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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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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诓你好玩吗?张大你的眼睛看看,我家公子可是……”青池还要说,顾言倾制止,道:“鄙人顾言倾,尚未上任交接官印,倒还算不上是县令,只是身负进士之身,不便下跪,还望大人体谅。”
“顾言倾……”张义想起来了,隔壁县上任知县病逝,朝廷派下来新任县令,正是当朝吏部侍郎之子顾言倾,素有才子之名,当下消了疑虑摆出笑脸,立即命人搬来座椅,还亲自走下堂来,“原来是顾大人,失礼失礼,还望大人莫要怪罪。”
顾言倾笑了笑:“张大人客气了,我如今身无官职,来此只为人证,坐着并不合理。还请大人回座,继续审案吧。”
“是是是……”张义心中惴惴,顾言倾声名远博,侍郎之子,太子伴读,就算是科考失利,实打实的身价却不会少半分。虽不知为何顾侍郎会把他派到这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当一个小小县令,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可不想得罪,坐回堂上,却已无法将顾言倾当成寻常百姓来审,清了清嗓,道:“你二人是如何发现尸体的?”
顾言倾将经过原原本本说了,张义点点头,此时仵作验查完毕,前来禀报:“大人,死者是一名女子,十九上下,乃是后脑遭到撞击头骨破裂而亡,身上还有几处擦伤,皆不致命。身上只找到一块玉佩,并无其他财物。”
衙役将玉佩呈上,张义看了看,道:“凶器可曾找到?”
一旁捕快将带血石头呈上:“凶器在此。”
张义看了一眼,当即命人去查县中近几日失踪的女子。
顾言倾将那根缎带呈上:“大人,这根缎带与女尸服饰同色,上有祥云纹样,不算华贵亦不粗鄙,女尸发为垂环,应是大户人家的婢女,大人可重点查访县中富户。”
张义点头称是,叫来捕快,那捕快却迟疑道:“大人,卑职……可能知道这女尸来历……”
张义皱眉:“知道还不快说。”
捕快道:“卑职曾在县中见过穿着这般服饰的女子采购,是……”
“是什么?”张义急得拍桌,“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那捕快道:“穿着这种服饰的,应是御王府的奴婢。”
御王府?
顾言倾眸光一动。
张义脸色也变了,沉吟半晌:“御王府的,这可难办了。”
顾言倾道:“大人,有何难办?”
张义道:“顾大人刚来,有所不知,这御王府可不好得罪,以往也死过人,无人报案,咱们就当不知道,可眼下,人竟然死到我这儿来了,唉。”
顾言倾眉心轻敛,一条人命,在他这一县父母官眼中却只是个麻烦,可似这样的为官者他见得多了,愤懑不平淡却许多,心已如古井无波,只问道:“不知大人所说,御王府中死过人,是什么意思?”
张义道:“御王遭流放至此,虽已为庶人,可怎么说也是皇室出身,谁敢轻慢?都说御王心性残暴,稍有不满便杀人泄愤,尸首随意扔了了事,咱们怎么敢管?”
顾言倾拧起眉头,一个风流俊赏的身影浮现脑海,耳听得张义吩咐将尸首放入义庄,择日焚化,顾言倾道:“且慢。”
他上前一步,道:“不知张大人可否借县境图一阅?”
张义不解,还是命人取来,顾言倾看了一会,道:“张大人,发现尸首的瑶山正位于贵县与青远边界处,照县境图来看,亦可算作青远县内,若是此案张大人不便查,便交给我来查,如何?”
张义愣了愣,没想到还有人主动来捧这个烫手山芋的,到底是初出茅庐,不知其中深浅,虽然心中暗喜,还是露出为难之色:“这个,顾大人当真要查?”
顾言倾道:“人命关天,自然要查。”
张义只好勉为其难道:“既然顾大人执意,本官便将此案交给大人,可若是查出个好歹来……”
顾言倾道:“放心,不会连累大人。”
张义赔笑:“这是哪里话,只是本官还是要提醒几句,御王虽是流放至此,总不比平民百姓,顾大人真要查,只怕没那么容易。”
顾言倾:“多谢大人提醒。在移案之前,还请大人帮个忙。”
他让张义召来瑶山下几户人家,问他们可曾在近几日见过这女子上山,几人都说没见过,他又让张义派几人将女尸移送青远县衙,由青池携上任文书同往,自己则与夏威又去了发现尸体之处。
他要来了女尸身上发现的玉佩,凝视许久。
“公子,你真打算查这个案子?”夏威问道。
顾言倾站在尸体俯卧之处看了看,道:“莫说人不是御王杀的,就算真是他,我也要查。”
夏威道:“公子怎么知道不是御王杀的?”
