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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医生我没病吗? ...

  •   所有病房的灯都是统一熄灭的,郎言冲下床,摸黑来到天文官病床头,为他按了紧急求救的按钮。

      贵妃娘娘想要把天文官扶起来,却发现老人在不住地发抖,“王爷,他在抖,怎么办?”

      郎言:“我按了铃,医生马上过来。”

      状元去自己枕头下面摸索半天,找到一个小小的手电递给郎言,那是他晚上在被窝里看书用的手电。

      手电“啪”一声亮了起来,郎言拿它照着天文官,天文官嘴角已经渗出了白沫,额头上满是汗珠。

      “医生怎么还没有来?”郎言着急道,“医院晚上没有值班的医生吗?实在不行,护士也行。”

      “有,但是……有的医生会偷偷回家。”贵妃说。

      “我去砸门。”郎言说完走到病房门口,狠狠地拍着铁门,“来人啊,这里有人生病了。”

      夜晚很安静,但凡有点响动就能听到,但郎言所在是病房恰好位于走廊尽头,而主任医师的值班室却在走廊另一头。

      而那间值班室已经落了锁,主任医师一如既往地旷班回家睡大觉去了。

      幸好护士站在走廊中间,但此刻,值夜班的护工和护士长正趴在桌上睡得正酣,他们晚上刚喝了酒,鼾声如雷,两个胖子把脑袋埋在胳膊里,再大的声音也无法扰他们清梦。

      郎言足足敲了十分钟的门,门上的探视窗玻璃都要被他震碎了。

      “晚上没人值班很正常,但愿护士站有人在。”状元祈祷道。

      郎言最后重重地踢了一脚门,对他说:“今晚不是女护士值班,是那个护工。”

      贵妃一下子站起来:“那护工每天晚上都会喝酒,他能听到吗?”

      三个人一齐发起愁来。

      这是郎言的精神空间里又传来一声“嘶”的声音,那声音带着些不耐烦。

      A612再次积分清零回到了游戏的远点,他倔强地再次打开游戏,一次又一次地控制小人往上跳。

      花臂大哥和妹子都已经睡下了,A612不想休息,熬夜玩着这个脑残游戏。

      郎言知道自己人格有些分裂,他想办法和脑中的人格对话:“你好……”

      A612手一僵,小人从空中跌落,他细想,方才……郎言好像在叫自己?于是急忙回答:“在,我在这里,有什么事儿吗?”

      “你们可以控制我的身体,可不可以让那位大哥帮忙暴力开一下房门。”郎言拿指尖抵在耳后,这样可以听得更清楚一些。

      A612很想亲自出去帮忙,但碍于总部给自己下的限制,他只能偷摸摸地口头帮忙的,“你别敲门,医院墙壁不厚,方才大家都已经醒了,你现在敲一下墙,让每个病房接力把求救信号递给护士站。”

      这个方法听起来很无厘头,即使所有人都醒了,但这里的病人情况都很特殊。尤其是在半睡半醒的夜里,正常人都不一定能办到的事儿,怎么能要求一些病人去做呢?

      郎言犹豫了:“还是让大哥帮一下忙吧,探视窗的玻璃还好,可以拿东西砸开。”

      A612不想看着郎言求助其他人,他驳回郎言的看法,“玻璃碎了你会受伤的,就按我说的做,信我。”

      天文官情况更不好了,他迷迷糊糊地喊着儿子的小名,浑身抽搐着,嘴里的白沫不住地流。

      医院担心病人受伤,所以病房里没有能砸窗的东西,郎言派状元去拍门,贵妃负责照顾天文官,他自己则听从A612的建议去敲隔壁的墙。

      “这里有人生病了,帮忙叫一下护工。”郎言简洁地嘱托墙那边的人。

      与此同时,A612想办法在总系统的眼皮子底下开了挂,钻了这些小NPC的空。

      于是,隔壁病房的所有人看到了这样一幕,整整一年没有说过话的病人听完后语句流畅地向另一个病房的人传达了求助消息,然后逻辑清晰地呼吁大家一起拍门呐喊。

      不到二分钟,整层的病房都炸锅了,因为他们看到,神志不清的伯伯有条理地分析如何救人,腿瘸了的赵爷爷健步如飞,甚至瘫在床上从来不动的小伙子都起来和大家一起帮忙。

      三分钟内,整个走廊的拍门声排山倒海般响起,护士站的玻璃也跟着哗哗作响。

      “怎么了?”护工从椅子上弹起来。

      护士长惊恐地想要站起来,腿脚却因为长期久坐没有一丝力气,他拽着护工问:“地震了?”

