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颜》来把酒鬼花生

13、京都

　　草木含春，莺歌燕舞，岸边已是桃红柳绿，涴纱的二八女子时不时冒出银铃般的嬉笑声。
　　通往净心寺的石板路上布满了青苔，兜兜转转的，走了许久也不见寺庙模样的建筑，直叫人以为这儿只是一处幽静的山野竹林。
　　“阿夙阿夙，你又走的这么急，怎么都不等等我。”
　　说话人声音不急不缓，音量控制的恰到好处。但这声音一出，竟还是惊到了林中山鸟。
　　净心寺内，正在传授经文的了无住持敲木鱼的手骤然一顿，右眼不着痕迹的一跳。旁边的小沙弥很是奇怪，关心的询问道：“住持可是有所嘱咐？”
　　了无摇了摇头：“不知是福是祸。既然有贵客来了，你们便先散了吧，让净空去山下打一壶梅花酒，半个时辰后送到禅房来。”
　　小沙弥不解：“住持，为何要让师兄去打酒？”
　　“那位大人物喜酒，权当是待客之道吧，你且去吧。”
　　小沙弥闻言只好找他师兄去了。
　　此时，山脚竹林，惊了山鸟的那位仍在喋喋不休。
　　“这儿风景真是不错，幽幽竹林配着徐徐清风，真真是好一处静谧的隐居之所。咦，还有小动物呢。”他随手抓来一只小松鼠，颇有兴趣的观察了一会儿，而后又觉得无趣的紧，放走了。
　　“阿夙你说，为什么我们在这山脚绕了这么大的弯子，还没到目的地。”
　　容夙停下脚步，靠在一根竹子上，就那样看着颜墨。
　　颜墨本来正讲的兴起，被容夙突然的动作打断，笑着道：“阿夙可是走的累了，也好，我们先歇息一下。”
　　“颜墨，你要跟到几时？”
　　“额。”颜墨没想到容夙这么直接，“阿夙，这么直截了当的，让我如何接话才好。”
　　“你从天界一直跟到靖城，然后又跟到这京都来，别告诉我你是来游山玩水的？”
　　“阿夙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可不是想和阿夙云游四方嘛！”
　　容夙冷笑：“若你是如此吃饱了撑的无所事事之人，也不配当那魔界魔尊了。在那靖城你表面上是因着云渊的关系，才硬是进了赵家庄，在我询问古灵豹时，你也一直呆在旁边看戏似的。直到后来跟着我进了连宅，一把火烧了南苑，又极其积极的拆穿了连城……”
　　颜墨不言，容夙看着他，接着道：“在赵家庄，你假装醉酒要带走云渊，其实是为了盗走梅叶钥匙吧？后来你去了北雁阁取走卷轴，然后在我们之前去了溯风园。在质询连城时，你又极其笃定的说伏魔扣确实不是连城拿的。而我在此前去过北雁阁，当时并未取走兵器谱，只是随手翻过，伏魔扣那一页分明是在的……那么，魔尊作何解释？”
　　颜墨摇着折扇，似笑非笑：“阿夙啊，你真是太聪明了，我越来越觉得你有趣了怎么办？没错，那伏魔扣一页确实是我取走的。”
　　他居然坦坦荡荡的承认了，容夙笑了，笑里竟然带着几分真意：“敢作敢当，确实是魔尊的作派。”
　　“阿夙是在夸我吗？我真的很开心。”
　　真是自恋，容夙越发觉得这两个字很适合颜墨。
　　“魔尊是怎么知道钥匙能解卷轴的禁制的？”那钥匙他一般都不用的，虽随身携带，却从未想起来去看看它，因为解禁制最简单的方法其实是一句口诀而已。
　　“阿夙，本尊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三界任何秘史都手到擒来的，区区一个钥匙的秘密，我自然是知道的了！”他这种自豪的样子，真心有点欠扁。
　　容夙道：“呵呵，魔尊还真是渊博。”
　　“阿夙过誉了！”
　　“……”
　　看他那样子就是不肯说了，容夙随即转变了问话的方向：“既然钥匙魔尊不愿意说的话，那魔尊且说说，取走这伏魔扣究竟是为何？”
　　颜墨道：“不过是有点儿好奇罢了，要不阿夙猜猜看？”
　　他倒是喜爱这种你猜我猜的把戏，容夙此时也懒得与他计较。
　　“只怕你是想不明白这伏魔扣为何能伤你吧？相比于纠结是谁伤了你，你怕是更想知道为何能伤了你吧。”
