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落惊寒》春山域禾

5、第 5 章

　　许烟兴在这个学校实习的第30天，是本学期第一次月考的日子。
　　林寒一向对自己要求颇高，尤其在学习上，从来都将获得第一视为最大的目标。在经历一个月的勤奋学习后，终于到了可以检验学习成果的时刻了，对许久以来努力成果的期待与紧张在林寒心头萦绕不去。
　　林寒早早来到教室，距离前去考场还有三个小时。她踏进教室，便在座位上坐了下来，掏出课本认真复习起来。全然不知此刻许烟兴也在教室角落的位置奋笔疾书着。
　　红色钢笔在教辅材料上批注，笔尖触到纸面发出细微的摩挲声，许烟兴思索如何做好试卷全方面考点审核的间隙里，时间如专注的水流般无声流淌。
　　黑色活页本上 ，看着荧光笔标注的铅字，林寒默念着已经背熟的课文，思考着第一场语文考试准备的语文素材，在时钟的低声运动里陷入文字和知识点的记忆里。
　　他们好似并非身处一个空间，灵魂却在知识的轮轴里产生奇妙而丰盈的共振。
　　时间在两人各自对月考的准备里悄然流逝。
　　林寒的语文成绩一向很稳定，因此在复习完全部诗词篇目后，她便打算接下来准备下午的地理考试。把笔记本收回书包的时刻，林寒抬头环顾了一下教室，却在第二排的角落看到了许烟兴的背影。
　　只见他在教科书上用力地写着什么，早晨的阳光柔曼地铺开在教室里，给灿黄色的晕影增添几分温柔。
　　许烟兴认真工作的样子……还真是和之前有意无意让她跑办公室的欠揍样完全不一样啊。
　　林寒走神片刻后便收回目光，把抽屉里刚拿出来的地理练习册翻开，里面还夹着上回许烟兴给他讲题时留下的草稿，密密麻麻却不失整洁干净的图文很快让她回忆起了那天许烟兴给她讲的题目。
　　但是那次以后，许烟兴便再无单独给她讲过题，而是利用周三下午的自习课，将收集到的同学们有疑问的题目都在课堂上一一讲解。
　　现在想来，那一次让她去办公室也并非出自好心。只是林寒知道的是，那天生日过后，许烟兴再无提过任何过分的要求，好像按下了幼稚的开关，将所有精力投入到了教学工作中。
　　至于许烟兴为什么会作出改变，林寒无从得知，此刻她也没有精力再去思考这些。
　　说服自己静下心来复习之后，林寒打开地理课本和地图册，将每一个知识点对照地图册进行记忆。过后再将每个考点和练习册里的题目相联系，弄明白了所有错题所要考察的原理。
　　时间不知不觉地前进着。林寒再抬头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黑板上的挂钟已经将分针拨向“8”的位置，距离进入考场不过五分钟的时间了。
　　原本安静的备考教室很快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同学们忙着往书包里塞文具和复习资料，动静声将林寒的紧张情绪拉到了极值。
　　许烟兴也渐渐感受到了周围的声音，便站上讲台提醒同学们带好涂卡工具。
　　林寒这才意识到自己忘了这最重要的考试用具。昨天借给前桌的铅笔已经还到了桌上，林寒迅速将它装到了笔袋里，再反复检查是否有其他的遗漏。
　　“现在同学们可以前往各自的考场了。记得要对号入座，要去卫生间的抓紧时间，分发答题卡前记得把有关资料放到考场外。”
　　许烟兴不忘继续提醒，生怕刚经历完中考的同学们会忘记考试流程。林寒起身背上书包，转头朝楼梯口的方向走去。当她对照考场座位号坐下时，发现门口贴的监考老师安排表上，竟是许烟兴的名字。
　　真会这么巧？
　　林寒不禁扶额，把相关资料移到窗外后，她便坐下将全部文具排开。
　　正好经过窗口的许烟兴看到这一幕，不禁感慨居然有人和他有同样的习惯。
　　不管能不能全部用得上，把所有的文具摆出来后，好像就能把紧张藏起，展示出自己对于考试做了充分准备。
　　许烟兴手拿答题卡和试卷走进了考场，提醒考生将相关材料带出的间隙，他环顾了一下考场，无意中发现刚才瞥到的那张桌子，那个和他有相同习惯的人，竟是林寒。
　　真有这么巧？
　　许烟兴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监考的居然是林寒所在的考场。就像方才他没有想到，林寒这种工作细心的人居然差点忘了带2B铅笔。
　　还好他去拿地图册回教室的路上看见了，不然在考场发现忘带可麻烦。
　　许烟兴瞬间有点佩服自己的观察力，不知道自己及时的出言提醒会不会让林寒记住。
　　但是两分钟后的他便很快发现并没有。
　　试卷分下来之后，林寒的目光牢牢锁定在试题上，短暂的间隙里竟很快把题目浏览了个遍。
　　就连最长的阅读理解题，她的停留时间好像也没超过三分钟。。
　　许烟兴看得不禁有些惊诧。广播提示后，许烟兴把答题卡递给了第一桌的林寒。
　　快速的分发过后，便响起了“考试开始，请考生开始作答”的声音。
　　林寒写完基本信息后，便以惊人的速度填出了信息阅读题的选项。
　　这下许烟兴的心情就只剩下佩服了。
　　从前高中的时候他是理科生，看这种大长段的文字最为头痛。虽说高中期间一直在学播音主持，可几年来的训练下来，自己对文字的敏感度仍是没有进步，更别说这种迅速阅读的能力了。
　　对于比自己优秀的领域，许烟兴总是非常愿意欣赏的，从接过这个班级的第一天起，他其实就已经知道林寒的优秀了。
　　但是林寒的水平却远远不止自己看到的这些。
　　许烟兴突然发觉自己从前的小心思是多么顽劣。林寒本是清风霁月，是雨后松林，是皎洁，是戛玉敲冰。
　　而自己却惯于耍弄无知的伎俩，强行将明月坠至尘埃。
　　让她接受科代表的工作，本身不就是满足自己而忽视她的想法吗?许烟兴早就意识到了。
　　因此这两周以来，他一直努力投身在工作里，也开始反思自己对于学生的态度。
　　他开始明白自己从前的行为多有不妥。如果以师长的身份制造见面的机会，于林寒而言只会挤占她原本的时间，影响到她正常的学习生活。
　　所以他再也不敢让她多去办公室，甚至在时间紧张的时候，也尽量自己搬作业到教室。
　　他知道此刻的自己还没有资格来到她的面前。只有将精力投入到提升教学技能、投入到教学贡献里，他才会有更多的机会、更广阔的舞台，才能将更好的自己呈现在他面前。
　　不是现在的身份，也不是现在的情境。
　　而是完全崭新，完全平等，完全让她看到自己，完全发自内心接受。
　　许烟兴一直以来追求的，都是这样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