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卿思眠眠》苏生晓梦迷

18、第十八觉

　　于是，带着一把商行院落里砍柴的斧头防身，和一小袋小米当做鸟饲料，再确认怀里的金叶子安然无恙，本想向刘管事再借一架马车道个别，架不住小黄鸡一个劲催促，只能草草留下纸条，孟眠便带着一人一鸟上了路。
　　本以为此行遥遥不知归来是生死，惟愿报宛瑶仙君救命恩舍身走一回，本以为没有交通工具只能靠双腿跋山涉水前往福地，绣球那么点大的小黄鸡却摇身一变，俨然是一只绒毛未全退尽的金色凤凰，载两人戳戳有余。
　　不过小黄鸡因当天来回次数太多，体力透支，没维持半个时辰便累得变回袖珍版小黄鸡，差点没把孟眠摔死。
　　虎蛋儿抱着孟眠稳稳落地，一手接住小凤凰。“没事吧？”
　　孟眠惊魂未定，确认小黄鸡还有一口气，然后塞进怀里：“我就说这小黄鸡乳臭未干不靠谱吧。”
　　虎蛋儿把小黄鸡从孟眠怀里揪出来，塞进自己衣襟里，似乎很不满他霸占了自己原来的位置，脸上用来遮挡的丝帕早不知被风吹去了哪里，俊脸就这么露在月光下，衬得整个人白到发光。
　　孟眠沉迷于美色，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那美眸朝孟眠扫来，睫毛在面颊上投下阴影。
　　“饿了？”
　　孟眠忙转移视线，摸鼻子：“唔，嗯，有点。”
　　天色已经很暗，虎蛋儿朝四下看了看，远处传来阵阵狼嚎，便把孟眠抱起来放到一棵树上，斧头塞到他怀里，道：“眠儿，别动，等我片刻。”说完转身钻进树林。
　　密林深处，传来飞禽走兽的叫声，似乎有野兽在厮杀，孟眠盘坐在树枝上，听着黑暗里的各种稀碎声音，心中发毛，突然后悔起来怎会任由虎蛋儿一个人进了树林，且不说这夜晚的树林有多危险，好歹先生个火，抱团取暖也好过夜。正胡思乱想，就见虎蛋儿又从树林里钻了出来，头上有片落叶，白衣还是那副纤尘不染的样子。
　　“久等了。”虎蛋儿将孟眠从树上抱下来，献宝一般将脚边的东西呈给孟眠看。
　　竟然是两只野兔子。
　　“周边的野兽都已经赶跑，今晚我会守着眠儿，眠儿安心睡觉便是。”虎蛋儿波澜不惊地道，仿佛这是他理所应当做的。
　　孟眠这才想起来，虎蛋儿可不是他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白天刚带着自己跳过半个湖泊，晚上再打几头野兽算什么。
　　虎蛋儿瞅着孟眠，眼睛亮亮的：“眠儿的烤兔子，我想吃。”
　　终于到自己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孟眠开始撸袖子，熟练的剥皮，生火，好像他做过千百遍，做到一半，他突然想起来有些不对劲。
　　“你怎知我会烤兔子？”
　　虎蛋儿蹲在孟眠对面，就是笑，眼睛珠子亮晶晶，像黑曜石：“眠儿文武双全，勇武与共，世上怎么会有眠儿不会的事情？”
　　看来这家伙的雏鸟情节已经病入膏肓，孟眠发现和他理论没有意义，摇头叹气，继续和手中烤兔子做斗争。
　　终于吃饱喝足，虎蛋儿用树叶和杂草给孟眠铺了个小床，再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铺在上面，孟眠还没来得及道谢，就见他自己躺了上去，斜卧在草床上，伸开双臂，朝孟眠抛了个媚眼：“眠儿，来，睡觉了。”
　　孟眠不得不承认，这虎蛋儿着实生了副好皮相，若是个女子，一定倾国倾城，闭月羞花，艳压四海，可他是个男子，还朝自己抛这么媚的媚眼，着实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忍着鸡皮疙瘩，孟眠把自己蜷缩到草床的角落，远离在那边搔首弄姿的男人，并警告他不得靠近，方沉沉睡去。
