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枝有所栖》古浪小荷

18、宝贝

　　韩戚十分听话地只吃了小半份冰淇淋。出了甜品店，隔壁是家首饰店，凌展眼睛一亮：“去这里吧，给你买件东西。”

　　韩戚不明白去首饰店买什么。
　　凌展笑笑：“丢了你的戒指，送你样别的首饰吧，喜欢什么？”

　　韩戚愣了很久。他对首饰没有研究，也没有概念。

　　袖扣？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穿西装的，并不需要......
　　戒指？做饭洗菜不太方便，他以前连婚戒都很少戴。

　　排除了几个选择之后，凌展见他还是没什么主意，就自作主张专心地挑起了吊坠，直到店员小妹笑着提醒他，韩戚似乎在专心看着什么。

　　他走过去，发现韩戚在看耳钉。一对小鸟造型的耳钉。
　　“喜欢这个吗？”凌展凑近了，伸手绕着他的后背指着柜台，隔着一公分的距离用手臂圈着他问。

　　“但是你还没有耳洞啊？”凌展又说。
　　店员小妹马上说他们店里就可以打的。于是一番操作后，韩戚戴上了固定耳洞的银耳钉，拿到了新收的礼物。

　　凌展领了售后服务卡跟着走出来时，听到韩戚捧着礼品盒自言自语：“其实现在就可以戴吧......”

　　通常穿好的耳洞要等一段时间才能换戴其他耳钉，但是韩戚觉得自己并不会有发炎的问题，没等凌展多问几句，就自己把小鸟耳钉换上了。

　　“谢谢......”韩戚摸着这新鲜的礼物，诚心地道谢，脸颊好像都透着光晕。
　　凌展第一次见到收礼物这么乖的小朋友，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又想去蹭他的脸。

　　“小戚......”

　　凌展的背后，有人低声唤着什么名字。他没回头看，因为韩戚很明显地僵硬了一下，然后眼睛也黯淡了下来，睫毛重新垂了下去。

　　凌展见他皱眉的样子，立刻警觉起来，朝他挪了一小步，一副把人护在怀里的架势。然后才回头去看说话的人。

　　这人和他哥差不多高，面目英俊，气质倒比凌业飞还要成熟些，成熟得有种不近人情的疏远感。盛夏天他还穿着质地厚实的衬衫，但却并不违和，因为这人全身的气场都太冷了。

　　凌展只花了一秒钟就猜到这是谁了。
　　李玦，传媒集团的大老板，传说中的前夫。

　　如果凌展有毛，此时一定瞬间就全炸了。
　　要不要这么巧啊！才刚刚有一点好氛围！您不是身价百亿吗，作甚啊逛这种平价商场！

　　李玦向前迈了一步，凌展和韩戚贴得很近，于是他感觉到了，韩戚似乎想躲。

　　凌展有一种冲动，想狠狠把韩戚和李玦隔开，并且严厉地告诉李玦，这个人已经不是他的了，他永远别想再回来找韩戚。

　　“走吧。”诡异的气氛之下，韩戚率先发了话，然后很自然地牵了凌展的手，朝相反的方向扭头就走。

　　李玦竟然快步追了上去，说了一句：“小戚，生日快乐。”

　　凌展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今天好像是......7月17号？是韩戚编的假生日。
　　而李玦认为今天是韩戚真正的生日？
　　凌展突然觉得一股热血涌遍全身。李玦不知道韩戚真正的生日？韩戚没告诉他这个秘密？但是韩戚告诉凌展了！所以某种程度上，比起李玦，他现在才是知道韩戚更多秘密的那个人？

　　韩戚停了停脚步，他的表情看上去不太高兴，似乎想做个了断一般，转头对李玦说：“今天不是我生日，你不用说这句话。还有你应该知道，我不想看见你。”

　　李玦蹙起了眉，但仍能看出来，他的心情并不是生气，而是一种有些近乎痛苦的无奈。

　　“好，我知道了。”李玦说。

　　韩戚重新扭过头，李玦这时又说道：“小戚，我什么都知道。”
　　韩戚转过身，呼吸有些加快，凌展安抚地捏了捏手心里的手。

　　“什么都知道？”韩戚冷言冷语地问。
　　李玦对望着他，似乎想把目光延伸到他心里。

　　“我一直都知道。所有你以为我不知道的事情。”

　　凌展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这时韩戚却突然高声喊了起来：“你知道？所以你那时候不救我？所以你当我是什么？”

　　凌展几乎觉得下一秒他就要冲上去打李玦了。就算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就双方的情绪来看，李玦一定是狠狠地伤过韩戚。他虽然不介意李玦被揍，但也不能大庭广众的再让韩戚进一次派出所，于是搂了搂韩戚的肩膀，轻轻按着让他冷静。

