深邃的眉眼，在半明半昧的光影里愈发隽朗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