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御九天之夺位》林落羽

4、第一回 都城血雾（3）

　　“啊，到了！”在疾行中，七尾忽然放慢了脚步，此时，他们已经越过屋瓴密集的中心地带，到了较为偏僻冷清的北郊城区。
　　或许是由于妖魅出行的传言，周围街道上冷寂无声，一个人影也没有，而家家户户也早就熄灯歇下，窗户里一片黑暗，悄无声息。
　　成风停下脚步，轻轻一跃，落在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上，四下环视。
　　“……你说到了，究竟是哪里？”
　　七尾一蹿，钻到他的怀里，舒服地缩成一团，将长长的蓬松尾巴盖在身上，只从成风的衣襟里露出一个尖尖的小脑袋。
　　“……你自己不会看吗？笨蛋！”
　　我干嘛非要被你说成是笨蛋啊？成风心里嘀咕着，可是如果再问的话就有失身为“人”的尊严了。他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抬起头来，视线越过前面一人多高的琉璃瓦围墙，就看到了在夜空下那沐浴着淡淡清辉的雄伟塔影。
　　“没错，就是那座塔。正是虚宿的方位。”
　　矗立在寺院□□中的塔以砖瓦砌成，共有七层八棱，每层都有四个拱窗与四个神像。二十八个神像姿态各异，形象生动，栩栩如生。飞檐下的铃儿微微摇动，风儿送来清脆的轻响。
　　在月色下，整座宝塔笼罩着一种神圣而肃穆的气氛。
　　“为什么那座塔正好盖在虚宿的方位上呢？”
　　“怎么会有这种正好的事……”再一次感受到搭档那可怕的单纯，七尾觉得全身无力，“恐怕是——为了守护东都而特地盖了这座塔作为结界吧。”
　　“唔，如此说来的话……”
　　“没错，大概二十八星宿上都有类似的结界。因为结界逐一被破坏，所以才频频出现妖鬼伤人之事吧！”七尾微微眯起它细长的眼睛，“在这种混乱中，有人正好可以借机隐藏真正的目的。”
　　“破坏东都的守护结界？”成风喃喃自语着，一瞬间脑中接触到的念头几乎使他跳了起来，“难道说，他们要逆转二十八星宿，把守护结界化为妖邪结界？”
　　“看来你好像还不太笨，”七尾打了个哈欠，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那么，我们就到塔里去，守株待兔吧！”
　　塔门的门环上锁着一把玄黑色的锁，虽然已经磨损得比较严重，但还是可以看出古老的玄武神龟的纹样。
　　成风轻轻抽出那把银剑，只听得“呛”地一声清响，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明如一泓秋水的剑身在微微颤动，在那接近透明的发出不可思议光芒的剑身上，用古老的文字镌刻着“明歧”两个字。
　　恕罪，我要擅闯佛门净地了。成风在心中默念着，剑身对准门环轻轻一划，剑身切铁而入，毫无声息。随即落下的玄武锁被成风接在手里，小心地放在地上。
　　“吱――呀――”随着这涩沉晦重的声音，黑色木门被缓缓推开，一股浓重的香烛味道扑鼻而来。
　　“好暗！”
　　塔的内部沉寂在一片黑暗之中，成风把四个窗户全部推开，虽然有月光从窗口斜照而入，却也只能影影绰绰地照出一部分香烛架的影子。
　　“这里好像有很多蜡烛，把它们点起来吧！”
　　“……”
　　已经无数次决定不为成风的单纯而影响情绪的七尾，这一次显然又失败了。
　　一道银光从成风怀中飞出，随即是一连声惨叫。
　　“哇！你干嘛踢我！”
　　“还问为什么？你想打草惊蛇吗？”
　　“痛痛痛痛痛……”
　　“……”
　　塔里亮光一闪，火苗在风中软弱地摇了摇，随即因找到了栖身之地而明亮地燃烧起来。成风用火折子慢慢地逐个逐个点燃了一排排红色香烛，在温暖的烛光中向七尾露出明朗的笑容。
　　“别生气，七尾，我不是想打草惊蛇，而是想引蛇出洞。”
　　“叽？”瞪着成风的七尾，似乎还没能明白他的意思。
　　“听我说，七尾，那些家伙不是要用活人的血来玷污这座塔吗？这么一来，他们肯定要盯上这附近的人吧？”成风的眼中闪动着光芒，一脸认真的表情，“但是，如果发现作为目标的塔中，有现成的猎物的话，会怎么样呢？”
　　七尾愣了一下，恍然大悟。
　　“原来，你是想以自己为饵吗？”
　　“这样子……至少可以减少一个受害者了。对吧？”成风拍拍七尾的脑袋，“今晚你也辛苦了，先在我怀里休息一下吧。”
　　哼，明明比我笨，为什么有时候又比我想得远？七尾嘟囔着，不服气地重新钻入成风的衣襟内。不过它倒也没有就此呼呼大睡的打算，究其原因还是对这个像是聪明又像是笨、像是单纯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搭档感到不放心。