“他若要杀人,不必到这里来。”
“若是命人行凶,死后抛尸呢?”
“那块染血的石头与女尸后脑伤口吻合,正是凶器,若是抛尸,不必将凶器也带来。”顾言倾道,“这里就是案发现场,那女子或是与人同来,遭了毒手,丧命在此。”
夏威点头,道:“可山下没人见过她上山,她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上山的路本不止一条,即便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顾言倾在周遭林中细细查看,一棵草一棵树都没放过,虽没有看到有别的小路,却发现一处树枝草丛有被压过的痕迹,还在一颗带刺的灌木上,发现了一小块布,与女尸身上衣着一个材质。
这山处于来德与青远交界,西面属来德,东面属青远,而御王府正位于东面山下。顾言倾沿着细微的痕迹行走在密林之中,大致推测女尸生前上山的路径,可惜时隔多日,痕迹已几不可查,他穿林而过,手上被树枝划了几道红痕,袍子也被勾破了几道口。
夏威不解:“公子,这林子这么大,如何能找到线索?”
顾言倾道:“不止是找线索,沿此山而下,便是青远,可省去不少路程。”
在日头落山之前,两人下了山,不远处有一座府邸,静立于山脚下,被幕色缓缓包围。
府邸不大,没有门匾,无法使人联想到这是位皇亲国戚的居所。
顾言倾看了一会,转身走了。
青远是出了名的贫困之地,县衙所在的街道已算是最体面的地方,两旁稀稀拉拉分布着几家商铺,卖烧饼馄饨的小摊贩忙碌着,热气腾腾得盛起一碗馄饨,放在顾言倾跟前的小桌子上,还多看了顾言倾几眼,嘟囔道:“乖乖,这是什么人物?咱们这儿可从没见过这样的……”
顾言倾拿着不甚干净的勺子边吃边观察百姓民生,忽然听到一个妇人追着一个人大喊有贼,周围行人只是围观并未出手,还是夏威上前将人打翻在地,夺下他手中的钱袋还给妇人。
妇人拿着钱袋称谢,对着男人大骂:“好你个王二赖,借我的钱没还,这会还偷上了,良心被狗吃了你!”
那人头发散乱形容邋遢,穿着破衣破鞋,缩着脖子坐在地上,嘴里嘟嘟囔囔狡辩:“我怎么偷钱了,不过是撞着了,你那钱袋自个儿挂我衣服上的,哪只眼睛见着我偷了……”
“王二赖,你可别狡赖了,这十里八乡谁还不知道你是个什么德行。”
“就是,也不找个正经营生,成日里偷鸡摸狗。叔劝你一句,就算一家老小都没了,日子还得过,别折腾自个儿。”
“要我看你不如蹲大牢去,好歹有口饭吃。”
“大牢?我才不去,谁爱去谁去……”王二赖骂骂咧咧爬起来要溜,又被夏威擒住,问县衙怎么走,要将人送去官府。
一个老人道:“送什么官府,县令没有半个,县衙里没几个管事的,送去了没几日还得放出来,何苦费这个力。”
“就是,咱们这儿穷,油水都捞不着,谁乐意来这当官。”
“要我看不如让杜老板当县令得了,人家财大气粗,高兴了还能赏些银子花花。”
“杜老板前些日子还买了我的地哩,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银子……”
夏威皱眉,大声道:“新任县令已经到了,从今后自会有人管事。”
便在此时,几个人走了过来,百姓都认得,这些都是县衙里的,平时不干什么正事,这会倒是齐整整人模狗样的。
“公子。”青池快步跑过来,对顾言倾道,“公子怎么吃这个,我已经让他们在酒楼备好饭菜了,这就能过去。”
顾言倾刚放下勺子,几个人就走过来,为首之人对他拱手道:“顾大人,下官姚远,乃是本县县丞,我等已在来客居备好酒菜,为大人接风洗尘。”
顾言倾亦拱手,道:“有劳。”
这时周围百姓才知道,原来这个模样好看得不像话的后生,就是新来的县令。
上头怎么派了这么个嘴上没毛的小子来当县令,这么年轻,能干好事儿吗?
带着疑惑,不少百姓跟在他们后面小声议论,一直跟到他们连口茶都喝不起的来客居门口,捕快崔洪赶了几次都没把人赶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