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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番外之陨丹 ...

  •   眼前是一座空旷、静寂没有一丝声响的屋子,九瓣莲台上端坐着一个人,一个淡眉善目,看起来像是十分慈爱的女人,高高的发髻,朴素的衣着,唯有一抹朱色的唇本阖半开,却吐出一句叫人骇异的话语。

      “痴儿,你可知,服下陨丹者,断情绝欲,一生无爱,你仍要继续么?”女人冷冷淡淡的说着,平静的眼底无波无澜,没有悲悯,没有感伤,没有同情,什么也没有,就像在看着一件死物,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底下跪着的黑色身影稍稍顿了顿,随后用力的拜下,雪白的额头瞬间重重磕上那平滑如镜的地面,几乎能够听见砰咚一声的响,低沉的声音自下方传来,却是那样的斩钉截铁、义无反顾:“旭凤不悔!求元君赐丹!”

      女人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像是为那执着和决心而感动,可终究没有再说一句话,她只是伸出自己养尊处优的手掌,掌心一物形状浑圆,色做乌黑,正是世间唯一一枚陨丹,当年她曾想将此物赠予爱徒花神,奈何花神最后与水神双宿双飞,并未用上。

      如今依旧用在天族后裔身上,听说下三十三天纷纷扰扰,争斗不休,这火神前来求丹,也不知这下界会发生怎样的变故,不过,都与三清天不相干,斗姆元君看了一眼取得陨丹施了一礼径自出门而去的人影,开始阖目调息,重又恢复成一尊无欲无求的雕像。

      旭凤大踏步走出那间沉闷的屋子,手掌将陨丹擢得紧紧,禁不住眺望天边如卷帘般的浮云,云朵正在夕阳的映照下化作五彩斑斓的形状,那么美丽,那么的叫人留恋,就像凡间的那段感情般,深深的镌刻在心头,可他还是冷笑了一声,毫不留恋的将那丹药吞入腹中。

      入口微凉,缓缓滑落,随后似一大块沉甸甸的冰坠下,旭凤凝神屏息查探,却未感知到什么异常,只是眼角不由自主的,溢出了一滴眼泪,仿佛是他今生绝无仅有的最后一丝波动,自此以后,便再不会为谁流泪,再不会为谁动情。

      ……

      魔界的野心终于不可遏制,大长老冷眼看着固城王上蹿下跳,一一说服了炎城王,胁迫了卞城王,又统领无数的魔军在忘川河畔誓师,想要一举攻破天庭,满足其称王的野心,可突如其来的一个身影还是打破了他的全盘计划。

      当固城王圆瞪着双眼,从喉咙里面发出咯咯声,缓缓倒下时,他身后出现一个裹着黑色斗篷的人,而那人掀开兜帽,却是谣传早已死去无踪的天界火神旭凤,鎏英喜不自胜,叠声叫起了凤兄,可当她上前想要寒暄时,对方冷冽的目光却让她禁不住停下脚步。

      大长老的目光闪烁,他的心头如疾电频转,思忖着从这位先天帝嫡子身上能够得到什么好处,可一道风声突起,金光迸现,随后胸腹之中微微一痛,他惊惶的抬眼望去,却见一柄利剑穿胸而过,而剑柄上死死握着的人,正是他想要利用的火神旭凤。

      大长老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眸,他紧紧捂着自己血流如注的伤处,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无数鲜血奔涌而上,将最后的话语掩盖,旭凤拔出凤翎剑,用死不瞑目的大长老衣襟前摆擦了擦污迹斑斑的剑身,随后环顾四周,众人早被这样极端的变故惊得鸦雀无声,见他回头,纷纷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一步。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沙沙声,围拢着的百万魔军不约而同的后退,显出一个巨大的空白圈子,旭凤站在高台之上,顺势举起凤翎剑朗声叫道:“自今日起,我便是你们的魔尊,如有不服者,与他们一个下场!”说罢指尖一弹,两簇金色琉璃净火跃上方才的两具尸首,转瞬将其烧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两撮小小的白灰。

      众多魔军魔将不约而同的深深吸了一口气,千万人齐刷刷的吸气声,听起来极为的壮观,又十分的可笑,然而随后却落针可闻,无人敢动,亦无人敢应答,素来暴躁的炎城王吃惊地咬住自己的手指,忍不住悄悄的往后退去,想要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而鎏英怔怔地望着眼前的旭凤,觉得十分的陌生,这样二话不说就把人杀死的做派,仿佛传说中的屠神阿修罗降世,他还是那个记忆中温柔和煦,叫我恋慕至今的火神么?她浑身发冷,死死的咬紧了牙根,只觉齿间都泛起了血腥味,眼帘朦胧,更有不知名的眼泪泛起。

