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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被发现的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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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敖惊险回宫,仍然对方才那场大战心有余悸。
只不过此时内宫中是另一片氛围。小公主生下来之前,天上又是打雷又是刮风的,可小公主降生的那一刻,忽然霞光彩照,福音远播,一派祥瑞的征兆。生民皆朝天跪拜,宫中也一片喜气洋洋。
栉结历完九重雷劫,在地上躺着装死尸好久,才有力气慢慢坐起来。他抬头看着天雷结束许久之后还未散的祥云乐音,有些纳闷。忽然恍然大悟,这应该不是他晋升后的祥兆,他那会的应该早散了,怕是刚才的小蛋娃子出壳了。毕竟是纯种的凤凰,血脉高贵,理应动静大些。
而朱贽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家的小儿破壳了。只是如今,他刚失爱妻,一时竟不知是喜是悲。
魏国宫中,有宫人来和李敖报:“恭喜陛下,皇后娘娘为您诞下一位小公主。”
李敖去的时候,小太子李斌已经在婴儿床旁边了。他像是看见什么珍贵的宝贝,小心翼翼却又一脸惊奇,偶尔忍不住拿手去戳戳小公主的脸。
小公主早在鸟蛋里就有了意识,已经是人类十岁小孩的智力,自然不乐意配这个小孩玩。她啪地一下打到李斌手背上,李斌的手顿时红了一片。
李敖见了道:“手劲还挺大的。”
此时有人来报,外面来了一位方士,说是能占星,此番特意为小公主降生而来。
李敖叫人去请,可外面已经有人声:“不用了,我已经来了。”
李敖眯起眼,为此人的放肆感到不快,同时有种此人危险的直觉。于是他打算试探一二。
李敖二话不说,就直接飞身过去,一掌拍去。但那人却轻易化解了。
这个人带着面具,身量高挑瘦削,穿着一身褚色衣袍,腰间挂着一把不起眼的黑骨扇。听声音,十分年轻,不过弱冠的样子。
李敖点了下头,不得不承认这个人虽然无礼,但却得到了他的认可和尊重。“你是何人?”
“在下朱贽。”
小公主一听,忽的转头,奈何婴儿床阻挡了她的视线。
朱贽道:“听说王宫诞下了一位公主,我特此来祝贺。可否让我先见一下公主?”
小公主“呀——”地长叫了一声。朱贽闻声而笑,便不待李敖准许,自行上前察看了。
他走到婴儿床前,低头看了一会儿,小公主也睁着大眼睛看他,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朱贽手指逗了两下,低语:“居然和人合为一体了,这可不好办啊。”
小公主依然只是笑。
朱贽看着她,想到清瑟,鼻头一酸,便背对着李敖道:“陛下,我看小公主出生时天生祥瑞,必是庇佑万民、延绵国运、一生无虞之人,我已给公主拟好了名字,单字一个‘萱’字,陛下以为如何?”
萱,既有无忧之意,也有母恩之意。
朱贽起这个名字,完全是私心,为了清瑟。
“听说你懂占星之术?”李敖问。
朱贽转身道:“是,我正有入观星台之意。”
李敖冷道:“摘下面具来,否则免谈。”
朱贽摘下面具,李敖根本就没见过,但却极其丰神俊逸。朱贽笑道:“我怕这张脸搅乱了宫里的春心,因此还是戴上的好。”
李敖默许了。
这个男人的美,给一旁看着的小小年纪的李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但不知为何,多年以后他再想起来时,能记得的只有那个男人带来的那股美的冲击,但却并不能清晰记起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这对李斌来说是极不寻常的,因为他从小记忆力惊人,但凡见过的人脸,哪怕只在路上碰过一面,也过十年都仍能再想起来。不少百姓因为他这点,纷纷赞颂太子贤明恩德。
而事实证明,出了李斌这个bug,朱贽事先戴面具是有深渊考虑的。因为随着丹阳公主的长大,她越来越呈现出一股惊人的美貌。这股美貌甚至超过了当年闻名天下的长公主,因为长公主的美是雍容华贵的世俗的美,但丹阳公主李萱却是一种空灵和不食人间烟火的美。
李萱的长相既不像李敖,也不像郭皇后。但大家都只是以为基因突变了,毕竟太子李斌就继承了皇帝皇后优秀的外貌基因,而郭皇后本人也对丹阳如此绝尘的美貌引以为豪。
凭着漂亮的长相和向日葵一般的性格,宫中上下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都最喜爱这位丹阳公主。
暗恋丹阳公主的富家子弟如过江之鲫,但李萱都嫌弃他们浮于表面、不是真心,更何况所有人都知道,丹阳公主打小就宣称姚烈是她的人,有什么心思不是显而易见嘛。
李萱跳上长公主府的墙头,墙内是一片幽篁,竹林之外姚烈在练剑。
李萱托腮对着姚烈吟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姚烈,你说什么意思呀?”她歪着头笑问。
姚烈似是已经习惯了她时不时地“串门”,而且几乎没有几次是走正门的。他淡淡道:“殿下莫要再如此了。”
姚烈那淡定的样子被李萱脑补成了羞涩。
“我怎么了?”她抬着下巴,小腿在墙上荡来荡去,不满地说。“姚烈,娶了我,你可以少奋斗十年,你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呢?”
