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了知夏》岘花

7、如果我也买一个，算不算有意义

　　下班后季晓清开车接到知夏，去吃了泰国菜。

　　为了保证伤口恢复，知夏每天都吃得很清淡，已经没滋没味很久了。
　　吃饭时季晓清问知夏：“你认识很多医学院的人？”
　　“还好吧。”知夏说，“大多是小夜的舍友啊同学什么的。”
　　季晓清心想，就上次那朋友圈叫还好？

　　“我看你上次发朋友圈好多医学院的人给你评论。”
　　“评论？哦哦，好像是有那么几个，大部分都是我上学在奶茶店打工时加的，他们之前经常在店里点外卖，我下班去找小夜的话就顺便送一趟。嗨，他们就有时候没正形。”
　　“这样啊…”季晓清有些失落。
　　“嗯对啊，他们可有意思了，很多人第一次见我都以为我是小夜女朋友。”
　　“嗯。”
　　季晓清曾经也这样以为过。
　　“跟他们说我是小夜姐姐之后他们很多还不信呢。”
　　“嗯。”
　　季晓清曾经也半信半疑。
　　“嗯？那你觉得是我大还是小夜大？”
　　“……”
　　这什么狗屁问题，知夏说完反应过来自己也觉得着实有些蠢，手扶额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开玩笑，开玩笑，呵呵…”

　　“你长得显小，猜测的和实际年龄有出入也是正常。很多人对双胞胎的固有印象是长得一模一样，你和小夜猛一看不太像，但是仔细看的话五官轮廓是很像的，只是男女显现的特征不一样，骨子里的东西也像的多一些。”
　　季晓清缓缓地说着，知夏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评论他们。

　　知夏像风，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却总是看不出情绪、猜不透悲喜，不熟的人见她总是一副笑脸，总会误以为她是那种柔柔弱弱的小女生，但做起事来又常常是泰然自若、一脸严肃，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知夜则一直像个小太阳，温暖细腻，普照众生，安心又可靠。姐弟俩截然不同的两面向来也是被人议论的话题，知夏不在乎旁人怎么评价。

　　所以听到季晓清的这番话她多少还是有些触动。
　　但她其实更好奇，季晓清好像早就知道她和知夜是姐弟，但是为什么之前自己对他没什么印象呢？

　　“你和小夜认识多久了？我为什么一直觉得自己从前没有见过你啊。”
　　“我比小夜大三届，他大一的时候我大四，他一进学校我就认识他了，当时他进学生会还是我把他招进去的，但是那时候很忙，没多久我就退出学生会了。平时接触的机会不多，可能他觉得我是个学习还不错的学长，偶尔会来跟我讨论些问题。”
　　“这样啊，怪不得。”

　　季晓清看着知夏认真咀嚼食物的样子，其实很想跟她说，从前能坐在你对面这样看你吃东西的，除了知夜就没有其他人了，知夜在的地方你满眼的欣喜都是因为他，哪里会注意到一旁那些注视的目光呢。
　　你打工的奶茶店，你常去的书店，你吃过的食堂，你最喜欢的炸串摊，你学习的图书馆，都有人不止一次地去过。
　　可是从前你从来没有注意过。

　　坐在你对面也被你注视着，这样奢侈的事情，季晓清曾经想象过千百次。
　　而现在，它就真实地发生着。

　　知夏剥完一只虾，抬头问季晓清：“其实我还挺好奇，你俩差了那么多级，他都找你问什么了？”
　　“医学院的学习任务很重，而且每一门都要精通，他有时候看到疑难杂症会来跟我讨论。”
　　“……”
　　“不过我印象最深的是，他有一次竟然来问我静脉注射实操时怎样避免疼痛。”
　　“……”
　　“我告诉他我学的也不好，他可以去找护理专业的同学问。”
　　知夏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抿着嘴点了点头。季晓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的这些让知夏想到了什么，于是见好就收，问知夏要不要一会去逛一下商场。
　　知夏说好。

　　季晓清太想给知夏买东西了。
　　他曾经数次看到知夏在各种店铺门口徘徊，有时只是淡淡地看一眼，有时满脸惊奇地走进去，两手空空地出来。有时在书店，知夏会捧着一本书看很久，时间差不多了就依依不舍地放下离开。那时季晓清悄悄地买下了很多书，多到宿舍书柜上都要放不下，舍友还打趣过说医书都看不完怎么还加了课外书。

　　晚饭是知夏付的钱。
　　季晓清没抢过她。
　　知夏说：“你不是还要请我吃炸鸡吗，下次吧。这顿就当谢谢你。”

　　知夏很久没有来过商场了。自从过了年就开始忙起来了，忙到即使是节假日知夏都懒得出门消遣。
　　晚上的人不少，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根本看不到谁的不幸。人人都和同行的人靠得紧紧的，也许走出商场的大门，还是要一个向东走一个向西走，但起码现在，一起逛商场的人就是捆绑在一起的一个单位。