      旭凤见无人应答,不怒反笑,右手轻轻一顿,那凤翎剑轰隆一声穿破高台坚实的地面,在青石板上现出无数龟裂的痕迹,他长臂一挥,却指着已经快退到高台边缘的炎城王叫道:“怎么?你不服?”话音未落,指尖一簇金色火苗出现在眼前,顿时叫对方唬得魂不守舍。

      “不不不不!殿下武力盖世,自然是魔尊的最好人选!尊上威武,尊上威武!”那炎城王被旭凤眼眸一盯,仿佛鹰爪里的兔子一般,瑟缩的抖了两下,忙不迭的出声应和道,脸上还挂着谄媚的笑容,眼神闪烁不定,唯恐跟他哥哥一个下场。

      “是么?可我看你的表情,好像有些不太情愿啊?”旭凤启唇笑了笑,大步一迈,已来到炎城王身侧,一把拎起了对方的衣襟,那又高又胖的身躯在他手中,却轻如鸿毛一般,炎城王紧张的快要哭了出来,恨不得把自己都缩进地里,一个劲的叫道:“我服,我服,除了尊上,再,再没有人能够当这魔尊,尊上威武……”

      旭凤见炎城王说到最后,竟有些抖抖的哭腔,衬得这么个高大的胖子涕泪横流,十分难看,不免鄙夷的从鼻子里呲了一声,随手一扔,将对方扔到了地上,他转头回来,又望向高台下密密麻麻的魔军,似笑非笑的道:“你们还有不服的么?若有不服,且上来让我听听。”

      这魔界向来以武力为尊,众位魔将见旭凤显露了这一手,且吓得卞城王都战战兢兢,不敢对抗,哪里还敢有什么反对的心思,都纷纷鼓噪叫道:“尊上威武,我等自然敬服,还请尊上择日登基,统领我等,尊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一时间,那哗声如潮,连忘川河中的万鬼嚎哭之声都压下去不少。

      站在一旁的鎏英才用指尖将眼角的泪拭去,身侧黑影一闪,却是自己的父亲卞城王挺身而出,大叫道:“大长老心怀叵测,雄踞魔界数万年,民众苦不堪言,固城王莽撞冲动,折损兵将无数,如今尊上惩恶除奸,正是民心所向,在下愿为尊上马前卒,但有差遣,无所不从!”

      “父亲……”鎏英还未来得及反应,早已被父亲死死按着,两人大礼参拜下去,身后瘫软在地上的炎城王也早已一咕噜爬起来,随之参拜,至于高台之下,无数魔将魔兵密密麻麻的身影都以大礼拜之,武力出众者一力降十会,施与威慑即可,又何须勾心斗角去耍心机。

      旭凤巍然站在那高台上,风声猎猎,掀起黑色斗篷的袍角,拂拂而动,黑色劲装下他的脸似冰雪一样的白,冷若寒冰,皓如玉脂,浑身都散发着高不可攀的气息,唯有一抹朱色,在沉静至极的五官之中如此的夺目,那是一双薄薄又挺翘的唇,鲜红如血,见之难忘。

      ……

      旭凤当了魔尊的消息自然很快传到天界,而穗禾也是十分欣喜,不顾破军的频频挽留,直接跑去魔界,又信誓旦旦道表哥若要攻打天界,自己的鸟族早已整军待发,旭凤不置可否,却也留她侍奉左右,穗禾得意不已,事事亲为,十分的殷勤。

      鎏英自从见了那日旭凤血腥的做派,回去之后便做起噩梦来,心中着实有些不对劲,后来在父亲卞城王的劝解下,也就慢慢释开原有的那份钦慕,一心一意以下属自居,为旭凤出谋划策,两女目的不同,没有争端来源,倒也相处甚欢。

      旭凤动作很快,待将魔界整顿一番,又拎出好几界的探子加以处决之后,魔尊登基大典即刻进行,只是大典之上却骤然发生了一折插曲,叫众人目瞪口呆,原来旭凤在卞城王的指导下接了陨魔杵,走下台阶与民同乐时,突然有黑袍刺客袭来,乌光湛湛,看似避无可避。

      旭凤无波无动,身姿一跃,早已停在空中,指尖一弹,一簇琉璃净火已递到刺客面前,眼看那人要被火焰当场焚尽,奈何面纱落下,竟露出一个女人的面容,看起来十分的眼熟。旭凤见状指端回挽,琉璃火顺势倒转飞回,他见对方惊魂未定,擢着匕首不知所措的模样,不免露出一记冷笑道:“天帝难道就只有这些鬼蜮伎俩么?”

