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入我怀》春风迟迟

50、第 50 章

　　与此同时，在太极殿设下的筵席上，相同的诏书，又在觥筹交错的言谈间宣读了一次。

　　四下寂静，不少人都因这突如其来的一道旨意，惊得握不住酒杯。

　　太后指婚衡郡王和秦三姑娘，本不是多大的事，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听见了只管道一声恭喜。

　　但叫人面面相觑的，是几个月前楚王世子在围猎宴上，也曾在众目睽睽下求娶秦晚晚。

　　但那时因荧惑守心的天象，朝野惶惶，无人关心这事儿。

　　越往后就听不见什么风声了，朝臣们正疑惑着，直到前不久皇帝突然赐婚，未来的世子妃并非秦晚晚而是楚王妃娘家侄女，可是成为很长一段时间深宅大院饭后谈资。

　　当时叶筠可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白心意，多少存着几分强人所难的意思，到底有损姑娘家的名声。

　　秦敦是楚王的人，大臣都门清儿，原本对于这桩婚事就不看好，后来世子妃换了人选，更觉个中复杂。

　　这才过去没多久，太后和皇上就给衡郡王指婚了。

　　这表叔侄俩的关系，可不是就微妙起来了吗。

　　梁惊淮神色自若，起身谢恩，转而在席上一扫，眼底带着散漫的笑意：“诸君不为我高兴么？”

　　大臣这才反应过来，纷纷道一声恭喜。

　　酒过三巡，气氛因这突来的喜事到达高潮，梁惊淮在恭贺声下接连喝了几杯酒，才在舞乐丝竹中，回了自己的位子，转头看到一道锐利的目光，动作微微一顿。

　　他撩过袍摆坐下，自己倒了一杯酒，往前抬了抬手，姿态依旧从容：“长襄……要喝一杯吗？”

　　叶筠面色变了几变，咬牙切齿看着他，低低吐出两个字：“卑鄙。”

　　梁惊淮面上的笑容淡了些，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声音带着一丝酒后的沙哑：“承让。”

　　叶筠怒上心头，理智险些崩溃，脱口而出道：“你以为晚晚是真心实意要嫁给你吗？她若是喜欢你，何必会等到今日，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罢了！”

　　“那也是我们之间的事，不劳你费心了。”梁惊淮并不在意，施施然往另一处去了。

　　因是新年，大宴上也没太多规矩，大臣推杯换盏，絮絮低语。

　　叶筠手里捏着酒杯，双眼猩红，一股前所未有的嫉妒从心底迸发。

　　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今日这般结局，秦晚晚本该是嫁给自己的，怎么能和梁惊淮有了婚约？

　　她一定不是自愿的……

　　叶筠猛地起身，急不可耐要往殿外走，楚王重重咳了一声，肃然道：“给我坐下！”

　　由于声量大了些，引来不少探究的目光，正和皇帝的说话的梁惊淮也缓缓看过来。见叶筠不动，楚王脸色更难看了，咬牙低声怒斥：“这是什么场合，你别忘了……”

　　各色目光落在身上，叶筠这才觉得难堪，不得不停下脚步。转头看了梁惊淮一眼，少年还是那般波澜不惊，眉眼含笑的模样。

　　两厢对比，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输了，输得一塌糊涂。

　　叶筠颓丧的坐回自己的座位，像极了霜打的茄子。

　　梁惊淮端着酒杯向秦敦敬了酒，一把年纪的人乍一听见这样的消息，一时反应不过来，直到被同僚围着道贺，才后知后觉生出股飘飘然的自得来。

　　虽然早有预料，但不曾想到会这么快，诏书上清晰写着御史大夫的女儿，从今儿起，他就是衡郡王名正言顺的丈人爹了。

　　早前，叶筤娶秦诗诗他都没这么兴奋，虽说都是郡王的爵位，但皇帝太后偏心袒护的人总是不同，如今结下这门亲，秦家水涨船高，也能跻身一等勋贵了。

　　而另一端，难得出现在众人眼中的陈国公，也被身旁的大臣道着恭喜。

　　自先皇后去世，陈国公辞了官职深居简出，已经多年不曾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当年战功赫赫的英杰，孤家寡人一个，喝了一杯闷酒，转头又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几声。

　　一方温热的手巾忽然出现在视线里，陈国公抬头，迎上梁惊淮含笑的眼眸。

　　“国公爷，您当心身子。”

　　陈国公迟疑看着他，并没有伸手，梁惊淮也不急，等他咳嗽完，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陈国公打量着他的神色，终于还是接过手巾，几番欲言又止，碍于席上人多，又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筵席散时，已经是下半晌，午后的日光温暖浓烈，洒在身上总算品出几分暖意来。

　　陈国公早早离席，被相熟的大臣一再挽留都没停下，然后在宫门口回家的必经之路上，等着秦晚晚出现。

　　女眷的宴席结束更早，等了没多一会儿，便见人群里身姿单薄的女子，被人众星拱月围绕着从宫道过来。

　　跟在身旁的人，都是诰命和闺阁女子，他都没见过，想来晚晚也不怎么认识，面上的笑容浮于浅表，显然是疲于应付这样的场面。

　　看到他，秦晚晚才从往来寒暄中脱身，步履轻快走过来，笑得僵硬的脸缓和了几分：“外公，您怎么在这儿等着？要家去吗，咱们一道吧？”

