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他大爷的》除夕初一

37、圣旨到

　　那天晚上她没有哭，只是早早地睡了，曾经因为学业不顺利和被妈妈误解而号啕大哭的姑娘，又变得更坚强了一点。

　　睡觉前她想，如果她将来有了小孩，一定不要让他这样伤心。最好往傅骢那样去养，少一些条条框框，让他自信，舒展又昂扬。

　　隔天，汤媛打电话来找她出去学习，等到了图书馆，周雪光才发现了她的险恶居心——江行止也在，就在他们不远处。

　　图书馆里满是带着小孩蹭空调的爷爷奶奶，活泼好动的小孩在她身边跑来跑去，吵得周雪光根本没办法静心看书。

　　汤媛也是心神不宁的样子，周雪光提出要走，汤媛看看江行止，坚定地摇了摇头。周雪光刚想说她为了爱情竟然学会了闹市读书的本领，就见她款款起身，抚抚裙子，轻移莲步去了江行止那边。

　　周雪光很是怀疑，她是为了显出纤细的小腿才穿裙子的。

　　汤媛缓缓展开书本，轻声细语地和江行止说话，江行止提起笔，在草稿纸上一挥而就。
　　随着江行止的讲解，汤媛就交替露出恍然大悟和疑惑不解两种表情，周雪光顿时觉得，汤媛将来要是不去报考表演系，那将是影视界的一大损失。

　　汤媛回来后，披上大衣拿着钱包就跑出去了，她书包里的本子掉在地上，周雪光去捡，就看见抄得整整齐齐的附带着答案的题目，和她请教江行止的题目一模一样。

　　她正看着，汤媛就抱着三杯奶茶回来了，周雪光见她抱得不顺手，刚想替她接过来，汤媛就摇头，“这杯是江行止的，不能给你。”

　　“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汤媛在座位上喘匀了气，说道，“他不喜欢珍珠，这杯加的是红豆。”

　　周雪光瞥她，“我也不喜欢珍珠喜欢红豆。”

　　汤媛在桌面下踩她一脚，又理理头发，这才捧着奶茶，又一次往江行止那边去了。
　　江行止推拒着奶茶，汤媛说了句什么，他就往周雪光这边看，周雪光连忙收起八卦的笑，拿出‘我心中只有学习’的表情，十分正经地对他点了一下头。

　　汤媛也是一脸正经地回来的，只是周雪光的手被她掐得很疼。
　　“他说下回请我，他说下回！”如果这里不是图书馆，如果江行止不在不远处，汤媛一定会尖叫出声。

　　即使压抑着嗓门，汤媛的声音也是又尖又利，充满了兴奋。
　　“你费尽心机拿你会做的题目请教他，再请他喝奶茶，一个虚无缥缈的下回，就值得你这么高兴？”

　　汤媛的脸上浮现出奇异的满足感，她说，“你知道吗，他从来没有主动找过我，这是他第一次提议和我做一件事，我真的很开心。”

　　江行止的下回来得很快，图书馆闭馆后，他就过来邀请汤媛和周雪光一起去吃饭。

　　他大爷的，她一定要扒了汤媛的皮，让她改名汤芝麻糊，周雪光忍着脚面上的剧痛，强撑出一抹自然的笑，“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去了，我家里人还在等我回去吃饭。”

　　其实并没有人在等她回去吃饭。
　　胡红英和钟叔叔要上班，家里只剩钟乐，周雪光不想看到钟乐，这才躲了出来。
　　吵架并不尴尬，尴尬的是吵架后还要面对彼此。

　　回到家后，周雪光听到钟乐说，“胡阿姨，我想吃鱼丸。”

　　筷子细小碰撞碟子的声音过后，胡红英轻声细语地说，“喏，吃吧。”
　　周雪光立在玄关里，过了一分钟才弄出动静走进去。

　　饭桌上的菜只剩了盘底，胡红英有点尴尬，钟叔叔也很尴尬，语无伦次地说，“雪光快坐，叔叔给你盛饭。哦哦，你吃饭了吗？我们以为你不回来了，呃呃，你等等，叔叔给你炒个菜。”

　　周雪光笑了，说，“别忙了，我在外面吃过了，你们吃吧。”

　　生活中的很多龃龉最后都是不了了之，假以时日，周雪光和胡红英都会淡忘。
　　周雪光没想到钟叔叔会向她道歉。

　　那是晚上九点钟的时候，周雪光饿得厉害，就想悄悄去厨房找个面包充饥。

　　钟叔叔坐在沙发上，见她出门，腾地站了起来，把周雪光吓了一跳。

　　电视机的音量压到最小，周雪光很肯定，钟叔叔是竖着耳朵听她房门的动静，特意等她的。
　　“雪光饿了吧，要不叔叔给你炒个蛋炒饭当宵夜？”

