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合欢》水果冰粉

17、第 17 章

　　叶笙一觉醒来，觉得头疼得快要炸裂了。
　　“醒了。”诸辰的声音透过他捂住脑袋的双手清晰的传进耳朵。叶笙翻身坐起，接过对方体贴的递过来的水杯，甩了个白眼过去。
　　他颇为不喜自己宿醉后的憔悴脆弱被这个人看到。
　　“疼得厉害吗？给你揉揉怎么样？”诸辰态度可以称得上是殷勤了，且一脸诓骗小姑娘的表情：“我技术相当不错，得到过皖北著名的指压大师指点的。”
　　叶笙一来疼得厉害，二来不想找人拿药，就一幅恩赐的表情点了下头。
　　诸辰的指腹有些薄茧，力度适中，叶笙觉得效果是挺不错的。于是想起来了——他是来参加大姐的婚礼，好像心情不爽还喝多了，还耍…..
　　“现在几点了？”
　　“下午三点多，想起来了？那要不要去给你舅舅道个歉？”诸辰的语气很诚恳，但是叶笙觉得自己就是听出了幸灾乐祸的味道。于是哼了一声，“凭什么？他们当人不是人…..我就是看不惯，我故意的，更何况不是没泼到他吗？”
　　诸辰手上加了点力度，慢慢揉按，这次语气倒真的带了点别的意味：“那你记得你泼到谁了吗？”
　　叶笙居然小狗一样皱了皱鼻子，还打开诸辰的手，看了眼诸辰身上的酒店白浴袍，很嫌弃的说：“我说呢，怎么会有酒味，你没洗澡？…..好了，不用按了。”叶笙起身，拿起内线电话拨打。
　　诸辰气笑了，但是没来得及说什么，门铃就响了。
　　服务员送来了加急洗过的两人礼服。于是叶笙挂了电话，过来拿上自己的，踢踏踢踏进了浴室。

