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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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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黑之前,两只妖一个人总算赶到了八里外名禹镇的小镇上,并入住了一间客栈。
鸟梓已经辟谷,晏只吃草,于是小二带他们到了房间顺口问一句吃什么时,红绳主人晏一口回绝:“不用。”
但是高高在上的某个大人不行,他肚子饿得慌。
篛忙喊他要二十个肉包子。
小二当然没看见他,看了看晏再看看鸟梓,然后嘟囔:“这哪来的男子声音?”
晏说一句“你出现幻听了”,然后她转身把门“咣”地一声关上,绝情地把小二给关在了房外。
篛朝门嘶喊:“是爷,是爷在说话,爷要二十个肉包!”
门呢,是红木的,隔音效果极好,于是门外头的小二摸摸脑袋瓜,又嘟囔说“夜黑莫不是真的出现了幻听?”转身下了楼。
门里头,红绳主人晏松开关房门的手,对某个大人绝望的声音听而不闻,转过身捧下她肩膀上直打瞌睡的鸟梓,然后走至窗边,小心翼翼把鸟梓给捧到窗枱的角落上,既而温柔款款对鸟梓道了句“梓儿,晚安”。
嘶喊的篛便住口,问晏:“爷嗓音破肚子饿,你却在珍视一只臭鸟?”
晏翻个大白眼,鸟也不鸟他。
她打个阿欠,把外衣一脱,然后伸手大嗽嗽朝发上一抹,把他篛给粗暴地抹了下来。
太粗暴,篛肉极疼。
篛想忍的,但是他看透这人了,你越忍她越得寸进尺。
篛决定不忍,吼:“你温柔点会死吗?”
他忍不忍都不会妨碍晏,因为晏完全不理他,闻言反而更加粗暴地把他往茶桌上丢去。
丢完她油灯一吹,一声暴音“睡觉”,便自顾自脱了鞋缩上了床窝进了柔软的被窝里。
不怜惜也就罢了,完全不关心他睡哪儿!
她睡柔软的床,他却睡冷硬的茶桌!
篛脾性很凶残的。
要是照着他以前,床上那人早死在他手下百八十次了。
但是今时哪同往日,如今也只能对着床上的人磨磨牙加干瞪眼。
窗子外头残月爬上枝头时,仍旧圈在桌上的篛抬起蛇脑袋,睁开了微眯的双眼。
篛伸头瞧瞧窗枱。
窗枱上,鸟梓发出细细的呼噜声。
表明它正在熟睡。
好!
篛便转头瞧床上的晏。
但是因为隔得远,篛看不清床上那人的具体样子,看着她的眼睛又象睁着又像闭着。
看来得凑近些看。
于是篛便小心翼翼把头与尾巴弹开,轻悄悄游下茶桌爬上床。
他要看清楚床上人是否也已经熟睡。
篛盘在床沿上,通过从细细的窗缝钻进来的那丝丝月银,去瞧床上的人。
床上人闭着双目,呼吸均匀,应是已经进入深度睡眠。
好!
篛想转头爬下床的,但是这时他的眼中,那个被清新的月银浸透的如玉脸庞,似被月光刷上了一层温柔的银色,瞧着似如花和宝一般单纯美好。
她平时要么假笑要么凶巴巴,这么温柔安宁的模样,真是少见。
花和宝,多好的两个半魂…他篛亏欠了他们多少…
而她是花和宝合成的。
也许花和宝在他篛心里扎了根,所以面对磨他的晏,即使晏长得同他以前不待见的那个人那么像,虽然平时心里有多么的恨她,但此时看床上人,他篛却根本恨不起来…
篛想,如果以后解了红绳,他不杀她了。
“嗯。”
床上人呓语了一声。
篛瞬间清醒过来。
篛赶忙爬下床,心里头有些恨自己,这人妖看了他太多丢脸事,并且以虐他为乐,他刚刚怎么想放了她?
不,他不能放了她。
篛游到床角,转头朝床上人恶狠狠撂下一句“得有一天爷要灭了你的口”扬长而去。
***
半月高挂,万灯俱灭,
禹镇一片宁静,人族们皆已入睡。
但在其镇上一间客栈的后厨,此时却传来窸窸窣窣之声。
一条蛇正在这后厨房里用尾巴翻东翻西。
翻了半天,蛇找不到想找的东西,极怒:“居然无包子!”
此蛇快饿死了,耐心也磨光了,不得已,就打起了灶上一个木盆里码放着的一块腌了盐的大肥肉的主意。
那块腌了盐的肉呢,很肥的。
要是搁以前,蛇是不带一丢眼角风看的,但如今嘛,那肥肉不管是样貌还是气味,都极得蛇的欢心,招得蛇的口水流了三尺长。
蛇拖着口水两眼直放绿光,完全忘了他很在意干净和形象,猥琐地游上灶围着木盆转圈圈。
这十万年没吃过食物,突然这么一块大肉摆在眼跟前,蛇有几分小激动,围着木盆转了有四五圈,才算是找到了一个绝佳的下口位置。
位置确定好,他双眼一闭嘴巴一张,然后上下牙一咬合,只听见“咔嚓”一声!
“哎呦!”
