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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叁:垂泪,天明,还惜别。 ...

  •   “云……”看着依次回来的三个人,紫音有些不解,他们的表情都是那样的凝重,白浪沙的眼里有着恨意与愤怒,江瑕的眼神是茫然无奈,而江云,则是满脸的疲惫,还有紧锁的剑眉。
      三个人都相对无言,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其他人也知晓气氛的不寻常,都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似乎都在等待某一个人的发作。
      某一个人,可能是江云,或是白浪沙。
      忽然白影掠过,一枚锋利的梅花镖自窗外急速射来,对着的,正是低头喝酒的江云。他闲然倒酒,然后右手一抄,那急速而驰的梅花镖被他的两只轻松的夹住。他正准备喝酒,却心下一颤,吐出一口鲜血。殷红刺目的血,染红了他的衣襟。
      众人同时望向窗外,那偷袭之人并不躲藏,而是堂堂正正地从正门走进。狰狞的青铜面具后,不知是什么样的表情。那般少年,竟然有如此美妙吸引人的嗓音。
      “江师兄好指力,不过看样子似乎受了内伤?”他的声音里有着若有似无的嘲讽。众人看不到他的神情,对他也百般顾忌。看着他白衣胜雪,手里却执着一柄玉箫。玉箫玉骨通透,晶莹夺目,巧夺天工。
      他的一句“江师兄”,竟让江云不由地颤动着。
      眼前的白衣人,莫非就是师傅提过的关门弟子,身负五散人真传的师弟?师傅说过,因为他天赋异禀,又聪慧敏捷,自小被五散人分别调教。
      有荆花容的独门暗器绝学还有施毒之术,更杀人与无形之间;还有王良良那里继承的焱狱之法,更是对于五行之术了若指掌,无生无克;再加上剑邪亲传的旷古剑法,还有神技“天外飞仙”,以他的天赋,必定不弱于江云本身。更何况麻癜和苦竺传授的禅心佛意,修得一身铜筋铁骨,佛门绝学。
      对于他的突然到来,江云虽说以师兄的身份是有些惊喜,不过更多的担忧。以他刚才暗器的技巧,若非他没有灌注内力,江云或许根本接不住这梅花镖。更何况,他也因这镖而深受内伤。
      他的伙伴,没有人是眼前人的对手,包括白浪沙。
      “师弟,敢问来此有何目的?”江云捂住胸口,缓缓站起,走向倚在门栏上的人。他不顾众人的阻挠,若无其事地走着。
      他有十足的把握,既然刚才放过他,现在他就不会再伤害到他。多年杀手的经历,让他能洞悉别人的心理。他走到白衣人面前,再回头看着众人。
      那白衣人朗声大笑,扶着江云走向院落里的石桌旁,然后坐下。其他人都凑到门边,宁生听着远处的动静。
      白衣人略一抬手,屋内的两只瓷杯与酒壶都已落入他的手中,他闲适地倒酒,然后递给江云,自己则仰首闷了口酒:“剑邪门下弟子夏星尘,见过师兄。”
      星尘,夏星尘。江云不为他的那招隔空取物而惊讶,但是听到他的名字,却是震惊万分。
      夏星尘,那个心柳口中的“星尘”,就是眼前这个人吗?星尘,星尘。为什么读起来,那么像“星恨”。不过,他比那个解星恨要好许多,至少,他并不冷淡,也不沉闷。也许这六年,心柳在他的身侧,会有比之前十多年更多的温暖与关切。
      不知为何,江云的心头,萌生一种酸楚的感觉。
      十分疼痛。
      难道他多年波澜不惊的心,现在,居然,要翻波涌浪了么?就为了这个人?就为了心柳的一句“我要跟他走”?
      江云啊江云,你这是自作孽!