姚烈低头道:“是姚烈配不上。”
李萱被他气到了。“我说你配得上就配得上!”
“殿下,姚烈先退下了。”
李萱望着他转身的背影,手心收紧。
姚烈走了几步,忽然听到身后一声惨叫。他转身一看,李萱从墙上不小心摔下来了。他连忙走过去:“殿下,怎么如此不小心。”
话虽是责怪,但李萱听来却是关心。她就看着姚烈的侧脸喜滋滋地笑。
“你背我。”她伸出手来,语气命令。
姚烈看了她一眼:“男女授受……”
“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的,我跟你早就不清不白了。”
姚烈低叹一声,只好把她背起来。
李萱被他背着,开心了一会儿,忽然又皱起眉来。“姚烈,你这样心软不好。万一有别的女人纠缠你,你也这样轻而易举地答应了,岂不是就叫她们得逞了?”
“除了殿下,没有别的人缠着我。”
李萱小声嘀咕。“那她们眼光也太不好了。”
姚烈眼中带着笑意。“我可是叫殿下‘得逞’了?”
李萱一噎。“哪有……”她岔开话题:“明日就是灯节了,你要陪我出去。”
姚烈顿了一下,问:“殿下为何总把‘屠妖节’称为‘灯节’?”
“因为灯节是漂亮的,能让人开心的;而屠妖节……我不喜欢屠妖这个词。人与妖本来平等,都有善恶,为什么一定要屠妖呢?”
姚烈脚步蹲下,偏头问:“殿下真的这样想吗?”
李萱看着他刀削的侧颜,鬼迷心窍地就亲了一下,恰好亲在姚烈的嘴角。
她自己首先慌张跳下来,眼神闪烁:“对……对不起。”
姚烈什么都没说地走了。
李萱反应过来,生气朝他喊:“我都和你道歉了!”等到姚烈终于快走没了时候,她才想起来问:“喂,你明天到底来不来呀!”
姚烈也不知听没听见,就拐走了。
等到走出李萱视线,姚烈才停下来。唇角似乎还残留着温热,姚烈出神地想着她刚才说的那句话——
人与妖本来平等,都有善恶,为什么一定要屠妖呢?
半夜,李萱忽然感到一股妖气。
她夜出行,一路跟随胡同的妖气而行。浓浓的夜色里,胡同尽头立着一个青衣男人,面上有绿色的妖异纹络,一看便知不是常人。
他神色阴郁,似乎早已发现她的跟随,转头来看。“夜深,姑娘跟随我作何?”
“你又是为何出入人族地界?”
“不管姑娘的事。”
“我劝你早点离开,人族中有比你想得多的庇护。”
“多管闲事。”青妖冷笑一声,一股浓郁的黑风袭来。李萱被困在肉身之中,也不便在城中现行,和这黑风缠斗了一番,待到清明那青妖已经不见了。
她听到临近有家人哭声,循声而去,发现一户人家的主人和老妇人惊吓并哭泣。问是何故,道是家中妻子重病不起,已有垂死之兆。
何故惊吓?
主人和老妇人俱不肯言。
李萱想不明白,便只好出他家而回。临街恰好是王吉利家,李萱走到她家门口,见小小一团明亮的东西在戏耍。近了看,居然是条龙!