　　“知我者，阿夙也。”颜墨是打心底里觉得容夙太对他胃口了，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我生平最讨厌脱离掌控的东西，既然伏魔扣能伤了我，我自然要去一探究竟的。”
　　“那魔尊可是探好了，以魔尊的聪明才智一定能看得懂伏魔扣的奥秘。”
　　“那是自然。”
　　“那魔尊可把钥匙和那一页物归原主了？”
　　“当然……”颜墨猛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反应过来，“不可！”
　　居然差点儿中了容夙的圈套！
　　“阿夙你也太狡猾了，这东西在我手上，那就是我的了，除非……阿夙你做我的人吧，那样我的就是你的了！”
　　林中骤然死寂一般，容夙周边的气压都低了许多度。
　　“颜墨，你可是不想活了？”
　　“怎么能不想活呢？我还想和阿夙云游四海做对一对神仙眷侣呢！”
　　容夙把玩着玉笛，看也不看他。
　　“魔尊怕是酒还没醒，要不我帮你醒醒酒？”
　　还没等颜墨出声，容夙的玉笛便到了……
　　寂静的竹林霎那间杀气密布，林鸟惊慌的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刚刚的小松鼠惊掉了手上的松子，吓得呆在原地。
　　颜墨猝不及防的一挡：“虽然说打是亲骂是爱，但是阿夙你下手这么重的话就不怎么可爱了。”
　　容夙下手更重了，短短半刻钟，两人已经过了几十个来回。
　　了无住持手中的茶水晃了晃。
　　“师兄，山下阵法有异动。”一人推开了住持的房门，显得有些焦急。
　　“了空，多大年纪了还如此急躁。”
　　“师兄，我们这阵法几万年来都没出现过这种情况，你说我能不急吗？”
　　了无慢悠悠的喝着茶：“不打紧，不过是两个大人物打起来了，想来他们平时的交集就是动手，我还纳闷为何平静了这么久，现在这样才正常嘛。”
　　了空听着他师兄竟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语气，有点好奇。
　　“那我们便不管他们了？”
　　了无从他的座塌上站起身来：“管还是要管的，不然惊来了天上和皇城里的那两位，净心寺就不得安宁了。”
　　了空仍然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跟着他师兄下山去了。
　　山下两人打的越发起劲，若没有人出手制止，怕是可以这样子一天一夜都不消停。
　　突然，那呆在原地的松鼠莫名其妙的动了，偏偏好死不死的趴在了颜墨刚刚躲开的位置，眼见着就要牺牲在了容夙的玉笛之下。千钧一发之际，容夙猛然收住了攻势。然而他收住了，颜墨那儿却刚好攻了过来……虽然被他用玉笛挡住了这一击，却还是身形踉跄，后退了一步。
　　然后，魔尊殿下不负众望，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我们容大美人……
　　气氛突然非常尴尬……
　　“阿夙，你怎么突然就收住了，我又没轻没重的，差点伤了你。”
　　容夙有些许疑惑，颜墨语气中竟然是真的担忧。
　　“以后我们可不能动不动就打起来了，你我都是不服输的人，万一伤了你不比伤了我自己还难受嘛。”
　　容夙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发自内心的担忧，竟隐约觉得有一丝熟悉。以往天界众人对他的关心里掺杂着更多的是敬畏，哪个会像这个颜墨似的，时时刻刻和他作对，又能够这样纯粹的关心。真的是，很搞不懂。
　　不过，他想，或许，有这么一个人，日子会更加有趣吧。或许，能做朋友也不错。
　　颜墨现下还不知自己的这几句话成为了他最大的助攻，关心完以后就开始有一点心猿意马了。如此近距离观察容夙时，才发现他的瞳孔竟是琥珀色的，睫毛很长，嘴唇是淡淡的红，像那庭院内春雨过后新开的蔷薇，简直是说不出道不明的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