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楼》伊有

3、第三章

　　顾庭临见自家堂妹似乎被这个场景吓到了一般，拉着他的小手微微用力。瞪圆了的大眼睛里盛满了不可置信。

　　他微微叹气，觉得堂妹的确是胆小。自己之前还想让她病重后不得已回家，实在是不可原谅。罢了，可能自己是真的不被母亲喜欢吧。也是，我这样的人。

　　“堂哥。”一声娇娇柔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悲伤思绪，让他从自我否定的恶梦中解脱出来。看着对自己满眼期待的妹妹，不由得坚定自己之前的确过分了些。随即用一种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比平常温柔几倍的语气道：“妹妹，没被吓到吧？”

　　顾繁星：“......”你又在脑补些什么。然后也没再理他，准备松开他的手，去上前了解一下情况。

　　而顾庭临察觉到堂妹的动作时，赶紧回抓住她的手。一脸紧张兮兮的，“妹妹，我们就在这里看看就好。再过去哥哥可就不管你啦。”

　　顾繁星看见堂哥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紧张，似乎并不像刻意伪装。又转头看向正在欺负人的少年。他，可能大有来头。

　　于是，故作撒娇的晃了晃堂哥的手。“哥哥，我就是看见那，那些人在打架觉得不对嘛。爹爹说这样是坏孩子，他，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啊？”说完还眨巴眨巴大眼睛觉得又委屈又不解。

　　很好，把一个懵懂无知，善良可爱的小姑娘完美呈现。

　　顾庭临听见她说的话，不由得叹了口气。好似解释又好似喃喃自语，“呵，打架？单方面欺压罢了。”

　　顾繁星愣了愣，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看着他眸子里闪过的嘲讽，倒也还有正义感。不过，她可管不了这么多。这次是个获取这个世界信息的契机。她得确认这是哪个朝代。还有，她抬头看着那个隐忍的少年。这个小可怜是严世蕃？

　　有点意思。

　　趁堂哥他沉浸在自己情绪时，顾繁星松开他的手，朝那边跑去。她只有六岁，个子小小。在人群中穿梭，并没引起那些人的过多注意。堪堪的躲在一个又高又壮的人身后，将画面看得更真切些。

　　“这交代你的事没有完成，你说该怎么办呢？”那个骄纵少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紧接着一脚，凶狠的踹在另一个少年身上，他踉跄了几步，仍旧默不作声。骄纵少年似乎也并不恼他的表现，轻嗤一声。“呵，不然把你的眼睛给挖了。”

　　另一个少年依旧低着头，没过多言语。但撺紧的手，和微微发抖的身体出卖了他此时的情绪。憎恨，害怕或者更多的是无能为力。最后好似妥协了一般，手慢慢松开。屈辱的眼泪，滑落嘴角，双膝微微颤抖，慢慢的身体沉了下去，待到快落地时，身体呼的一下砸到地上，膝盖传来压抑的闷响声。他那月牙色的衣袍早已被灰尘弄脏，就好似将他那千疮百孔的心也早已没有了该有的纯净。

　　顾繁星像木头一般地站在那里不动，楞着两只眼睛看着那个半跪在地上的少年。他弱小，无助而又害怕。骤然紧张的情绪让她脑内混乱。

　　怎，怎么会？如果他真的是严世蕃，如今为何会是这般模样。他不是最会揣摩人心，玩弄权术的吗？但现在这个人，她不敢相信。

　　突然，手被别人拉住了。她呆呆的抬头望去，满眼焦急得堂哥出现在她的眼前。

　　“你到处乱跑知不知道会让人很担心啊，你怎么可以......你哭了？”顾庭临因为看见堂妹不见了，顿时心慌。好不容易找到她，准备被训她几句，结果看她哭了不由得心里一紧。

　　“我，哭了？”顾繁星微顿，手扶过自己的面庞。脸上浅浅泪痕划过，自己的确是哭了。可是，她为何会哭。是因为他吗？

　　然后她往他那个方向望了一眼，那个骄纵少年已经离去。围观的人也四下散开，有些嘴里还在念念叨叨着“可怜啊这个孩子。”

　　而他，月牙色的衣袍已满是灰尘。双手微微撑着地面，似乎准备爬起来。但剧烈的颤抖，使他手臂一沉，身体重重的摔在地上。就这样重复了三四次。

　　顾繁星快速松开堂哥的手，跑过去，身体比脑子先做出反应。三步，两步，一步，她跑到了他的面前，定定的看着他。

　　严世蕃也察觉到了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声。身体微微一僵，抬头，就这样两眼对视。他听见一个小姑娘用略带哭腔的声音说到：“庆儿哥哥，需要我帮你吗？”

　　他微顿，漆黑的眼眸暗了暗。头低下看向别处，躲避来自这个小姑娘的视线，也没有理会她说的话。而是依旧双手撑地，比前几次更加用力，整个身体都在发抖。微垂的头发遮住了他眼里的情绪，身体微微撑起，向前踉跄了几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而后一瘸一拐的拖着身体离去。

　　顾繁星依旧定定的站在那里许久，看着他跌跌撞撞的背影慢慢变小，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了什么似的，追了上去。突然一个穿着玄色衣服的人拦住了她，她猛地停下脚步，撞到了他的身上，后退了几步。抬头看去，就看见堂哥那张又急又气的脸，心中微微有点愧疚。

　　“顾繁星，你胆子大了不成。还准备追着人家去啊。你知不知道刚刚欺负他的那个人是谁？你要是被别人看见你帮他，我真的是。”顾庭临气不大一处出，皱着眉，最后只是化作一阵叹息。

　　顾繁星没想到堂哥会这么生气，脸微微有些红，小手轻轻拉起他的衣袖。“哥哥，我只是担心他，看他那么可怜嘛。不要生气了嘛，哥哥。”

　　在她软软的嗓音中顾庭临才些许平复了自己想说她的冲动。拉着她的手，蹲下来看着她。“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那个欺负他的人确实我们惹不起的。我们还是小心为上。”然后又抬起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

　　“是谁？”顾繁星冷静的问。

　　顾庭临好像听见了她话中的肃杀之气，随即又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便回答道：“是南京掌管司礼监的养子，李执。”随即又叹了口气。

　　司礼监？顾繁星默默地想，那这里确实是明朝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