　　本以为这样的情形下无心睡觉，怕是要一夜难眠，孟眠却又做了个梦。
　　梦里还是那片莲花池，无边无际，接天连叶，真是应了那句无穷碧。
　　他无所事事，闲逛了一会，见四下无人，便手痒地想去摘那朵开得最热烈的白荷，却脚下一滑，没站稳，掉进了水里。
　　池中水看起来只有膝盖那么深，掉进去却仿佛掉进了滔天浪潮中，表面平静无波的池水下竟有着凶猛的暗流，搅得孟眠天旋地转。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被水淹死的时候，衣领被一股力提起，缺氧的肺部有冰冷空气灌入，嘴边却有温暖柔软的感觉，像什么带着花香的糕点，让人想仔细品尝，孟眠下意识张嘴咬了一口，还伸舌舔了舔嘴皮，伴随着一阵风声，孟眠终于被一个狠辣的巴掌呼醒。
　　醒来就看见虎蛋儿一脸恼怒地瞪着自己，那表情有三分震惊，两分羞赧，更多的是愤怒。
　　“怎么了？”孟眠只觉得脸疼，不懂他在生什么气。
　　“你这个……”对方气得说不出话，又话锋一转，“你怎么进来的？”
　　孟眠想起来自己原来是在做梦，反问：“虎蛋儿，你怎么未经我同意就跑到我梦里？”
　　“谁是虎蛋儿，你给我滚出去。”对方更气了，挥袖试图施法，一阵白光闪过，孟眠还在原地，又一阵白光闪过，孟眠依然在原地。
　　“你不是虎蛋儿？”那张脸上露出的与自家那个傻白甜巨婴截然不同的表情，终于让孟眠感到不对劲。
　　“哼。”对方嗤之以鼻，见拿他没办法，不欲回答，只抽身准备离去。
　　“哎，等等我！”孟眠拔腿追，一看脚下的荷叶和池水，却不敢动，“这是哪？这水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浅，掉进去却那么深？”
　　那人脚步停下来，隔着三丈，站在另一片荷叶上，遥遥望向他，神色恢复平淡，烟波般的美眸望过来。虽然与虎蛋儿长着同一张脸，神情却陌生得完全不似一人。
　　“这里是镜海，这池中水叫三千水，会吞食心绪不正之人，城府越深，越难挣脱。”
　　孟眠摸摸自己胸口：“我纯洁得就像一张白纸，怎会是心绪不正之人。”
　　“恬不知耻。”冷酷版虎蛋儿嗤笑，又踱步回来，眼中玩味，“虽然不知道你为何还能进来，你可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你若再出现一次，我便杀了你。”
　　孟眠厚着脸皮和他站到同一片荷叶上：“仙子不都是人美心善，你若想杀我，为何又要救我？”
　　冷酷版虎蛋儿嘴角一勾，多了些邪气，“那你可曾听过杀猪要先养肥？”
　　孟眠：“过奖过奖，猪肉肥美多汁，我骨瘦如柴咬起来都嫌硌牙齿，哪比得上猪肉。”
　　冷酷版虎蛋儿终于被逗乐：“你怎么还是这幅德行。”
　　孟眠反应很快：“你认识我？”
　　冷酷版虎蛋儿收敛了笑容：“你猜。”
　　“我本以为你只是我的梦魇，但你似乎对我很熟悉。”孟眠道，“上回你说我，多少年了，还是不会剥莲子，这回你又说我还这幅德行，不是认识我是什么？”
　　冷酷版虎蛋儿似很意外：“看来我说错了，你以前可没这么聪明。”他看了看无边的荷塘，又道，“已是又一轮甲子，一年内我不会再到镜海来，你若再从梦中闯入，便乘这莲花船速速离开，记住，切莫逗留。”
　　他摘下一朵莲花，随意朝孟眠扔来，莲花化作玉坠悬在孟眠腰间，孟眠还来不及再说些什么，就觉眼前一黑，四周景物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