      原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润玉身边近侍上元仙子,邝露见一击不中,又被旭凤叫破身份,不免又急又气,欲要再发起一击,身后鎏英早携着随从过来,将她死死擢住,捆作一团,那把黑漆漆的匕首当啷一声落到地上,却也无人知晓其上的玄妙。

      既然有了邝露刺杀这个上乘的借口,旭凤不再留手,先是在六界之中发出《征帝檄书》,悉数润玉四宗大罪,言道润玉当年弑君父登位,来历不正,是谓不忠;罔顾生母洞庭君,弃之一隅,是谓不孝;在位暴虐好杀,归属诸族无辜亡故者众多,是谓不仁;不肯体恤下属,横征暴敛,是谓不德,如此狂徒,居于帝位,六界失心,理应征讨。

      后又发出邀战书,声称天帝为人险恶,遣出属下上元去魔界刺杀魔尊,此行罪大恶极,当真天地共愤,人人得而诛之,魔尊旭凤与天帝润玉有不共戴天之仇,新仇旧恨累积,再难转圜,如今将携百万魔兵攻来,于忘川河畔决一胜负,了却恩怨,润玉欣然应允,定下约战日期。

      天军摆下了九转八卦仙阵,却被穗禾、鎏英破之,而面对破军、太巳的先后反叛而去,润玉神色微敛,对着近在咫尺将凤翎剑刺来的旭凤叫道:“旭凤,你我恩怨已深,不如一战决生死来了结。”说罢身形一晃,已化作白龙朝着十三天掠去。

      旭凤眼眸沉沉,也随之化作一只羽翼流光溢彩的凤凰朝上飞去,诸多兵将虽依旧打斗纷纷,可都在竖起耳朵听那两人的动静,只待决出胜负,便倒向哪一方。润玉风驰电掣,不过瞬息便来到那空气稀薄的十三天,他深吸了一口气,将龙身一转,却化作一身翩翩的青衫。

      宽袍大袖,配着松松束着的发带,一派魏晋风范,可看在随后而来的旭凤眼中,惹得他不由自主的冷笑起来,而那端润玉见旭凤一笑,却自顾自的说道:“旭凤,我知晓我和母亲对不起你,如今将天帝之位还你,我和母亲便回转笠泽,只求你一件事……”

      话音未落,耳畔风声突起,润玉甩袖将身一侧,险之又险的避过了一剑,只是耳垂被那剑锋带过,裂开了一条小小的口子,点点血珠散落在空中,漂浮不定,还有缕缕青丝落下,耳边的头发竟被割下了一大缕,仿若断了的相思曲一般。

      “旭凤?!我将所有的都偿还于你,只求……”润玉咬了咬牙,终于噗通一声的跪了下来,旭凤一怔,伸出去的凤翎剑不由自主的顿住,摆出一个蓄势待发的姿势,他启唇一笑,凉凉的道:“怎么?无所不能的天帝还会有求我这一天?说罢,你要求什么?”

      润玉看向对面这个极其陌生的人,又想起那个娇憨可爱,给他带来无数希望和寄托的人,终于颤声道:“旭凤,我,我求你把凤歌还我……”话音未落,他像是不堪重负的低下了头,十指紧紧的抓牢底下的云层,有斑驳的泪落在那云雾之间,须臾坠去无踪。

      “凤歌?还你?哈哈哈……“旭凤像是听见一个最好笑的笑话般,不免前仰后合的笑了起来,他看着不安的抬起头,用无限期待的目光望来的润玉,红唇一张一翕,却吐出最让人胆寒的话语:“凤歌?凤歌早就没有了,不过一个区区凡间的记忆,觉醒时已被我吞噬殆尽,点滴不剩了。”

      他觑了一眼呆若木鸡的润玉,手掌一托,掌中骤然出现了一个朦朦胧胧的火球,里面隐隐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那身上的一袭红衣,分明是润玉牵肠挂肚的凤歌模样,见润玉伸手欲够,旭凤得意的一笑,用高高在上的姿态叫道:“看,就像这样……”