　　这句话说得很通顺，也不知道他在心里排练了多久。

　　周雪光很想逃回房间，但理智阻止了她，“不用了钟叔叔，我冲杯芝麻糊就好，你忙你的吧。”
　　钟叔叔于是没话了，坐立不安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可怜。

　　周雪光本来不想理他的，他儿子刚捅了她一刀，她没那么宽容。可是钟叔叔盯着她后脑勺，几乎要把她的脑袋盯穿了。

　　周雪光只好转过身，问，“钟叔叔，你有事吗？”

　　钟叔叔如蒙大赦，“钟乐他不懂事乱说话，让你受委屈了，我已经教训过他了，我代他给你道歉。”

　　有多少长辈愿意向孩子道歉呢？即使他们真的做错了，煮一道孩子爱吃的菜，买一件孩子想要的玩具，这恐怕就是家长最大的歉意表现了。

　　还有数不清的家长，用“我是为你好”自我辩解，用“爸妈养你不容易”道德绑架，说对不起，那是不可能的。

　　周雪光悄悄打量他一眼，钟叔叔的道歉很真诚，不是为了让她不追究而故作姿态。
　　越相处，周雪光越欣赏他，因此她摇摇头，宽容地说，“没关系。”

　　钟叔叔欲言又止，似乎不相信她真的原谅了。周雪光笑了，她说，“我读小学的时候，也向老师打过同学的小报告，想要以此来讨老师的喜欢。钟乐打我的小报告，只不过是想讨我妈妈喜欢而已，我不介意。”

　　钟叔叔惊讶地看了看钟乐的房间，对周雪光感激地笑了。
　　周雪光不止能理解钟乐，她还能理解胡红英。

　　周雪光素行不良，胡红英对她半信半疑，钟乐这个“外人”没有理由栽赃她，那么就是周雪光在撒谎，她批评周雪光，没有错。

　　说到底，还是不够信任，不信任周雪光没有撒谎，不信任周雪光能处理好这件事。
　　大家只是站在各自的逻辑上行事，大家都没有错。

　　整件事的无解之处就在于，胡红英觉得周雪光撒谎伤害了她的感情，周雪光觉得胡红英不够信任她让她也感到很受伤。

　　半夜突然飘起了雪，周雪光抬头一看，厚厚密密的雪片“簌簌”地落下来，落在窗台上，也落在树枝上。

　　北京会不会下雪呢，傅骢在做什么呢，如果北京在下雪，傅骢会不会想起她呢？

　　房间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睡了，周雪光抱着物理书轻轻走出去，拨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周雪光还没做好心理准备，险些克制不住想把电话挂断。

　　“周光光你是猪吗？连说话都不会了？”

　　他大爷的，周雪光翻了个大白眼，什么春花秋月的心思都没了，利落地拽过物理书就开始说，“一道物理题，一个小球沿着平面水平匀速运动······”

　　“你个大白痴大半夜打电话就为了和我说这个？！”傅骢粗暴地打断她的话。
　　不然和你谈情说爱吗？周雪光咬住舌尖，恶狠狠地，“不然就换化学题好了！”

　　“你给我老实说话，说吧，是不是很想三跪九叩谢主隆恩？”傅骢启发她。
　　算算时间，东西也差不多到了，难道是周雪光故意和他装神弄鬼？

　　傅骢皱着眉恐吓她，“我告诉你哦，你要是敢故意戏弄我，我就把你打出猪脑花，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

　　“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外面下雪了，长途电话费很贵，再见！”

　　傅骢掏掏被震得嗡嗡作响的耳朵，拉开窗帘看了看，费解地嘀咕，“下雪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周光光这大白痴竟敢挂我电话，等我······哼哼。”

　　傅骢重新盖好被子，气哼哼地睡下了。
　　电话这端的周雪光，也气哼哼地睡下了。

　　等第二天周雪光收到一大本笔记本，才明白了傅骢的话。

　　笔记本封面写着一句话：敢浪费小爷的心意，小爷把你打出猪脑花！
　　周雪光神奇地预感到了什么，因为这预感，她的眼睛湿润了。

　　翻开笔记本，里面全是数学题，手写的解题思路下面贴着类型题，类型题的纸张颜色各异大小不一，像是从许许多多本习题册里裁下来的。

　　前几页贴得还算认真，再几页纸条开始歪七扭八，最后几页只是敷衍地抹抹胶水，周雪光一翻，纸条就飘到了桌面上。

　　从前往后，傅骢越来越不耐烦的态度十分明显。
　　可是即使再不耐烦，他也为她准备了这份宝典。

　　周雪光掏出胶水，仔仔细细把每一道题目都加固了一遍，她摸着凹凸不平的纸张，鼻酸得想哭。
　　正想把塑料袋丢掉，周雪光就看到了一张明黄色的纸，上面写着‘圣旨’两个字。

　　翻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小胖妞周光光二月十五日于校门外恭迎圣驾，钦此。

　　周雪光傻了，不敢置信地捧着圣旨，突然间，想笑又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