　　李玦很想把这个碍眼的男人处理掉。但眼下他只能集中精力在韩戚身上。

　　“小戚，我知道你在气什么，但那不是我的本意。你现在气头上，不想理我。我可以原谅你这次。但你要知道，我从来没有不在乎你。”

　　凌展现在也想揍他了。什么鬼话，还他原谅韩戚？

　　李玦最后说：“小戚，我一直都值得，你是人类的希望。我怎么会不在乎你？”

　　韩戚那双快要哭出来的眼睛瞪着李玦，由深入骨髓的气愤转为绝望，仿佛看着一个无药可救的人。然后他再也没多停留，远远甩开了李玦。

　　他在商场里横冲直撞，毫无方向，凌展等他们走得足够远了，把他拦了下来，拖到一处隐蔽的柱子后面，抱了抱他。

　　“别气了。”凌展说，拍着他大口喘息到微微发抖的后背，“没心情逛街了就先回家吧？今天不是收到礼物了吗，既然这样，就给送礼的人一点面子，稍微开心一点怎么样？”

　　韩戚没说话，却埋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回到家，凌展给韩戚倒了杯热水。韩戚蜷在沙发上，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他冷静下来后，忍不住摸了摸新得到的耳钉。
　　看着凌展一脸的欲言又止，韩戚觉得如果不告诉他点什么，恐怕他会憋死。

　　“两个月前。李玦开车，出了一次事故。”韩戚唆着有些微烫的热水，一点一点地揭开自己这段过往。

　　当时李玦带着萧望参加一场娱乐圈的私人聚会。本来肯定是瞒着韩戚的，没想到韩戚的一个大学同学也是这个圈子的人，他邀请了韩戚一起赴会。韩戚和他们两个就这么撞见了。

　　萧望立刻从李玦身上摘了下来，和韩戚打招呼，表现得十分大方得体。李玦也没说什么。

　　散场会，李玦开车，萧望主动坐到了后排，副驾驶的后方，非常有风度地把副驾的位置留给正房太太。

　　回程的路上不幸遭遇了车祸。在撞击的前一瞬间，李玦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把方向盘打向了自己那侧。

　　三个人中受伤最轻的是萧望。
　　这也是为什么，那次事故后，萧望对韩戚的态度就完全掉了个样，嚣张到恨不得骑到他头上。
　　在危及生死的时刻，不管李玦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保护萧望，总之他没有选择不顾自己的安危去保护韩戚。
　　总之，那是萧望第一次认定，他是可以取代韩戚的。

　　凌展明白了李玦说的“他一直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我知道你的真正身份，我知道你是受了伤会立即痊愈的，拥有超越人类极限能力的进化者。所以我知道再重的车祸也不会真正伤到你，因为那些伤瞬间就会愈合啊。

　　韩戚讲完了自己的故事，凌展呆呆看着他，双方都任凭时间静静地流逝着。韩戚突然又说：“你知道吗，文深提出过一个关于超能力的假设。”

　　凌展配合地点头。

　　韩戚继续说：“每个进化者得到的超能力，似乎是取决于......心里最深的欲望。”

　　“好像文深，他讨厌被人骗，所以他得到了听到别人心声的能力。慕天邝，他在被抓去进行R病毒实验之前，经历过很多E2科技的其他人体实验，他讨厌所有对他施加痛苦的人，所以他得到了，可以肆意在他人身上施加痛觉的能力。”

　　“那你......”凌展问。他记得韩戚说过，他是在母亲还没生下他时，处于胚胎状态下就已经感染了R病毒的。

　　“我......应该是继承了我母亲的愿望吧。”
　　“我猜她那时的愿望应该是，希望我活着，不要死，绝对不要死吧。”

　　所以他得到了这份让他近乎永生的能力。

　　但这份能力，从没给他带来任何快乐。只有无尽的忽视、冷漠和诅咒。

　　无论是肆意用他的身体进行实验的E2科技，还是他曾经的丈夫李玦。
　　反正他不会死啊，反正他受的伤会马上愈合啊，既然这样，那么在他身上捅刀子，永远不把生存的希望留给他，又能怎么样呢？

　　李玦说，他是人类的希望。
　　凌展突然明白了。

　　韩戚没发现自己哭了，直到发现凌展正搂着他的脖子，给他擦眼泪。

　　“不哭了啊。”凌展温柔地说，哭成一小团的韩戚，很容易就被他抱进了怀里。

　　“他们说的都不对。”凌展说，“你是人类的希望，是最强大的进化者，是阻止E2阴谋的唯一人选。但是他们说的都不对。”

　　“你是你妈妈的宝贝。”凌展说。
　　“你要是愿意，从现在开始，你也是我的宝贝。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