　　陈国公正有此意，祖孙俩上了马车，陈国公的随从拿来一个手炉，秦晚晚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外公塞在了手里。

　　她一愣，笑容瞬间真挚了许多：“我不冷，外公您捂着吧……”

　　陈国公摆手，一本正经说：“我一个武将，不怕冻。”

　　有长辈关怀的滋味总是不赖，秦晚晚也不拒绝了，暖意融融蔓延在掌心，很快穿透了四肢百骸，浑身都温暖起来。

　　马车摇摇晃晃的行走在雪地里，秦晚晚刚应付了那么多人，觉得乏力困顿，看到陈国公略显沉重的神色，又坐直了身子。

　　“外公，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跟我说？”

　　陈国公是个直性子，有什么话不愿埋在心里，何况是与秦晚晚切身相关，便不得不重视起来。

　　他斟酌了一下，双手撑在膝上，定定看着她：“晚晚，你与外公说，这婚事可是皇上太后相逼，未经过你同意？”

　　秦晚晚意外得很：“您怎么这么问……”

　　不等她解释，陈国公就觉得这件事里是外孙女受了委屈，先前一点风声没听见，转头赐婚的圣旨就来了，她人微言轻哪里有反对的地步，说不一定也是她那个爹从中掺和，促成了这门亲。

　　越想越觉得气愤，陈国公咬牙怒道：“我早年间辞了官职，不愿在朝中与人虚与委蛇，就是看不惯别人仗势欺人。如今天子也玩这套，欺人太甚，叫人寒心！”

　　陈国公义愤填膺的语气，让秦晚晚哭笑不得，赶忙安抚道：“外公您误会了，没人逼迫我，是我自己点头同意的。”

　　“什么？”陈国公一愣，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你同意了？你……你喜欢衡郡王？”

　　秦晚晚笑容浅浅：“小郡王早问过我的意见，是我点头同意了，他才去向太后和皇上求了赐婚的旨意。我料想到有这一日，只是没想会这么快……”

　　她还以为要等上一些时日，结果梁惊淮有意要给她惊喜，大年初一就拿到了诏书。要不是早有准备，只怕宣读诏书之时听见自己的名字，怕是要吓一跳。

　　陈国公皱了皱眉，想起方才在席上自己冷淡的态度，怕是梁惊淮要多想。

　　他只当他们是青梅竹马的玩伴，之前见了梁惊淮几次，觉得偶然和意外，都没往这上面想，也亏梁惊淮态度处处谦和，大约是真喜欢晚晚，才在他身上下功夫。

　　这小子，城府还挺深。

　　但人家行事光明磊落，没有半分失礼的地方，华阳长公主教养出来的孩子，也不会太差。仔细看，他们二人也是相配，比起叶筠，他觉得梁惊淮更合眼缘。

　　陈国公看了看秦晚晚的脸色，她仿佛也是高兴的，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显然满意这桩婚事。

　　如此，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不太自然的清了清嗓子：“婚期还没定？”

　　秦晚晚说没有：“没呢，钦天监正在推演吉日，小郡王说了，最迟不过五月里。”

　　陈国公这才放了心，小半年时间，慢慢筹备也来得及。

　　只是想到方才对梁惊淮摆了脸色，难免还是要告诉秦晚晚一声，她听了捂着嘴笑得眉眼弯弯。

　　“他也有今日……”

　　处处受礼遇的人，在外公面前吃了瘪，心里想来不好受。

　　＊

　　今日进宫一趟倒是没碰见梁惊淮，回家后等了会儿没忍住，派白兰去隔壁问，得到的是小郡王还没回来的答复。

　　秦晚晚捧着诏书看了两遍，仔细卷好放进匣子里，才放松了身子栽倒在被褥里，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青阙一路没有说话，这才有机会道一声恭喜：“守得云开见月明，姑娘如今是待嫁的新娘子了。”

　　秦晚晚转过脑袋，无奈一笑：“什么新娘子……早得很呢。”

　　青阙摇头：“不早了。女子嫁人前准备的事宜诸多，等婚期定下，咱们就开始张罗着，保证大婚当日万无一失。”

　　梁惊淮回来时，已经是傍晚，落日余晖在墙头摇曳，他依旧不走寻常路翻墙而来，柳青的衣袍勾勒出颀长的身形，连深邃的面容也被日光渡上一层金芒。

　　看到她出现，他便停下脚步，站在院子里，细细端详着她。

　　秦晚晚被他目不转睛盯着看了半晌，忍不住说：“傻站着干什么？”

　　梁惊淮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抬脚走上台阶，把怀里的诏书掏出来：“给你。”

　　明黄的诏书被他小心呵护在怀里，秦晚晚没接：“给我干什么？我有了。”

　　梁惊淮说：“我怕你没有，不知道上面的内容。”

　　“不用看了，在宫里都听见了。”她看不惯他呆呆傻傻的样子，率先转身进了屋子。

　　梁惊淮仍旧一脸严肃：“不瞒你说，方才回来的半个时辰里，我一直看了又看，生怕这是错觉。”

　　秦晚晚忍俊不禁：“为什么？这诏书还能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