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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沉音阁 ...

  •   第一章.沉音阁
      怀垣治世。天下太平。

      沉音阁的內院,是赫连家的宅邸。

      说来虽是区区內院,实际却足可以和帝王的御花园相媲美。

      同时,这內院又因为各种风俗与需要被划分成了大大小小七块地方,光庭院就占了其中的四块。

      而庭院里平日里最僻静的,便是倚竹轩。

      赫连徯正侧坐在轩里最大的玉兰树上,漠然地看向走近的人。

      一片碧绿的叶子忽然无声无息地飘了下来。

      来人不语,却突然无声地笑了。

      那是如满园青竹般清新的笑。

      赫连徯看着那笑容,不由握住了手中刚刚抓住的——

      半只苹果。

      他心中一阵自嘲,不用想也知道另半只在谁的手里。

      那永远能让他在一瞬间感受到难以言表的挫败感的人——赫连徹——竟是他的弟弟。

      “徹,我输了。”

      徹没有回答,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的叶子。

      还未接近墨弦楼,赫连徹便直觉似地加快了脚步。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墨弦楼的正厅里,只有四人。

      唯一的老者自不必说。另三个年轻人却个个气质不凡。

      与赫连棘并坐的男子二十上下,衣冠端整无瑕,神色安闲,正轻缓地以扇击节。

      他身旁俯首而立的女子,一袭素纱,正值妙龄年华。一头青丝被精巧地绾成优雅的发髻,更显温香软玉之韵。

      然而,如此玉人在侧,却依然遮掩不了端坐在次座的女子——

      微微透蓝的纯白绸衣,恰到好处地衬出她婉约的气质。纤细苍白的手中正执着一卷泛黄的诗集,眼神专注而沉寂。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几缕细碎的长发轻轻地垂在肩侧,仿佛是不经意间被遗忘了一般——使人不由把目光凝聚到那显然是松松绾起的绿云上。这女子此般华贵却出尘,雍容却清新,自有一番“浣纱弄碧水,自与清波闲”的气韵。

      赫连徹一见这三人,心中便明了了几分。

      甫进门,正欲行礼,却被那男子淡淡的口气拦住。

      “徹,不必拘礼。”

      徹,这世上除了徯之外,会这样称呼自己的也只有他了。

      赫连徹心中一时盈满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

      落座后,老阁主问:

      “徯儿怎么没和你一道来?”

      赫连徹不语。

      于是赫连棘转而对身侧的男子说道:“您不必担心,老臣这就差人把徯儿找来。”

      上座轻袍缓带的男子没作声,却听见次座上的女子冷冷的语调:

      “不必。既然事已办妥,我们也不便多作打扰。”

      话音未落,人已走到门外。

      那男子看了一眼近身依然静静站立的另一位女子,微微苦笑,却也起身欲走。

      赫连棘见三人一时都已行出墨弦楼,无法挽留,只好转而对赫连徹说:“你代我送送。”

      赫连徹应了一声,便走上前去。

      通向宫城的紫霄道上,

      坐在第二乘软轿里面的女子轻轻抽出坐垫下面的诗集,笑得极淡——

      赫连徹么?有点意思。

      她身旁随侍的女婢却不禁惊呼出声:“公主,这里怎么会藏着一本诗集?怎么有人敢在您的行轿里乱放东西,这……”

      一语未必,女婢觉察到手执诗集的瑽瑢公主隐隐有些不耐的神色,便讪讪地闭了嘴。不敢再看公主的神色,眼神游移间却一眼瞥到诗集背面右下角一个极小的字——徹。

      却说墨弦楼内,目送着赫连徹离开的老阁主竟兀自对着空气发话:

      “徵,那件事调查得怎么样?”

      这时,被称为徵的男子方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在赫连棘面前俯身。

      抬首道:“是的,和您预料的基本一致。详细资料我已经整理在莫轩的文案室,随时可以供您查阅。”

      赫连棘轻轻颔首,玄衣男子便退下了。

      行将出门之前,他却突然停下了下来,终于仿佛下定决心般地道:“徯少爷今天一个傍晚都没有离开海边,恐怕……”

