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察尔赫

2、第二章

　　暖车内的空间比较宽敞，坐三个人并不拥挤，因苏云礼体弱易受寒，故怀中抱着用以取暖的火笼。

　　苏斩乃武将，身体结实壮硕，对这三月的寒凉自是不畏的，可斛律岚彦是个娇贵的皇子，暖车内虽封的严实，但还是有些微冷，因今早贪睡导致离开的匆忙，他根本没准备火笼，此刻他瞪着苏斩的同时，体内寒气四下窜走，余光瞥到苏云礼怀中的物件儿时，他当真是羡慕至极。

　　见斛律岚彦跟着钻进来又一屁股坐到了自己对面，苏斩道：“哎哎哎！你不自己有车嘛，干嘛跑来和我俩挤？本来地方就不大！”

　　斛律岚彦对着苏斩翻了个大白眼，回道：“我想和云礼聊聊天不行啊！嫌挤你就赶紧换车，我那车可比你们家这辆大不少呢，你躺里面打滚都行！”

　　反正已经讨到了便宜，苏斩一副不跟他计较的样子，道：“算了吧，你那暖车太招摇，我可不想扰民！”

　　对面又传来“切”的一声。

　　三人等了一会儿才发现无人驾车，苏斩嘟囔道：“不是，卫影这是跑哪儿去了？”

　　苏云礼闭目回道：“想是去给岚彦准备火笼了，他脸色看上去有些白。”

　　苏斩歪着脑袋看向斛律岚彦，疑惑道：“这么暗你还能看出他脸色差来？厉害！”

　　暖车内四下都用棉被严密遮盖，无光透入，车顶悬有烛灯用以照亮，视物是没什么问题，但看脸色好坏，任眼力再好的人，怕是也瞧不清楚。

　　正当话音刚落，卫影便提着一只包好的火笼掀开了车帘，递给了斛律岚彦。

　　还真被苏云礼说中了，苏斩冲他竖起了大拇指，并道：“真准！”

　　卫影这个人不善言辞，整日里都是板着张脸的，若非见识过他照顾苏云礼时的无微不至，以及做事时的心细如发，苏斩真的难以想象，这个眼神冷漠如霜、长相如刀刻斧凿一般、浑身散发戾气的俊朗男子，会有如此贴心的一面。

　　斛律岚彦可是很喜欢和欣赏苏家的这个护院，做事细心果决话不多，打起架来丝毫不手软，不像自己手底下的萧北淮，做事犹豫不决，打架手下留情，一点小事也要找他啰嗦几句求安排。

　　马车终于动了，斛律岚彦很是兴奋道：“等下终于可以见到玉尘姑娘了，也不知道她想我没，不过花颖那小妮子肯定是不会想我的！没关系，我想她就行！你看，我还给她准备了个小礼物！”

　　一边说着，一边从广绣中掏出了一个木盒子，里面放着支银步摇，头上伏着一只精致小巧的玉蝶，他递向苏云礼，问道：“玉石质地不算太好，不过做工不错，你瞧下，送给那小妮子如何？！”

　　苏云礼接过，仔细瞧看了一会儿，道：“尚可，不过花颖向来不待见你，你确定要送？不怕热脸贴了冷屁股？”

　　斛律岚彦无所谓道：“没事儿，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了，都被她嫌弃惯了！”

　　苏斩好奇的把簪子拿起来端看了一会儿，道：“就这？你一个亲王，是不是有点儿太扣了？！”

　　斛律岚彦一把将簪子抢了回去，道：“还我！你个整天舞刀弄棍的家伙懂什么！”

　　苏斩轻笑了一声，道：“我是不懂，但我觉得这簪子不好看，也不实用，你看下面坠着的那些东西，多碍事啊！走起路来叮当响，吵死了！”

　　再次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儿，斛律岚彦真是一句话都懒得和苏斩这个粗汉子说，因为那根本就是在浪费口舌。

　　这种时候苏云礼有必要为斛律岚彦说句公道话，他道：“花颖是玉尘姑娘的贴身女婢，碍于她的身份，岚彦送的礼不能太重，但太轻了又显得没诚意，这步摇所用的玉石质地不算上等，但做工精良，蝴蝶灵动，想是宫内玉灵坊的人做的，此物应是天下独一份儿，其价值并不低廉。至于美丑，我认为女子佩戴步摇更凸显气质，而岚彦定制的这个步摇的流苏部分比较短，倒是更显俏皮，很适合花颖。”