      他自嘲。
      夏星尘依旧没有摘下他的青铜面具,只是接二连三地仰首灌酒,但是,他的周身,依然有一种无形的真气弥漫而出。他的内力修为,怕是登峰造极。江云苦笑着,自认为击败了孤苍雁与江玉郎,他的武学必然是江湖顶尖,却不料人外有人,天外仍有天。
      夏星尘忽然停住动作,捏起玉骨萧,沉沉问道:“心柳现在何处?”
      依然苦笑,他果然是来找心柳的,就像心柳所言,他是来接她离开的,永远远离自己。他很想留住她,但是他没有这个勇气与权利。他有婚约,他不能要求心柳对他承诺什么,为他留下。
      毕竟,他和她的隔膜,这一生也许都不能销除。
      爱与恨的极端情感,走错一步,就是通往另一方向,并且万劫不复。
      江云还是没有告诉夏星尘心柳的住房,只是告之他心柳尚在病中,一切需等她伤寒痊愈,夏星尘也同意了。
      当然,夏星尘不完全是为了这个,他到此的目的还有一个,就是喝江云和华紫音的喜酒。他的师兄,和师嫂。
      真是讽刺。江云愈发无奈,这场婚事是根本推不了,而且,或许会到来的非常迅速。其实这婚事,早已万事俱备,只差江云一句东风。
      “师弟暂且留宿三日,三日后,大婚。”江云的脸上露出苦涩与失落,但是,这句承诺还是从他的嘴里缓缓吐出。
      他,承诺了。
      这句话一出口,他必须斩断对心柳的所有情丝。
      呵……可笑。

      是夜,众人就寝。
      一阵凄凉空洞的萧声传来,在这空旷的雪山下久久回荡,飘扬,抑郁的情调久久不愿散去,恍若一根细如发丝的小针,在挑逗心底的那根酸筋,酸痛,苦楚。萧声旷古,痴情,像是诉说着惊天动地的眷恋。雅声逸奏,空中称善。
      痴,是痴情,还是情痴?
      恍然间,一抹瑰丽的身影悄然降临,轻功卓绝。她手执一壶上等的女儿红,还有两只精致的瓷杯,飘然从天而降。立在白衣少年的身边,有种奇特的玫瑰香味随风飘荡,好不迷人,好人沁人心扉。
      她的身后,还背着一把通体晶莹的箜篌,轻盈,精致。她置酒于一旁的大理石桌上,然后,轻拨玉质箜篌。
      竟然是与那萧声如出一辙的《广陵散》!
      那白衣人蓦然止住,缓缓转身,看着那华衣曳地的女子,不禁开口问道:“惜凤姑娘,为何如此深夜仍未就寝?”
      惜凤恍然停住手指,那琴弦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声,然后总算归于平静。她将箜篌放下在大理石的桌上,之后转身倒酒。一杯已满,直到第二杯酒水没过杯底,她才若无其事地缓声道:“深夜闻君一曲,音曲清和,感慨万千,便取酒与公子共饮,以示小女敬佩之意。”
      语毕,酒水刚巧达到杯沿,不泼不洒,恰到好处。
      那白衣人不禁夸赞,抬手接过了那第一杯酒,仰首饮尽,夜幕下,有一滴酒水流下他的面具。月华下,那一滴酒滴就这么顺着他的面具,渐渐滑向地面。
      嘀嗒——
      滴酒之处的雪地,积雪融化一片。化成一滩雪水,清澈,明亮。
      “惜凤姑娘好内力,这漫天飞雪,极寒之地,竟能凭掌力烫这壶冰酒,夏某佩服。”夏星尘置杯于桌上,之后亲自取过那壶早已烫得火热的冰酒,缓缓倒着。酒水过半,另一半,硬生生地结成了冰。
      惜凤一阵惊讶,这才猛地抬首望着眼前的少年。忽然惊觉,夏星尘那原本遮住全部面颊的青铜面具早已换成了半面银质的,在那月光之下闪耀。她本以为夏星尘之所以用面具掩面是因为相貌可怖不能露于人前,眼前的景象却着实让她惊讶不已。
      虽然不过是半面脸颊,或许是因为常年带着面具,竟白皙如女子一般,澄澈的眸子,深邃迷人,却有着深不可测的抑郁,薄唇微启,若非他那刚毅的轮廓和□□的线条,或许惜凤会认为,他根本是个貌若天人的女子。
      世间,竟然会有男子生得这般俊美,况且还是身负绝世武学的少年英才。惜凤不由地看呆了,一时间忘了说话。
      夏星尘不以为意,倒下那结了冰的女儿红,在雪里发出刺耳的破碎声,让惜凤猛然转醒。他感慨地触摸着银质的面具,不由地苦笑:“惜凤姑娘,可知我为何要带着面具吗?”