      夜黑如墨。

      城郊的一家酒铺里,平日微弱地摇曳着的橘色的烛灯的光突然明亮了数倍,显得格外的温暖。

      酒铺显然有些年头了,无论是方桌还是长凳,都自然地带着一种岁月的沧桑感——仿佛透露着这家小小的酒铺曾经经历的种种过往。

      酒铺的掌柜是邻里间公认的勤劳本分,这时间分明早就应该关铺休息了。而今天依然亮着灯,一定有什么不好惹的人在铺里——街坊们这样想着。

      酒铺里确实有人。还不止一个。

      只是那二人背对背坐着,各占着一整张桌,显然并不相识,却都隐隐有一种要留到最后的架势。

      小二偷偷看了看两张桌上堆得小山高的酒壶,不禁后怕:这样下去自己得什么时候才收拾得完啊。

      于是压低声音对掌柜说:掌柜的,不如先把他们请到一张桌上,我早些收拾,您也好早休息。

      老掌柜看了小二一眼,觉得还是得自己开口,心中不禁暗暗捏了把汗。

      他小心翼翼地走进那唯一的两桌,看了看两位客人,终于还是对紫衣的女子开了口:“这位姑娘,小店很快就要打烊了,想尽快收拾这些酒壶,只是怕影响了姑娘喝酒,如果您能移座到身后的桌子上就帮了小人大忙了,不知……”

      女子柳眉微挑,紫衣飘飞间,便坐在了另一个人的对面。

      掌柜和小二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开始忙着收拾——完全没有注意到女子绝世的容貌。

      夜深。

      小二早已靠在柜台边打起了瞌睡,只剩老掌柜因为过度的担忧而异常的清醒——连他这个经营酒铺多年、见过大大小小江湖中人来往的人都难以想象,那两个人是怎么不被所有在场的人看到进铺的。而他们进铺之后,又是怎样使铺里的客人仿佛见了皇帝般自觉地为他们让出空桌来的。

      突然,灯光暗了下来,空气中凭空发出“嗡”的一响。

      老掌柜看去时,二人都已起身。

      只见一直坐在原来位子上的男子正冷冷地看着紫衣女子,目光凛冽,如寒光四射。

      女子却是不动声色,轻笑道:“好剑。”

      空空的酒铺终于送走了最后的二位客人。

      小二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此刻正倚在柜台上,喃喃:“……这么美……我……一辈子……”

      掌柜见他这般模样,心中只能暗叹。

      然,尽管他看似镇静地收拾着东西,心中却同样翻江倒海——

      为什么容成左姑娘会和徯公子同时出现在这里?

      脚点着树梢,左丝溦一路疾驰回家,心中却也一刻不停地思忖着。

      这件酒铺的烛灯光异常明亮的原因,其实是那个男子一直用内息使自己的剑不停极速地围着烛灯“飞”。

      而那把剑,竟是连她都看不真切的仿佛一团光一样的存在!

      从她进铺的第一刻起,就觉得气流有异,于是才坐在了距离气旋——他——最近的桌上。刚刚,那男子收剑欲走时,在自己挑战般地用剑格挡之下,那人的剑竟连方向都没有偏差分毫。相反,自己的手腕却从刚才到现在都火烧火燎地疼。

      仔细想想,整座铺里除了她,没有一个人发现他在做的事情。

      竟然能在不让烛火产生异常晃动的情况下使烛光大盛,他,究竟是谁?

      天方亮。

      风划过窗外花圃边的护花铃。

      仿佛受那清亮的鸣响感染,窗边的男子将目光从凝视了许久的丝帕上移开。

      昨夜那女子出剑与自己的剑相击,虽然没有伤到皮肉,却不曾想到剑回手中之前会划破衣袖——甚至袖内腕上的丝帕。

      他望向刚刚更衣时才暂时放在案台上的含光剑,忽然无声地笑了:

      赫连徯,原来,你早已经把它当作“自己”的了么?

      墨弦楼内。

      老阁主正安闲优雅地坐着。

      赫连徯与赫连徹进门后只草草对视了一眼便习惯性地站在了赫连棘身侧。

      几日后,这里将举行赫连世家长孙的成年礼。

      而此刻,只有赫连徹尚在揣度自己被叫来旁听的原因。

      不一会儿,门外进来三名玄衣男子。

      行礼之后,便在老阁主面前站定。

      赫连棘缓缓发话,似是含着笑意:

      “这三人是沉音阁中地位仅次于阁主的护法,往日你们还小,可能连他们的存在都不曾感觉到。而今,你们兄弟两个也即将成年,故今日特地为你们引见。”

      赫连徯与赫连徹随即会意,俯身致礼。

      赫连棘笑得更加欣慰:“其实本阁护法共有五人,分别继承了‘宫’‘商’‘角’‘徵’‘羽’五音,只是现如今宫和羽尚在外处理事务,所以今天只能见到三位。以后你们若有事情觉得依靠自己无法解决,可以向他们征求意见。”

      语毕,只见居左一位身材高大、洒脱豪爽的男子道:“属下赫连角。”

      居中一位瘦削干练、神态温和的男子微笑:“属下赫连商。”

      最后,居右的那位带着脱离尘世般随意自在表情的男子,似笑非笑:“属下赫连徵。”

      这一刻,萦绕在徹心头多年的疑惑虽然解开了,但他的心中却奇异地充满了一种微妙而奇特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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