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犬法则》Esther_

4、第 4 章

　　时差真是个好东西，钟阳心想。

　　在店里安顿下来已经凌晨一点，北京时间早晨七点，家乡的狐朋狗友们已经陆续起床。钟阳把几张桌子拼一起，敲着脚躺在桌上四排绝地求生。他将怒气化为子弹，扛着把ak大杀四方，只可怜了队友，大清早的本想佛系苟几把沼泽，却回回在主城落地成盒。

　　于是从四排到三排带路人到双排，打到凌晨三点半，好友们借口过早/打球/上补习班一个个溜了。

　　撑到最后的是钟阳小学同桌方栋梁。方栋梁吃鸡技术一般，但春节刚托钟阳代购一根霍格沃茨魔杖，拿人手软，只能舍命陪君子。本着家和万事兴的原则，方栋梁下线前还不忘好心好意劝钟阳。

　　“你也差不多得了嘛，芝麻点点大事，半夜离家出走妈老汉儿好着急哟。”方栋梁的忠告包含恐吓：“干等他们找上门来，你娃儿跑不脱。”

　　“老子才不管”钟阳从鼻孔喷气：“反正我没错，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老子就要当伦敦最牛逼的川菜厨子！”

　　钟阳从家里出走没多久，手机就开始震动个不停。他把家里的电话一个个都摁了，到底还是心虚，偷偷跟妈妈发消息说自己去分店住一晚。心虚也不能给朋友看出来，嘴上装得死硬。

　　“他们不让，我就真离家出走，大不了我回成都切。”

　　方栋梁下线了，钟阳百无聊赖，正要再开一局，却突然听到敲门声。

　　餐厅挨着酒吧街，半夜常有醉汉闹事，钟阳对此习以为常，稳稳躺在桌上打游戏。然而这个醉汉异常固执，先是敲门，敲了好久见没回应，暴力升级，开始咣当咣当拉门。锁舌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听得钟阳上火。

　　“再敲我就报警！”他冲门口大声道。

　　醉汉只是变本加厉。

　　“开门！”那声音带着哭腔，令钟阳感到诡异的熟悉：“快他妈的给我把门打开！”

　　“老子还就不开！”必须得报警了。他翻身跳下桌，三两步跨到门口，隔着玻璃门破口大骂：“有多远滚多远！再不滚我就——怎，怎么是你？”

　　看清门外人，钟阳声音都变了调：“松冈清？”

　　男人冻得脸色发白，满脸鼻涕眼泪，和钟阳印象中骄傲矜贵模样没一点相似。但那五官，钟阳对着扔了几个月的飞镖，实在是熟得不能再熟了……除非松冈清有个孪生兄弟？

　　钟阳脑子里一团浆糊，下意识打开了门锁。

　　门锁咔哒一声响，松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挤入房中，紧紧抱住钟阳。

　　一个浸透了酒气的冰冷拥抱。

　　钟阳呆住了。

　　餐厅门大敞着，冷风如刀，卷着雪片扑面而来，很快便将人吹透了。钟阳手脚冻得发木，另一种知觉却灵敏无比。松冈一定喝了很多酒，才令酒气从他的每一个毛孔中散发出来，威士忌，龙舌兰，杜松子酒……一层层重叠混合，又掺入了水烟，威士忌与万宝路999，成人世界的氛围，像一张绵密蛊惑的网，钟阳猝不及防，一头撞进去，困在松冈令人窒息的拥抱中。

　　“对不起”松冈在他耳边喃喃，湿热的呼吸咻咻地喷在他的后脖颈：“小恭，我喜欢你……“

　　松冈继续颠三倒四地自言自语，一会儿表白，一会儿道歉。日语音节快得模糊，落在钟阳耳中像是神秘的吟唱仪式，吟唱低沉磁性，仿佛真有魔法，令钟阳的感官千百倍敏感。松冈的嘴唇碰到了他的耳垂。嫩，软，像一片新鲜玫瑰花瓣。

　　钟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全身都是冷的，僵的，只有被松冈触碰的地方，像是着了火似的烫。离得这么近，似乎出现幻觉，嗅到酒与烟之外，男人身上另有一股冷而清的香气，很淡，幽幽地笼罩住钟阳，他的脊骨都酥了。

　　“你喝多了。”钟阳虚弱地挣扎着：“赶紧起来，别在我家店门口发酒疯。”

　　他到底还是嫩，对付醉酒的人经验有限。钟阳一慌，就忘记酒鬼是只能顺着哄的。

　　眼前一黑，有什么温热而软甜的东西倏然钻入他口中。唇齿交缠间，钟阳惊恐地意识到，他被松冈清亲了。

　　这是他的初吻！

　　还是舌吻！

　　和一个男人！

　　松冈是同性恋！

　　信息量排山倒海而来，钟阳几乎要晕过去了。

　　“你有病啊！”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推开松冈。预计着男人如果再贴上来，就算拼了命跟他肉搏也要保住清白。

　　然而松冈踉跄着倒退几步，磕磕绊绊碰倒桌椅板凳若干后一头倒在地上，双目紧闭，不省人事。钟阳吓一跳，以为自己把人推坏了。然而凑近观察，才发现男人神色安详，呼吸平稳，心跳更是强健有力。

　　松冈清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把他折腾个遍，自己倒先睡着了！钟阳气不打一出来，却又拿松冈清没办法。这么冷的天，直接把男人丢出去，非得闹出人命来不可。

　　他蹲在松冈身边，盯着对方恬静的睡颜，眼珠一转，想出了个好主意。

　　谁让他暑假里天天折磨表姐，那天还当着许多人面羞辱他。钟阳伸手去掏松冈的钱包手机，想着对方随后大惊失色的模样，不禁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