　　酒店花园很安静，外面大厅、礼堂服务员和承包商工作人员正有条不紊的拆卸东西，看起来到处都是白的红的乱七八糟的。
　　叶家的一位司机坐在酒店前台大厅，一看见叶笙从电梯出来立刻站起来迎过来，低声：“笙少您醒了，老爷子让我接您回大宅。”
　　叶笙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可以麻烦您回去给老爷子报备一下吗？笙少有很急的事情跟我商谈，”诸辰态度很认真，连叶笙这个当事人都要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了。“晚点商谈结束我送他回去。”
　　司机有点嗫喏，“这个......”
　　诸辰笑笑，摆摆手，“那我给您们府上去个电话说一下吧，免得你为难。”
　　诸辰就用自己的手机打了个电话过去，“您好，我是诸辰，麻烦找一下老先生……您好叶叔，叶笙跟我在一起，我们需要现在过去司里商谈，……您也听说了，是的是的，他是男二嘛…….叶笙他可能是太高兴吧，毕竟前段时间挺焦头烂额的，……对，阿琴结婚，他是有点过了，刚醒了……您过奖了，您太客气了，过几天我一定过来拜访您，……您多保重身体，别的都不重要，好的好的，再见！”
　　挂断电话，诸辰优雅的微笑着，跟司机点点头，“没事了，你自己安排吧，我们走了。”
　　坐进诸辰夸张的越野车里，叶笙揉揉太阳穴，有些疑惑的问他：“真的要去司里？什么事这么重要，连老爷子都知道了？”
　　诸辰启动汽车，慢慢开上车道，笑笑，“没什么事，你睡觉的时候贺子琛给我来了个电话，说是有人把你耍酒疯骂人泼酒的事情告诉了你家老爷子，老爷子派人来酒店守着要带你回去。我就让贺子琛好人做到底，帮了个小忙，他大概也不喜欢呆在你家看戏，答应得很痛快，这不就搞定了。”
　　举办婚礼的度假酒店是苏家的，在燕北远郊一处新开发的山谷，车一出酒店大门，满山偏野的苍翠，山风清透，将盛夏的暑气击打得无影无踪。婚礼是清了场的，今天酒店并没有散客，这个时段除了他们，大概也少有客人进出。叶笙开了窗，盘山公路上很空旷，偶尔还看见松鼠和山鸡飞快的跑过去。
　　诸辰有时候觉得叶笙在叶家一直被当小孩，而且还是不被宠爱的那种。有时候又觉得叶笙的确还是小孩，一直停留在何锦年结婚那一年，别扭着不肯长大。
　　越野车开下盘山公路，在绕城高速上倒了个方向，拐上芦河岸边的浴都大道，加速往西北方向而去。
　　叶笙的头又疼了起来，诸辰瞟了瞟他，“你拉开手套箱，里面有一瓶止痛药，应该还没有过期。”
　　叶笙拿出来一看，未开封的小蓝瓶，是他吃的那种，生产日期是四年前，还有八个月才过期。
　　气氛就有些沉默。
　　“这个是——”
　　“后来你——”
　　两个人一起开口，又一起停下。
　　诸辰掩饰般的笑了笑，假装若无其事的开口：“应该没过期吧？你看看旁边应该有没开过的矿泉水。”
　　叶笙面无表情的拧开水瓶和药瓶，吃过药又放回去。
　　车厢莫名显得很安静。
　　诸辰一路上想了无数个理由以便叶笙问他为什么或者要下车要回城的时候应对，然而直到他按开铁门倒车入库，叶笙都没有再开口。
　　后院围墙很矮，站在院子里可以看到河对岸游乐场漂亮的动漫景观和高大的摩天轮。草坪大概是新剪过的，带着些淡淡草叶芬芳，以前园艺师弄的那些妍丽夸张的花卉都没了踪影，院子显得很空旷。
　　这座院子叶笙很熟悉，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挺喜欢在这边过周末。
　　他打开矮矮的铁门，然而并没有看到他记忆里那条通往芦河的白石小路。
　　“去年上半年社区拆违建，被拆了。”诸辰从地下室楼梯口出来，双手搬了一张躺椅，看他呆愣愣的望着外面，就开口解释。
　　诸辰在院子里到处走了一圈，大概觉得哪儿都不合适，最后出了铁门，将躺椅放在门口露台上，管家何伯扛着一把巨大的遮阳伞跟过来，两个人合力撑开，插在一只看上去就很重的水泥底座上。
　　“你先坐会儿，饿得很了吧？很快就可以吃饭了。”靠着河边有风，伞下一点都不热，诸辰拿了只开司米薄毯给叶笙搭住胸口，叶笙就睁开眼看了看，又闭上，也没接他的话。
　　中午大家没有正经吃什么东西，都只是喝酒应酬，而且还没有应酬完就回房间扮演醉猫和他的忠仆了。
　　诸辰不知道叶笙是不是打击大了傻傻的不知道饿，反正自己是挺饿的。大概是工作的时候总是过于热闹，歇下来的时候他就不喜欢人多，偌大的院子除了家政公司定时派人过来打扫，平时就只有何伯守着，他在不在国内都是这样。
　　吃东西要么打电话叫酒店送，要么自己动手。
　　厨房宽敞明亮，冰箱随时拉开都塞满了新鲜的食材，诸辰一直觉得何伯有囤物癖。
　　诸辰决定做点简单的东西。看何伯在一旁呆愣愣的，就让他给叶笙调一些养胃止疼的温热饮品过去。牛奶燕窝最好，可惜囤物癖的何伯不怎么对那种小鸟的口水物感兴趣，即使以前叶笙偶尔在这边过夜，晚间喝的燕窝都是他家忠仆炖好送过来的。
　　于是半个小时后，诸辰端着托盘来到露台，就看见叶笙一脸困惑的对着面前一大盅的枸杞大枣红糖水发呆。
　　何伯还一个劲的劝说：“……枸杞和红枣都是年前他们母女去北疆旅游的时候带回来，可地道了，还是什么生态种植的，红糖于是大理那边老师傅手工熬制的，喝了可好了，这个要趁热，您快喝吧笙少，再不喝凉——”
　　“何伯，阿笙他是中午喝醉了有些没缓过来，不是妇女痛经，你给他泡这个，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你的好。”
　　何伯有些讪讪的，收拾了茶壶茶盅回屋。
　　诸辰有些忍俊不禁，叶笙就赏了他一个大白眼。
　　托盘放下，一盘清爽的白灼芦笋、一碗番茄酱裹汁的糖醋鱼片、两碗香气扑鼻的香菇鸡茸粥、一碟子松仁玉米火腿丁、一碟子切成菱形块的鲜蔬烘蛋饼。
　　“记得吗，你以前很喜欢吃糖醋鱼，又讨厌鱼刺，我就试着拿鳕鱼片薄了裹浆，你又觉得炸出来的太油，最后换了空气炸锅干炸出来，拿新鲜番茄磨细了调薄裹汁，才得到你一个好字。”诸辰筷子夹起一片鱼片，薄薄的脆皮上裹着嫩滑的番茄酱，入口一咬，外酥里嫩，茄汁酸甜爽口。脸上挂着浅淡笑容，眼睛看着叶笙，眼神很远，似乎在看叶笙，又看得不是现在这个叶笙。
　　叶笙头低着，配着蛋饼小口小口的喝粥。
　　许久，诸辰以为他不会接话了，却听见叶笙闷闷的答了一句：“原来我是那么不好养吗？”
　　诸辰从小的家境只是小康，认识叶笙之前，对所谓的蓝血贵族的印象是比较抽象的。那时候不计代价的去讨他欢心，甚至打电话问何锦年某道菜某样甜品的做法、哪家厂牌的床品和卫浴用品更舒适……全心全意将他捧着宠着，比自己第一次上大银幕演主角还要用心。所以当叶笙决绝分开的时候，他一度无法接受，只觉得喷怒非常，甚至一走万里。
　　西斜的阳光将阳伞外沿的露台洗出一地鎏金，鱼片上的番茄酱凝出一层浓艳的红，河风带来对岸的欢乐而令人不觉喧哗吵闹。
　　诸辰想，这真是一个美好的夏日午后。于是他很自然的抽出一张湿巾，为刚刚喝完粥正放下碗勺的叶笙擦了擦嘴角粘上的米汤和番茄酱。
　　叶笙大概有些吃惊，眼睛突的瞪大了，但是由于诸辰的动作看起来是如此的自然而日常，导致叶笙觉得对方很是理所当然，而没有说什么。
　　诸辰收起碗筷，起身走到门后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好不好养我都想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