　　知夏和季晓清漫无目的地到处看看，也不着急回家。季晓清看到前面有家精品店，好多小女生凑在那里选东西，问知夏要不要去看看。
　　还没等知夏反应，季晓清就兀自先进了店。

　　那些小女孩凑在一起是在选盲盒。季晓清整天和医院的病人打交道，哪知道这个。
　　知夏为他解释，盲盒就是只能看到包装盒上有几种样式的手办或物品，但是不知道具体每个盒子里装的是哪个，要靠手气去抽，每种被抽到的几率也是不一样的。
　　季晓清点点头，一副“长知识了”的表情。知夏仰头冲他笑笑，一副“也有季大夫不知道的事情哈”的表情。

　　季晓清并不在意，跟在知夏身后一排排货架地看过去。其实他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看什么都觉得有点新鲜。
　　知夏的目光停留在一排钥匙扣上。彩虹色的钥匙扣上都带了一个挂饰，是透明球内漂浮着一个小人，小人立在彩色流沙液体上。

　　“喜欢？”季晓清看知夏目光一直停在上面，还拿手晃动小球看小人翻转，猜她应该是很喜欢的。
　　知夏没说话，把玩了两下就要走。
　　季晓清拉她回来，摘下其中一个红色的递给她。

　　“喜欢就买。”
　　“不买了。我只是想起我小时候了。那时候校门口新开的小店也有这种灌满彩色液体的挂件，我和我当时最好的朋友我们都看中了红色的心形的，红色的只有一个，我让给了她。”知夏勉强扬了扬嘴角，“刚刚看到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想起来了，想着当时自己应该也是很喜欢的。”

　　“所以，红色的喜欢吗？”
　　“喜欢啊，但是我长大了，再买这种东西就觉得挺没意义了。”知夏把钥匙扣挂了回去。
　　但是季晓清把刚刚两人都拿过的那个摘下来，又从旁边摘下一个蓝色的。
　　“那如果我也买一个，算不算有意义？”

　　季晓清去付钱时，店员问要不要加入他们的会员，可以积分可以打折，看了一眼季晓清手里拿的东西又看看知夏，补充了一句：“情侣都可以用。”
　　知夏看着店员礼貌地笑笑，又看看季晓清。这人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和平时没差。
　　季晓清和知夏对视了一眼，然后笑着对店员说：“下次吧。”

　　……
　　下次吧是什么意思啊…

　　回家路上知夏拿出刚买的钥匙扣反复地看，她其实很喜欢。
　　只是习惯了看到喜欢的东西就找各种理由为自己开脱，总有一个不买的借口。
　　原来季晓清拿的那个蓝色的小球里是个小男孩，知夏最开始看中的那个红色的小球里是个小女孩。
　　真是巧了。
　　知夏把两个钥匙扣都穿在手指上，拿出手机就着车外的光拍了照。知夏很满意地立马就发了条微博，没有配字，是系统自动的“分享图片”。

　　季晓清瞥到知夏的一系列动作，又想起了那天的那条朋友圈，问到：“最近有见过梅海林吗？记得小夜好像提过你胃不大好。”
　　“谁？”
　　“就，那天给你评论过朋友圈的。”
　　“哪一个？”
　　“……”

　　季晓清一时没有分清旁边这人到底是道行太高还是记忆力不大好。但是看知夏一脸狐疑的表情也不像假啊。
　　“消化内科的。”
　　知夏歪头看季晓清，这人前言不搭后语的问的什么？胃不好为啥要去见梅海林？消化内科的，知夜有那么多同学她哪记得谁是哪个科的啊。这是在考自己的记忆力？

　　她只能允许自己这么想，如果不这么想的话可就麻烦了……但，知夏也好奇，干嘛突然问这个啊。
　　于是拿出手机，翻出了那条朋友圈，看到下面的评论时自己都要笑了。正好是漫长的红灯，知夏就把手机举到季晓清面前给他看。
　　“……”

　　季晓清清清楚楚地看到下面知夏给医学院那些人的备注。
　　小夜同学1、小夜同学黑框眼镜、小夜舍友老三、小夜学长光头、小夜师弟1、小夜同学不加珍珠……

　　季晓清极力压制心底的喜悦，这是知夏主动拿给自己看的，说明是知夏想让他看到，他不该高兴吗？既然都这样了，那还怕什么。

　　“你给人家都备注成这样，人家知道吗？”季晓清还是有些慌张。
　　“不知道啊。”知夏歪着身子看他，发觉他红了耳朵的样子挺可爱，“他们怎么会知道。”
　　“想也是，知道的话肯定就不会这么热情地给你评论了。”这话说的，谁都听得出酸。
　　“你要是发我的照片，他们铁定也会这么热情地给你评论。”
　　“你刚拍的那张图呢，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