      手掌合拢,那个朦胧的火球瞬间化为乌有,只剩下几缕微红的氤氲四散而去,那其中的凤歌自然也荡然无存,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牢牢抓住了润玉的心,惊得他只来得及抬头叫道:“不!!!”那声音凄惶无助,像是把心肝都掏出来似得。

      嘎吱一声,润玉突然闷哼了一声,长发无助的垂落,有只黑色的靴子重重落下,踩在了他曾经受过伤的肩头,用力碾压,那力道极大,逼得原有的伤口都已裂开,血色在青衫之上蔓延,画出诡异的图画。

      他惶然的抬头,却见自己的嫡亲弟弟站在身前,高高举着凤翎剑,右腿却死死的踩住自己的肩膀,口中还道:“啧啧啧,想不到你对他竟然如此情深意重,早知如此,我便多留他几日了,可惜可惜……”

      无边恶意扑面而来,几乎如汹涌的洪水将身淹没,润玉呆怔着,只觉口鼻都被洪水覆盖,几乎全然窒息,可对方却还不依不挠的道:“不过一个软弱又无能的懦夫,也值得你如此看重,真是可悲至极。”恍惚之间,他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眼帘前几乎黑沉沉一片。

      旭凤见润玉像是失了所有的力气,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冷笑了一声,收回右腿,掌中发力,凤翎剑如闪电般疾射而出,朝着对方的胸口而去,他本意是伤了润玉,将他擒住狠狠折磨,才能释出心头的郁气,怎料对方骤然扑起,身形微动,已将剑身落入内丹精元之处。

      ?!旭凤不明所以,只得微微皱了皱眉,却见润玉被刺中内丹精元,反而轻轻的笑了起来,那笑容十分的释怀,又万分的坦然自若,像是放下了一切似得,看起来实在有些碍眼,他不免开口问道:“你笑什么?”因那凤翎剑深陷对方身躯,他不免贴近拔了拔。

      脸上一凉,却是润玉凝起最后的灵力,伸出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脸颊,那动作极轻,又极尽温柔,旭凤怒极,用力拔出凤翎剑,无数的血雾喷薄而出,在空中洒出绮丽的一片,润玉支撑不住的萎顿于地,却吃吃笑了起来,口唇蠕动,不知在说些什么。

      或许唯有贴近了那苍白如纸的双唇,才能听见那一开一合之间吐出来的话语,正是:“凤歌,等我……”话音未落,无数澄净的泡沫自那袭青衫之上泛起,在骤然落下的天光中化作斑斓,一簇簇挨挨挤挤的朝着天宇飞去,风声清寒料峭,转身空中只余一人的身影。

      旭凤不动声色的看着,那残酷的一幕却半点激不起内心的波澜,他只是看着,看着,直到泡沫在寒彻心扉的风中纷纷破裂,化作什么也看不见的水雾,终于与云层混作一团,再也分不清彼此,才一收凤翎剑,朝着下界疾掠而去。

      ……

      润玉的死去给了天军倒戈的最好借口,十方天将除了早已表明忠心的破军之外,也都对旭凤的上位表白了自己的立场,天庭与魔界的这一场战役,就如此悄无声息的落下了帷幕,至于之后如何收拾那些当年的余孽,旭凤自然不会心慈手软。

      就连当初一时立场不坚定被簌离唆使的丹朱,即便交出了润玉所托的罪己诏和天帝印玺,也依旧被旭凤处罚,关入毗婆底狱之中,受九霄神雷三年后方得释放,嫡亲的叔父尚且如此,其他的罪魁又怎能幸免,那逃走的彦佑簌离等人,自然也被抓住,一同关押于毗婆底狱之中,日日遭受折磨,永不得脱。

      自此天界魔界一统,旭凤身兼天帝魔尊二职,处置诸多政务,杀伐果断,众人折服。其余四界听闻此事,均派遣使者来天庭,愿与天帝永为邻邦,世世通好,旭凤一心整合其余势力,答应了诸位使者的请托,六界和平一时,再无刀戈之争。

      转眼数千年过去,天庭一干老神仙见旭凤形单影只,日日只以政事为伴,不免忧心忡忡,劝解其立下天后,绵延后嗣,因见其素日里不近女色,唯有表妹穗禾尚亲近几分,于是纷纷建言请立鸟族族长穗禾为后,旭凤欣然应允。

      穗禾今朝终于成为天后,满足了自小以来的心愿,欣喜的无以复加,只是成婚当日,她却感觉有些不对劲,只因新婚那晚旭凤去新房点了个卯,便依旧去九霄云殿处理政事,当晚便一去不返,只把这一个娇滴滴的新娘子扔在了栖梧宫不闻不问。