疼死了!
说来丢人,他居然因为太激动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蛇又小心肝地去护舌头。
好一会舌头不疼了,蛇眼晴一睁,结果眼前的肉没了!
“想吃肉?”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我说过,你只能同我一样吃草哦。”
篛心里很气,这人妖还嫌磨他不够吗?
他不装深沉了,他不忍了,他也不话少了!
他要当泼妇!
“你早说过我二人之间杀生之仇已经算清,你老是这般克制爷到底是几个意思?!”
晏一手提着油灯,一手提着那块肥肉,很是惬意地靠在门框上,闻言又笑面虎,漫不经心道:“我并非阻制你,只是万物皆平生,这肉之前也是一条生命,它已死,何苦再糟贱它的□□。”
篛瞧着对面人那番模样是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她说的那话是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再怒怼:“爷不吃它爷就得死!它都被人弄死了,凭啥爷不能吃!”
对面轻乎乎飘来一句:“你可以吃草,死不了。”
篛觉着这人是个神经病,他肉食动物,叫他吃草?
“爷从不吃草!”
“那你就挨饿。”
篛怒得面红耳赤。
对面人却半分不受影响,眼里瞄着他但却是一副你在吾眼中是浮云的模样。
“你!”
篛真想一口咬死对面人。
对面人依旧保持吊儿郎当的微笑,轻哼:“我怎么?我哪儿做得不好?”
篛发现他的聪明和怒气在对面面前就是渣渣,他完全拿对面的人无可奈何。
不行,再吵下去,只有他被气死。
篛便暗暗做了三个深呼吸,心平气和道:“你看,怎样你才愿让爷吃那块肉?”
对面的人闻言收笑,正正经经立好身子,再正了正眼神,先看他,再看看手中的肉,半响,道:“你先把自称改了,称我。”
篛自开口以来从来都是称爷,得他称我的人少之又少,如今要他跟她称我?做梦呢?
“咕咕”肚子直叫唤。
对面人手中那块肥肉的香味直往他鼻子里窜。
很香,他很想吃个饱…
篛决定,再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委曲求全。
他再暗暗做了三个深呼吸,道:“好,以后称我。”
“呵。”对面人露笑,“想吃肉我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还有条件?
篛在心里头把对面的人用十八酷刑过了十八十八又十八遍,然后才尽量温和地咬牙切齿:“说。”
对面人大抵也看出他忍耐到极限了,却不以为意,而是提着肉转身出了厨房,道:“我睡不着了,你唱首歌哄我睡觉。”
篛发誓,要是他此刻是人形,他非一脚把这个变态又惯会得寸进尺又爱假笑又腹黑的人妖给踢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但,嗯,曾经天上大名鼎鼎仙神见之皆俱怕的腾蛇大人,竟然为了一块肥肉…唱起了甜美的歌谣…
“生如花兮,姹紫嫣红,生如歌兮,美妙动听,生如酒兮,芳香清醇,生如诗兮,意境深远…”
篛圈在床沿上,对着床上望着他的某人唱得咬牙切齿。
这已径是他唱第十遍了,但是床上的人似乎一丝睡意也没有,只是盯着他笑。
篛脾性差,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下去了,不唱了,不好气地问:“你还睡不睡?”
床上人见他这般态度丝毫不生气,反而调皮地眨了下眼睛,夸赞他:“唱得真好听,我倒没想到你还会唱歌谣呢。”
然后床上人来了兴致,坐起来,双手撑在颌下,问他:“这首歌谣歌意很美好,是你自己编的么?还是你的母亲教的?”
然后床上人更来兴致了,两只眼睛里冒精光,再问:“对了,跟我说说你的生平呀?”
晏问谁教的歌谣,篛的心思便飘到了九霄云外。
他向来崇尚武力,文化之类从来不屑学,自是编不出如此美妙的歌谣的。
这首歌谣,是那个他念念不忘他为之而在离镜种满荼蘼花的人曾经唱的。
那人经常唱,他便记住了。
犹记得那时,他还不是大妖,他和那个人还住在离九天甚远的招摇山上,那招摇山上开满了荼蘼花,那人时常盘腿坐在荼蘼花中,唱着这首歌谣。
那人每次唱完都会转头问他:“腾蛇,你说我的爱是不是不能狭隘?”
那时的他认为那人的爱当然不可狭隘,但是现在…
不,不能想那个人,一想到那个人他的心便有几许疼痛。
篛回神,斜眼瞄床上人,冷哼:“与你何干?我为何告诉你?”
可能是篛的态度着实不友好,晏的笑瞬间落了下来,苍洟道:“是,与我无关,你我不过算个陌生人,我又怎想知道你的事。”
她这般秧秧的模样似一朵盛开美花遇到了强霜降打。
惹人怜爱。
篛瞧着心莫名地一抽,破天荒反量自己是不是说得过份了。
晏悠悠躺好然后翻了个身把脸转里,闷闷道:“我睡了。”
须臾便响起她深长的呼吸声。
这人妖就这么睡了?不管制他吃肉了?
十万年未开荤,篛啃着肉,居然觉着这心心念念想吃的肉也并不怎么有滋味,太肥太腻,真不好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