这些年,她也知道皇帝李敖对龙族的屠杀政策,因此不得不大吃一惊。
“小龙,你为何在这里?你可知现在朝廷到处捕杀你们龙?”
水玲珑闻言,吓了一跳。她还不知道这些事情。
“怎么会?龙和人类是好朋友啊。”当初人龙混战,她被清瑟护送出去后受到了动荡,就失去了有关那一部分的记忆。
“你不能随便在外面这样行动。”李萱皱眉道。
这时元宝起夜,走到院子就看到了李萱和水玲珑。他打了个寒噤,差点没尿出来,一下子清醒了。他指着两人,一时紧张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脑中却想着: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被发现了……
李萱低声把他唤过来,微微弯腰道:“别怕,我不会揭发她的。你们家怎么会有龙?”
元宝推卸道:“她自己跑到我家的!不关我事!”
李萱承诺:“放心,我不仇视龙。”
元宝将信将疑。李萱道:“但她也不能一直这样,太危险了。”
元宝小机灵鬼:“那姐姐你把她带走吧。我看姐姐定不是凡人,肯定有办法解决的。”
水玲珑听完有些不高兴地绕着元宝飞来飞去。“为什么呀?为什么呀?你不想再跟我玩了吗?”
元宝立马摆摆手:“不是不是……呃,是……我家粮食太少了,供不起你。而且你待在我家却是太不安全了。”
水玲珑赖皮撒娇:“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李萱也为难。“小弟弟,你是不知,我身边不可能藏得了龙的。”
“为什么?”
“因为我身边是最危险的。”
元宝自小聪明机灵,看出她的身份有几分蹊跷。他也不便追问,便只能任由李萱走了,走之前还不放心,问:“你会保密的吧?”
李萱摸摸他的脑袋,和他神秘秘地眨眼:“放心。”
李萱走后,元宝发愁地看着水玲珑,叹了口气,去茅厕了。
这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长公主府,端华长公主端详着指上的蔻丹,慵懒地问:“丹阳今日来找你了?”
姚烈恭谨低首:“是。”
端华目光幽幽:“那孩子还真是对你痴心一片。明日的刺杀准备好了吗?”
“长公主放心。”
端华声音幽怨:“姚烈,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培养你这么久,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姚烈不会。”
端华目光怨毒:“我一定要让狗皇帝尝尝,失去亲子的痛!”
姚烈看着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端华,心中既有可怜,又有心痛。端华从小养育他,在姚烈心中,已经如同半个母亲。
他走出长公主房间后,仰头看着天上群星。蓦然想起下午李萱要他明日陪她一起去逛屠妖节。
翌日,李萱兴高采烈地来找姚烈,却到处不见他人。来到他的院子,院中的下人也不知去了哪儿。
李萱怨念地想,该不会又是爽约了吧!真是气死她了!
李萱来到正屋,正待推门,却听见里面有水花撩动之声。她陡然兴奋,精神一震,该不会是在沐浴吧!
她还从来没见过他沐浴呢!
她抹开凤凰的真知天眼,便看到屏风之后,姚烈正要出浴。她捂着嘴,心情激动地等他从浴桶里完全出来的一刻,姚烈却突然警觉,利目射过来,却就在这一转身间,李萱看到了他左臂上的银色鳞片,以及他腰腹上围起的层层银鳞。
李萱呼吸一滞。
姚烈已是反应极快地披上衣服破门而出,一手掐住她的脖子,却陡然发现是她。
“姚……姚烈……”李萱拍着他的手。
姚烈立刻松开她。他脸色难看:“你怎么在这?”
很惊讶,他竟然不用敬语了。
李萱缓了缓气,才道:“我来找你逛灯节,谁知你差点把我掐死。”
“殿下尊贵之躯,以后不要自己来这了。”
看着姚烈一脸冷淡,李萱也来了脾气。“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凭什么一次又一次这么跟我说话?”
姚烈自嘲冷笑:“既然如此,姚烈不敢对殿下不敬,也烦请殿下不要再做这种有损皇家名誉的事情了。姚烈一介庶民,当不起殿下如此厚爱。今日姚烈有事务在身,不能陪殿下去灯节,殿下还请回吧。”
李萱看了他一会儿,偏头冷呵,随即转身走了。
姚烈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神色冷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