　　周围寂静下来，辉煌的烛光淹没了从窗口照入的淡淡月光，焰苗在微风中轻轻颤动，在明亮的灯光下，深浅有致的阴影像水纹一样重叠、盈动，呈现出令人恍惚的光景。
　　成风斜靠在墙上，怀里揣着七尾，右手横剑在膝，轻轻地闭上了双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隐约传来了三更的梆子声。
　　成风的眼睛倏然睁开，眸中神采突现。只听到一声夜枭般嘶厉尖锐的叫喊声划破夜空，周围骤然卷起强劲的气流，烛火在一瞬间昏暗下来，伴随着拍动翅膀的声音，一个巨大的黑影从七层的窗口冲入，尖喙如铁，厉爪如钩，由塔顶向成风疾冲而下。
　　“来了！”成风虽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变，瞬间却已横剑在胸，蓄势待发。
　　在顷刻之间，他的眼瞳中已经清晰地映下并预测出那双翼人形怪物的移动轨迹，右腕轻动，后发制人，虽然手中明歧剑只是移动了半分角度，却已经将那妖魅笼罩在攻击的范围之内。
　　正在他要发出致命一击的时候，突然——
　　“六星——结阵！”一个少女的清越声音在塔外约三四丈处响起。刹那间，成风的面前忽然闪现了无数条发出幽蓝色的光芒，像蛛网一样纵横交错地将成风与那只怪物一齐笼罩其中。
　　从塔外穿入的幽蓝光芒如绳索一样紧紧缠绕在身上，成风的手脚被封住，完全动弹不得。
　　“这是……咒缚？”成风虽然吃惊，却也没有太过慌张，因为那只怪物也被困在半空中，凄厉地叫喊着，在束缚之中挣扎着，还有些许活动空间的翅膀扬起阵阵强风，将烛火刮灭了大半。
　　成风勉力转动僵硬的脖颈，环视拱窗，塔外的情形虽然还看得不太清楚，也能隐约看到四周不知何时多了六七名身着巫女、神官服饰的术者，正在双掌合十，结阵吟咒。
　　“是东都的守护者吗？”成风苦笑，看情况，这些术者早已掌握了妖魅的动向而在这里埋伏等待，看来自己这一回又多管闲事，而且给别人添了麻烦。
　　“很强的术力……”七尾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的怀里钻出来，悠哉地在他的肩上舔起了尾巴，这个结界似乎对它没有什么影响，“大概是隶属于宫廷的阴阳师吧！东都的妖魅，果然惊动了朝廷么？”
　　“……看来这一回，又没我的事了。”成风叹了口气，虽然不是对外面那些人有什么不满，但牺牲了一个晚上的甜美好梦换来的是这种结果，心里多少有点不好过。
　　“破魔之矢！”又是一声清脆的叫喊，成风还记得这与刚才的声音同属于一个人，不过他循声望去，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少女的身影，就有一道疾若闪电的金黄色耀眼光箭从他头上越过，“嗖”地一声射入了那双翼怪物的身上，随着一声尖锐惨厉的嘶喊，“轰”地一声，火星四溅，怪物的身上燃起了熊熊大火。那华丽的火焰猛烈而炽热，没过多久，那怪物便与最后渐渐沉寂的哀号一起归于灰烬。
　　与此同时，咒缚的蓝光也于一瞬间消失，成风的手脚也随之恢复了活动的自由。
　　在窗边向外望去，在淡淡的月光下，原本围成六角星形状的术师们已经解散了阵形，以恭敬的姿态，聚集在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女身边。
　　“那个少女……应该是率领这次行动的人吧？”
　　七尾也探头往外看：“应该没错，不但和我一样正确预测出这个方位，而且指挥得干净利落，瞬间发难，顷刻灭敌，做得很漂亮！”
　　与七尾有着相同的感觉，成风不禁凝目向那少女望去，那名少女也恰在此时转过头来，微仰螓首，正好与成风四目交望。
　　那是一张皎洁明净得像是月儿一样绝美的脸庞，漆黑的眼瞳中映出月的形状，焕发出朦胧而动人的光芒，只是被那样的眼眸望着，便仿佛自己的一切都会被吸进去一样。微微抿紧的红唇，透露出坚毅的个性。一头丝绢般的光滑长发披肩而下，点缀着点点莹亮剔透的水晶，像苍穹中的繁星一样闪耀着。
　　“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在此地？”
　　轻启朱唇，明眸中微露疑惑，似乎已经将一切掌控于手却突然发现有个意料之外的角色闯入其中，她问出理所当然的问题。
　　眼波轻轻一转，瞳中疑惑更深。
　　“此塔建成已有数百年，历来以玄武神铁镇之。玄武之锁百坚不摧，虽削铁如泥之宝剑亦不能毁，你居然能不破窗而登堂入室，是何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