      穗禾初初以为是旭凤害羞,拉不下脸来与自己亲近,可无论自己如何含羞带怯的上前主动,那早先记忆中温柔的表哥却冷冰冰的叫道:“你如今身为天后,还需自重端方些,这事不过赘余,又怎能热衷?”说罢冷漠的甩袖离去。

      穗禾穿着薄薄的近乎透明的寝衣,听见那话顿时心中寒津津的一片,她无力的坐倒在宽大的床沿上,第一次为自己的决定感到了后悔:为了这天后之位,难道自己的余生只能如此么?难道只能忍受这样的寂寞么?

      老神仙们不知这对夫妻之间的龃龉,只顾着日日催促天后产下子嗣,可即便当了天后荣耀加身,穗禾却只能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这只有她一个人,又怎能无中生有的怀孕生子,后来众人见天后无嗣,便又撺掇着天帝广选佳丽,充斥后宫。

      因天帝旭凤巡游六界时,诸多女娘看在眼中当真是相貌堂堂,气势不凡,不少人都芳心暗许,此次海选天妃,六界众人喜笑颜开,纷纷前来应选,旭凤选了六界之中颇有势力之人的亲属充入后宫,偶尔也去降临一两回,只是坐一坐,说说话而已。

      转眼数万年过去,天庭依旧没有后嗣传承,老神仙们早已无奈,只得于先天帝族群中选出一名聪明伶俐的小童唤作明钰,在天后膝下充作储君,穗禾早知这孩童是自己余生的指望,只能捏着鼻子教养,久而久之,感情深厚,却也与亲母子无异。

      天帝旭凤在位期间,政通人和,六界安定,且身先士卒,擒杀了不少大荒之地出现的妖魔,后因积劳成疾,旧伤复发,陨落于十万三千六百七十余年整,天帝陨落之时,六界同悲,后宫之中的天妃更是嘤嘤低泣,哀叹自己没有儿女傍身。

      唯有一身缟素的穗禾牵着已长高不少的麻衣少年,唇角微启,似笑非笑,嘲弄的目光越过那无刹海的白玉棺犉,仿佛要透过那厚厚的玉石,看进里面去,只因世间只有她知道,里面没有天帝的遗体,而不过一顶玉冠,一身天帝冕服而已。

      只是那又怎样呢?人人皆知天帝已死,剩下的时代,便由自己来开启吧!穗禾握紧了手中的手掌,志得意满的望向身后的一干人群,看那些虚发斑白的神仙们巍巍颤颤,对着自己行礼的模样,她终于体会到了当年姨母的感受:这就是权势的力量,叫人趋之若鹜,舍生忘死。

      凡间已是几度春秋,历经多少个寒暑,不归山依旧伫然不动,只是草木纷纷,早已埋没了上山的路,有一个银白服饰的身影正亦步亦趋的朝着里面进发,只是脚步踉跄,似大病初愈,那人走出草丛,于参天巨木之中停下脚步,抬起头来,却是一个形容清秀的男子。

      他抬头望向高耸入云的木,那株梧桐木原先不过碗口粗细,如今却已长成十数人都无法围抱的巨树,当真是沧海桑田,时过境迁,他微微一笑,脸上却不经意流露出一丝浅淡的温柔,就仿佛数万年之前的那个戏子一样。

      再一次站在那处废墟之前,看着熟悉的景,旭凤的心骤然砰砰乱跳起来,当年他急于求进,甫一苏醒便吞噬了凤歌的灵识,融合神魂,可随着大限将至,尚未融合完全的神魂深处,那凤歌的意识却又渐渐的强了起来,以至于这一回竟托着假死的名头,又一次回到了这里。

      旭凤,不,或许说此刻的凤歌,回顾往日景象,却讷讷无语,只因过了千年万年,又被无数的人物事件充斥,那记忆深处的人影早已模糊不清,他随手挥袖,眼前园景再现,雕廊画栋,小桥流水,连同满池的芙蕖都恢复的一式一样。

      奈何那飞椽之下,回廊之中,再不见那个人的青衫沙袍的身影,因为那个人早已消亡在六界之中,化作什么也看不见的鸿蒙紫气,永远永远的消失了。凤歌叹了口气,慢慢的走进了那处宅院,歌声又起,直入云霄,金色火焰烈烈,将一切吞噬。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陨丹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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