      这时,所有的病房停止了呐喊和拍门,只剩下了郎言他们病房依旧在拍门求助。

      护工搀着护士长站起来,两人一瘸一拐走向走廊尽头的病房……

      救护车尖利的声音逐渐走远,所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大家谁也睡不着了,由于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儿太过诡异,病患们也难以自制地聊起天来。

      由于A612的介入,所有被要求成为“病人”的病人都恢复了本来的样子,他们脱离了副本规矩的限制,痛快地谈论着自己的心事。

      这一晚,有的人抱头痛哭,有的人拍手大笑,这不是精神错乱的表现,而是发自内心的自由。

      护工和护士长知道了自己的失职,恐慌地给主任医师打了电话,两人呆坐在凳子上,再也无心管这些暴乱的病人。

      郎言还在好奇大家的默契,他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病房里面只剩下了三个人。

      最先不对劲的是贵妃娘娘,在郎言吃惊的目光中,他把那个睡觉都舍不得脱的帽子丢在了一边,然后开始收拾自己的病床。

      再接下来,郎言看到状元把他藏在枕头下面的书拿了出来,然后毫不留恋地丢到了垃圾桶里,甚至还把那个数学笔记本撕成了两半。

      在痛快的撕书声里,郎言担心地问他:“状元,你……的书不要了?”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状元把手头的政治书也撕成了碎片,一股脑塞进垃圾桶里,垃圾桶不够装,他找出一个黑色袋子把其他书也填了进去,“我就算当一个快递员,也不会折腾自己了,本来就不是念书的料,早就该认清自己的水平了。”

      同时,贵妃将床铺收拾好了,他也扭头说:“我当初死爱面子,因为老是不受抬举,就想着去赌,结果把家里所有钱都输光了。要不是因为赌,我老婆和女儿也不至于在离开的路上出车祸。”

      状元搭腔说:“等我出去就去找个其他工作,你要是出去了打算干什么?要不我俩一起找工作?”

      贵妃一把握住状元的手:“可以,一定叫上大哥,找工作时我俩先剃个头,从‘头’再来。”

      看着贵妃那所剩无几的地中海树木,郎言:“……”

      第二日,院长回来了,他把主任医生和那俩个失职的喽啰叫到办公室,进行了长达三小时的训斥。

      到中午的时候,天文官也被送回来了,虽然他的状态看起来已经好了很多,但由于老年人较差的身体素质,脸色还不是很好。

      郎言一个人照顾着天文官,虽然不忙,但心态有些崩。

      因为昨晚的异常过后,病房里另外俩人变得更加不对劲了。早上,状元发现自己把书都撕了,现在还没有从自责中走出来。象征贵妃的帽子被丢到了马桶旁边的卫生纸篓里,贵妃心都碎了一地。

      早上所以人状态有有些不对,早操居然被取消掉了。此刻,四个人的病房,能正常生活的只剩下了郎言。

      他照顾着天文官,同时安慰那两位,“你们不要伤心,昨天晚上不是说好以后出院了要一起找工作吗?现在怎么还想重操旧业呢。”

      他们对视了一眼,有些想通了的意思。

      直到清洁工把垃圾桶和纸篓里面的杂物丢掉,两人也没有做任何补救的措施。

      看了真的想通了,郎言心说,忽然,天文官抓住了他的手。

      天文官的呼吸极其微弱,他有气无力地按按郎言的掌心,示意郎言把头低下一些。

      郎言把耳朵贴过去,问老人:“您有什么话对我说吗?我在听。”

      天文官嘴唇动了动,终于发出了声音:“你和我儿子一样大了,真是一个好孩子啊。”

      猝不及防被夸,郎言有些不安,“需不需要我帮忙联系您的儿子,您出了这样的事,他再忙也应该来看望您。”

      天文官:“不行,不行,千万不要让我儿子来,他很忙的,不能因为我这老头子耽误工作。”

      郎言劝道:“老大爷,您太过于溺爱孩子了,这样下去,对他对你都不是好事。”

      天文官根本听不进去郎言的劝说,他执拗地摇着头,“不能,我不能耽误他。”

      什么样的儿子能做到三年不理会自己的父亲,即使自己的父亲得了这种病,但那也是自己的父亲啊……精神类疾病让他觉得这样见不得人吗?

