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物》艾浮亦

5、05

　　辛繁看见程简骤然紧张起来，他把手机往兜里一揣，匆匆道：“我先走了。”

　　短暂的接触让人感觉有点意犹未尽，辛繁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她看着程简的背影，少年像拔节的竹子，穿着冬日的外衣也不显得臃肿。

　　“他怎么跑那么快。”车缘也朝程简看去。辛繁又咬了一口干巴面包，含混道：“不知道，可能怕家长说他吧，毕竟是好学生。”
　　“唔……不会吧，他爸妈我见过，都是特别温柔的人，你看他那么傻白甜，估计从小宠大的。”高沐雪接过话茬。
　　车缘问：“你啥时候见到的？”
　　高沐雪托着下巴回忆：“我想想……去年国庆节好像。”

　　去年高沐雪被父母带着去参加婚礼，她家是经商的，跟政府有持续的合作，一来二去弄得还挺高级。于是，婚宴上他们被安排在靠近舞台的一桌，跟江远市的一些领导们坐在一起，同桌就两个小孩儿，她和程简。

　　家长们听说她俩是同学，都起哄，让年轻人多聊聊，高沐雪有点怯场，低着头不说话。程简可能是自幼跟着他爸出入场合多了，见她害羞，便主动帮忙给长辈倒酒，将话题带了过去。

　　那时候很多人都夸程简，说他将来肯定错不了，能成大事。这些人一半是真心，一半是拍他家长的马屁，高沐雪很是不屑，不过她抬头看的时候，却看到程简的父亲笑容骄傲，轻轻揉程简的脑袋，他的妈妈谦虚地回应，说：“哪有，他能健康快乐的长大我们就满足了。”

　　一派温馨。高沐雪说不出的羡慕。

　　“这有啥。”车缘听完什么感觉都没有。辛繁饶有趣味地看了她一眼，车缘当然没感觉，她爸妈老来得女，恨不得把她宠到天上去，可是高沐雪家不一样，她家人一年到头在外面忙，不怎么管她，过年坐一桌吃饭互相客气得像陌生人。

　　“嗯，确实没啥好羡慕的。”辛繁跟着点了点头，“你就看见他们在婚礼上那样，家里说不定还有什么别的矛盾呢。”

　　她只是随口安慰一下高沐雪，没想到一语成谶。

　　第二天，程简贴着退烧贴，鼻子瓮声瓮气地来上学。辛繁从他进班级就看着他，见他这副憔悴模样还怔了怔。

　　不过好学生就是好学生，重感冒也能领读单词，辛繁听着他带病上岗的声音，头一回儿在早读课上掏出了英语书。

　　“呦，繁姐奋发图强啦？”同桌李峰欠兮兮地打趣儿她，辛繁书还没来得及翻开，就卷成卷砸了他一棒子：“你管我？”

　　动静有点大，话音落，她才发现班级整齐的朗读声卡住了，一抬头，程简正皱眉看着她，满脸责怪之意。

　　他看着没什么精神，想到昨晚人家费心劳力地找了她那么久，辛繁突如其来一阵心虚，忙低头翻开课本，装模作样地读起来。

　　小样，辛繁气呼呼地想，姐这是给你面子。

　　一下课程简就趴在桌子上，看起来似乎困极了，辛繁有心去逗逗他，奈何车缘和高沐雪招呼她去厕所，试问谁能逃脱厕所社交的桎梏？今天你隔路*，明天厕所把门无人助。

　　“知道了。”辛繁答应着离开了座位，路过程简的时候，她忍不住瞄了一眼，淦，男孩子为什么要长那么长的睫毛！

　　辛繁心里感觉怪怪的，像是有小虫子在爬，以前没发现，现在一看程简这小子长得还不赖。

　　女厕永远人满为患，高沐雪和车缘选了相连的两个蹲坑，辛繁就站在她们中间看大门，没办法，一中建校40年，这厕所可能就有40年没修过门，那插销就是个摆设。

　　“哎，刚才出来的时候我看见二班吴田田上咱们班去了。”高沐雪一边嘘嘘一边闲聊。
　　“她去干嘛？咱们班有她亲戚啊？”车缘也不遑多让。
　　“你不知道吗？她喜欢程简，都来过多少回了，这不昨晚程简帮我们来着，我才想跟你们分享这个八卦。”
　　“那你他妈在厕所分享？你搞个喇叭广播得了。”
　　“扑哧！”隔壁不知道哪位隐士听到全程，忍不住笑出来。
　　车缘无语道：“你看吧，都听见了。”
　　高沐雪哼唧：“这也不是啥秘密啊，就咱班同学天天闷头学习才不知道，吴田田自己都恨不得广播呢。”

　　辛繁面无表情地听了半天，谁知越听越烦躁，终于忍无可忍：“行了，你俩上厕所怎么还三心二意的，给你俩在这儿办个茶话会呗？”

　　她也不知道自己烦什么，是烦吴田田喜欢程简？还是烦吴田田到处宣扬？或者……是女孩子特有的敏感让她预感到了某种危机。

　　这种烦在回到班级就变得更烦了。辛繁正撞上一脸娇羞走出来的吴田田，对方是个活泼又戏多的女孩，看到辛繁还热情地打招呼：“嗨，我又来你们班啦，下学期高三，按成绩分班，我来提前熟悉一下自己的新班级，以后说不定是同学哦。”

　　辛繁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出去，对车缘道：“她啥意思？”
　　“意思就是她觉得自己成绩不错，按照排名能进重点班。”车缘一本正经地解释。
　　“啧，我知道。”辛繁一皱眉，“我是说她跟我说干嘛？”
　　“可能……她觉得你要被分出去了。”车缘实话实说，辛繁上去就给了她一杵子。

　　然而，她的话却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了辛繁心里，她不由得想，如果分班了，她跟程简的交集不就更少了吗？

　　她朝程简的座位看去，程简还在睡，姿势都没变，看来吴田田也没跟他有什么交集，不过，辛繁眯了眯眼，程简的桌子上多了一瓶牛奶，还有一个千层蛋糕。

　　呵，送早餐？这么老套的追求方式？辛繁径直朝程简走去。

　　快上课了，程简休息得差不多，准备拿相应的课本出来。一抬头正看到辛繁站在自己桌前，笑嘻嘻地拿着一瓶牛奶和一个千层蛋糕。

　　“我没吃早餐，这能给我吗？”辛繁大大咧咧地问。
　　程简还没睡醒似的：“这不是我的东西。”
　　“我知道，隔壁班小姑娘送你的，你要吃吗？”辛繁作势还把东西朝他送了送。她都这么说了，程简自然不会吃。

　　“不用了，你要就拿走吧，我吃过早饭。”

　　辛繁就等他这句呢，立刻高高兴兴地将早晨收入囊中，她拍拍程简的脑袋：“姐不白吃，晚上给你补回来。”
　　说完蹦蹦哒哒地回座位去了。

　　程简低烧得有点反应慢，好半天才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回头看辛繁，这位姐怎么回事？她刚才的意思是……要请他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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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艾浮亦的东北方言小课堂：
*隔路——贬义，指人特立独行不合群。
例句：“别的大大都日更，就你断更半年，你咋这么隔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