      惜凤摇了摇头,饶有兴致地坐在大理石凳上,见蜡烛燃尽,便重新又点了一根,等待着夏星尘的娓娓道来。他也坐下,这才叙述着自己这做年来的故事。
      他本是遭人遗弃,因为生来相貌过于俊美而被视为妖邪,不满周岁就被父母丢弃在昆仑山脉。那日,碰巧是荆花容与王良良移居恶人谷的日子,两人见到这婴孩,见他根骨奇特,体质又异常强健,生得又如此的俊美,荆花容一眼便瞧出,他却是异类,但不是妖邪,而是有着仙族血统,却因惩戒而堕入凡间,转世为人。
      “夏公子可知是为何堕入凡间?对于仙界之事,公子可记得?”惜凤不由地问了一句,急切地想要知道。夏星尘点了点头,向她解释。
      他在仙界却是九大剑派之首——昆仑剑派的大弟子,并且是九剑之中剑术数一数二的高手。却因为在某场剑祭之中,为夺神兵“六凌剑”,误伤了瑶华剑派的女弟子凤凌凌,背着师门偷偷为她疗伤,在短暂的相处之间,他对这凤姑娘产生了微妙的情感,这一点,被师门看在眼里,因为犯了情戒,他重被贬入人间。至于那凤来仪日后的情况,他也无从可知。
      而师门对他尚算宽裕,为他留下了六凌剑,还有记忆与武学,目的只是希望他能以这绝世剑法来除暴安良。
      但是,这记忆与武学,却是在今年,也就是他二十岁生辰那日才恢复的。
      或许,苍天是希望在此之前他能拜于名师之下,习得一身武学根基来继承那旷古的昆仑剑法。然而,苍天也不曾料想,他会拜在五散仙之下。
      五散仙中的王良良和荆花容自幼教导他,在他六岁时才把他交给两位佛家弟子——麻癜,苦竺教养。修身养性,习得禅意佛心。直至八岁年,才被送入剑邪门下,在剑庐被封于凌雪窟中,闭关修炼心法绝学,整整六年。十四岁才出关正式学习剑邪的剑术,带有七分邪气三分正气的剑法绝学,天外飞仙。
      他所习得,都是被天人视作邪门歪道的武学与才能。暗器,毒学,还有王良良亲历亲为教导的五行布阵之术,另外跟着麻癜,还练就了一身好酒量。嗜酒,对仙家剑法来言,却是大忌。
      “公子的经历固然不平凡,只不过,究竟为何公子要来到此处?又为何如此的抑郁?”惜凤听着他的故事,不时地点着头,对于他的身世经历,她却没有一丝惊讶,反而异常的熟悉,似乎很早以前便已知晓。她喃喃地问着,不知夏星尘为何会变得如此的阴郁。
      夏星尘倒酒,然后一饮而尽。两眼满是愁苦与无奈。
      “剑邪师傅,辞世了。”
      忽然,蜡烛燃尽,流下一滴烛泪。
      黑惜凤也怔了怔……
      他,原来,是压抑着莫大的痛苦,来的。
      那亲如父的师傅的离世,对于他,是一种说不出口的——痛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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