      或许是天气原因,郎言眼睛有些干涩,他抬起头眨了眨眼睛,不去想这其中的原委。

      电光火石间,郎言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幅画面,一个陌生的男人把幼小的男孩抱在怀里,身边是整肃的保镖团,那个男人笑得很开心……

      郎言脑袋中思绪纷乱,他在床边坐下来,闭上眼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又看到刚才的那个男人背着手在医院走廊里踱步。

      “查的怎么样了?”男人咬紧牙根,压制着怒火对身边的人道,“绑架我小儿子的人找到没,找到以后我要他死无全尸。”

      郎言心里有一种感觉,那个男人就是自己的父亲,他身边站着的便是父亲的心腹,那心腹沉住气低声回应道:“老大,这些年您把少爷保护得太好了,他没有一点防范意识。而且小少爷太乖了,什么人都相信,这才会被那些人绑架,不如让少爷早点来组织上历练……”

      “这些事儿是你该操心的吗?哲宇还小,他当然什么都不懂,如果可以,我宁愿让他一辈子都不懂这些事儿。”男人气急败坏地一拳砸在墙上,“希望这件事儿不会给哲宇留下后遗症。”

      可是,小小的哲宇还患上了现在的疾病……

      画面忽然消失了,郎言用旁观者视角看完了这一幕,不明白自己对父亲为什么有种陌生的感觉。

      心里面属于父亲的那一块始终空空的,像是一块有洞的墙壁,当寒潮来时,所有的冷气都通过这一块袭击他,让他无处遁形。

      一睁眼,看到熟悉的病房,郎言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一场梦,眼前画面如同轻轻一碰就能破碎的假象。

      粉饰下的太平终于被敏感细心的他撕碎了,郎言回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以及那些语焉不详的谎话。

      为什么自己忘记了以前的事情?

      为什么自己会强烈地想要离开?那种的感觉是近乎本能的,本能得有些反常,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推着他前进,蛊惑着他走出医院。

      自己的脑中为什么会出现另一个声音,那个声音的主人为什么有那样大的能力?

      一整层的特殊病人是无论如何也达不到这样的效果的,那种整齐的感觉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了一样。

      眼前的一切细思极恐,郎言甩了甩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这时,脑中的人格又开始活跃了。

      在不耐烦的抽气声里,郎言可以想象到那个年轻男人又玩起了游戏,但同时,那个久违的女声也响起了。

      她说:“哲哲,注意一下天文官的情况,我觉得他身体越来越不行了。”

      那个妹子是不是一直住在自己的脑中郎言不知道,他刚有意识的时候,妹子敏感细心的性格就像固有标签一样在他心中根深蒂固。

      既然妹子观察到了不对劲,一定是有道理的。

      郎言俯下身,仔细观察着天文官的生命体征,老人的状态看不出哪里不对,他问:“老人家,你还好吗?我要不叫一下医生吧。”

      “好”天文官点点头,他说完后连忙又道,“小伙子,我知道我快要不行了,等我死了,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郎言集中精力,忙问:“好,我有能力的话,一定竭尽全力帮您。”

      天文官笑了笑,露出了一个缺牙的笑容:“我床底下的包包里藏着些钱……要是我死了,让医院拿这些钱把我扔火葬场,骨灰什么的,出来的时候随便扔了吧。”

      郎言喉头苦涩,道:“我们会通知您儿子的,他一定会接您回家。”

      倔强的老人不答应:“不行,千万不要告诉我儿子,影响他心情就不好了,他工作忙……”

      好久,好久,老人一直念叨着“他工作忙”。

      郎言实在忍不住,不想当着老人的面落泪,他慌不择路地跑出去去找医生。

      “主任大夫,我们病房的老人不行了,麻烦你赶快来看一下。”郎言冲进去,扶着门框,眼中湿润起来。

      干瘦的主任医师带着一众护士风风火火冲向最后一间病房,走廊里被带起了一阵风,所有的人都停下来为老人祈福,他们之中有的人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但所有人都在此时难过起来。

      那是一种出于本心的难过,他们这些特殊的病人,不被外界所容纳,没有人能够与他们交心,大家只有从同类身上才能汲取到可怜的温暖。

      没有相关利益的鄙薄,也并非浅俗的同情心作祟,走廊上痴痴傻傻的病人齐齐望向最后一件病房,呜呜咽咽地呼号着,挽留着即将逝去的生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医生我没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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