　　别的都听了个马虎，玉灵坊可听得清楚，因为那是专门供给宫内玉器的制造处，其做出的成品个个价值不菲。

　　还记得六年前玉灵坊管事私自制造玉器后偷运出宫，贩卖盈利的案子，后来抄家整整找到了五大箱黄金和十数箱白银，涉案人员个个富得流油，由此可见这只步摇的不凡出身。

　　“为了个小姑娘，你还跑去玉灵坊定制首饰，我看你不是瞧上聂家的小姐，而且看上人家的小丫鬟了吧！”，苏斩调侃道。

　　“才不是呢，我把她当妹子看的！”，斛律岚彦紧忙解释。

　　“我都没见你对樱婳这么上心过，当妹妹看，你觉得可信吗？”，苏斩质疑道。

　　“有什么不可信的，樱婳那丫头根本不喜欢女人的东西，我倒想像对花颖这般的对她，但她让吗？成天不是舞刀就是耍棍，打打杀杀的。三年前，父君曾问过她毕生最大的心愿是什么，你猜，她回的什么？！她说，她要披甲执戟上阵杀敌，她要当邕朝的第一个女将军！这还是个女人吗？！这还是个女人嘛你说说！哪个女人像她这样的！没办法，她在我眼里就是个男的，只能当弟弟看！”，斛律岚彦突然吐槽起来。

　　苏斩对斛律樱婳的印象还停留在五年前，他有些怀疑道：“不能吧，以前我见她的时候，可是乖巧的很，还会脸红呢！”

　　斛律岚彦道：“那是因为那丫头爱慕你，在你跟前自然是要装一装的，你以前和她说过，喜欢温柔善解人意的类型吧，所以她根本不敢在你面前现出原型！”

　　“哦！原来是这样啊！”，虽然嘴上表示信了，但苏斩还是对斛律岚彦的话有所怀疑。

　　“啊！你说樱婳喜欢我？”，反射神经慢半拍的苏斩惊恐的大嚷道。

　　“你别说你一直没发现啊？！”，斛律岚彦简直不敢置信。

　　“我真没发现啊！什么时候开始的？不会现在还对我有意思吧！我可不想当驸马爷！”，苏斩被吓得不轻。

　　“从第一次见到你就开始了！对你那是一见钟情，不过我朝驸马是不能入朝为官的，所以父君一直没同意这桩婚事，否则你早就入赘皇家，唤我一声兄长了！”，斛律岚彦的意思是让他放宽心，此次苏斩镇守边关，立功无数，如此人才，哪个君王会想把他变成一个闲人呢！

　　“好险！”，苏斩如捡回条命般呼出一口气来。

　　话音刚落，马车忽然停下，斛律岚彦被吓了一跳，随后就听得车棚顶上传出被人踩踏的“咚咚”声，他想掀开帘子瞧看发生了什么，却被卫影用力按住，没办法，只得靠问了，他道：“卫影，外面怎么了？怎么那么吵？”

　　卫影语速很快的回道：“在抓人，里面安全，不要出来。”

　　说完，卫影就起身离开了马车。

　　苏斩可不是个安分的主，又有功夫傍身，怎会听卫影的话，他起身直接钻出了车子，随后就看到两个人在追另一个人，以马车为中心的绕圈儿跑。

　　丢了钱袋子的人跑的气喘吁吁，他站在距离苏家暖车不远的地方，插着腰，大口大口喘气，模样十分狼狈。

　　“你们在追上面的那个小孩儿是吗？”，苏斩问道。

　　丢钱的人用力点了点头，回道：“是……是啊……他…他…他偷了我的…我的…我的钱袋……”

　　这是追了多远，苏斩不禁想着。

　　再去看三个人的时候，人已经被抓到了，那小贼戴着面巾遮住了半张脸，被一名男子压着朝两人走来。

　　扯下面巾的一瞬，苏斩和卫影皆是一惊。

　　这小贼长得那叫一个好看啊，眉清目秀，峰鼻朱唇，肤色白皙透亮，肤质细腻光滑。

　　丢钱的人此时可没心情欣赏美人脸，他提着最后一点力气，往前走了几步，随后冲着小贼嚷道：“你个小混蛋，把钱袋还我！”

　　听着外面吵嚷声减弱了，斛律岚彦方敢扒开一条缝查看情况，见已经抓到了闹事的人，他立马跳下暖车，凑了过去。

　　“怎么回事？”，斛律岚彦扯了扯苏斩的袖子问道。

　　“这小孩儿偷了人家的钱袋子，这位义士和卫影在帮忙抓他！”，苏斩简单叙述道。

　　小贼有些气闷，不悦道：“怀里呢，自己拿！”

　　擒着小贼的义士见已物归原主，便开口询问道：“失主，你看是要将这孩子送官还是……？”

　　还没等说完，丢钱的人立马气恼道：“送官！必须送官！最好是能多打他几板子，真是气死我了！”

　　苏斩可是看着少年飞了好一会儿的，见这孩子年纪不大，轻功确是不凡，又因他长着一张招人喜欢的模样，于是上前说情道：“这位兄台，既然失物已经寻回，不妨绕他这一次，你听这孩子肚子叫的声音，想来是饿坏了才会做了错事。”

　　听到自己腹声如雷，少年先是红了脸，随即一双眼里便起了水汽，湿润的眼睛像两汪清泉一般，任谁看了都会不忍心去责罚他。

　　“算了算了，看这小子也不像是个惯偷，这次就不追究了，下次若是再偷到我头上，绝对送官！”，当事人都不计较了，别人又能说什么，苏斩示意抓着少年的义士可以把手松开了。

　　少年揉着手腕，郁闷的看了一眼苏斩，待人散了后，方难为情的向他道了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