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物》艾浮亦

9、09

　　从小到大，程简也算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了。不过，眼下这里只有他和辛繁两个人，他自然主动承担起了将遮挡窗户的体操垫挪开的重任。

　　一时间，体育器材室里尘土飞扬。辛繁把毛衣领子拉高，整个人小小一团躲进角落里。

　　她乐滋滋地观赏了一会儿公子哥干体力活的样子，看了一会儿，不由得有些心疼他身上那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羊绒大衣。

　　“程简，外套脱了再搬吧，我帮你拿着。”

　　程简眯着眼睛在灰扑扑的空气中看了辛繁一眼，又低头瞅了瞅自己已经被摧残的外套，最终似乎决定采纳她的意见。

　　辛繁看见他利索地脱掉大衣，随后直接朝她一扔：“是有点不方便，你拿着挡挡脸，这儿灰太大了。”

　　辛繁：“？”她本来是想牺牲自己的美颜保护他的羊绒大衣的，毕竟程简那么爱干净……

　　虽然但是，辛繁很快就知道程简为啥对这件大衣不甚在意了，因为她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比刚才的程简还白白净净的程简。

　　剥了外套，露出少年柔软的白色毛衣，同样一看就价值不菲。

　　体操垫轰地一下落地，程简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挥了挥眼前的尘土，满脸嫌弃。窗子终于完整的露出来，光线直直涌进，落在少年的头顶肩膀，辛繁看着他，毛衣袖松松挽过手肘，露出修长白皙的一截手臂，宽松的毛衣被光晕出一圈绒毛，显出几分柔软乖巧，而他挺拔的身高和宽阔的肩膀又将这份柔软抵消了大半。

　　是个内敛又可靠的少年。辛繁不得不感叹自己选择攻略对象眼光的高超，她心情大好地走过去，将外套递还给程简。

　　“太好了，这个窗户是从里面打开的，很容易就能出去！”

　　程简也看过去，那窗子开得很高，就连他伸直手臂都不一定能碰到，更别提辛繁。

　　“你要怎么上去啊？”程简问。

　　辛繁目光在他身上逡巡，意有所指道：“唔，我需要踩着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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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可以吗？”程简半跪在地上，双手扶着墙壁，低着头，在他的腿边有一双属于女生的运动鞋。

　　辛繁单膝跪在他后背上，另一只脚踩在他的肩膀，她仰着头，努力伸手：“不行，偏了点啊。”

　　“哦，那这样……”

　　“过了过了！”

　　辛繁用膝盖顶了顶他，抱怨道：“你低着头干什么？我又没穿裙子！你抬头看着对准点不就好了。”

　　女孩的膝盖贴着他的脊椎，体温透过毛衣传递着，程简心脏跳得太快，仿佛成了耳朵里得噪音，他面色通红，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答应了辛繁的要求，竟然给她当人肉梯子。

　　“知道了。”程简说着，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飞快地低下头去，往左边挪了挪。

　　总算没问题了，辛繁麻利地踩上程简的双肩，双手扒住沾满灰尘的窗沿：“好了，你站起来吧。”

　　“哦，你小心点。”程简闻言双手握住辛繁的脚踝，护着她缓缓站起身。

　　她好瘦，程简心猿意马地想，他指节修长，一只手就能将她扣住，她也很轻，踩在他的肩上似乎并没有给他增加什么重量。

　　女孩子都这样吗？程简的心又开始怦怦跳起来。

　　辛繁双手撑住窗沿，右脚踩了踩，示意OK，程简停住，她便打开了窗子。冷风猛然将窗户推开，凛冽的空气遽然闯入，辛繁轻松一撑，整个人灵巧地跨坐在窗子上。

　　“你注意安全。”程简只觉肩头一轻，心底却不由得提起来，他仰头看去，光晕中辛繁的脸让人有些看不清。

　　一个狭小的窗子并不能给仓库带来什么光明，两人之间的距离令程简心底涌上一阵慌乱，熟悉的感觉袭来，辛繁所在之处就像是童年时那道透着光的门缝，而他身后是追逐着要将他淹没的黑暗。

　　“我去帮你找老师开门。”辛繁说着从窗子上一跃而下，地面上是雪，她体重很轻，落地的时候像小猫一样没有声音。

　　程简仰头看着，恢复安静的仓库令他不由得又攥紧了拳头，似乎过去了好久好久，又似乎只过去了一秒钟。程简脖颈僵硬着不敢回头，忍不住开口，他不抱希望道：“辛繁？你还在吗？”

　　一秒、两秒。

　　门口忽然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程简一怔，听到辛繁扯着嗓子喊：“我还在呢！我帮你把这个锁撬开，你等一下啊！”

　　程简蓦然睁大眼睛。他以为辛繁肯定走了，这一刻他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辛繁不是程文衍，她没有把自己一个人留在小黑屋里。

　　好一会儿，辛繁听到厚重的铁门后传来程简闷闷的声音，他说：“你快一点。”

　　“哼。”她撇撇嘴，扔掉一根废掉的发卡，锁应声而开，辛繁想，就知道程简害怕，刚才还装得没事一样。

　　推开门，程简一下闪出来，比兔子都快，辛繁不得不佩服自己攻略男人的手段漂亮，就凭自己的细致观察和体贴入微，她不信自己拿不下程简这只小绵羊！

　　说起来，她这一套一套的不会还遗传自身边女人不断的李二狗吧？

　　自从知道了李秋月真正的嘴脸，辛繁已经认定他不是人了，对他的称呼也从“爸”变成了“狗”。

　　程简喘着气，一边穿外套一边回头看辛繁，两人一堆上眼，辛繁忽然哈哈大笑。

　　“怎么了？”程简不明所以。

　　辛繁捂着肚子道：“你的脸……哈哈哈哈，你照照镜子吧！”

　　程简一滞，也不由得笑起来：“还说我呢，你也没好到哪去。”

　　远处的松树林里，几个人探头探脑。
　　小弟1号感叹：“不愧是繁姐，我寻思咱们还得过去救她俩呢，结果人自己翻出来了。”
　　小弟2号直摇头：“这姓程的咋还得靠女人搭救呢？就这？咱能把繁姐交给他？”

　　咣当一声，貂哥一脚踹过去，狠狠踹在小弟2号面前的树干上：“傻啊！就凭繁姐那身高儿，她自己能翻出来？她俩绝对有戏！”

　　“哗啦啦！”话音刚落，松树上积攒了几星期的雪被这一脚惊动，劈里啪啦落下来，糊了几人一头一脸。

　　“操！”小貂在眼睛上抹了一把，像个蒙面侠似的发表重要演说：“总之，我们的计划很成功，接下来，进入下一阶段！”

　　“貂……貂哥，下一阶段是……是……是啥呀？”小弟3号是个小结巴，个子高，长得严肃帅气，平时不说话时看着高冷得很，然而一说话就跌份儿。

　　貂哥耐心等他说完，神秘一笑：“当然是……昭……昭告天下，假装不经意地让吴……吴田田知道。”

　　“貂哥你……你别学我！”

　　“我……我没学你，我……我小时候也……是结巴！”貂哥气愤地给了小弟3号一拳：“都……都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