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了知夏》岘花

11、你…你姐？

　　知夏的创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过最后一次应该换药的那天，知夏开了一整天会，自己已经把这事给忙忘了。

　　和同事换了班的季晓清在医院等了整整一天，下班后他看着微信的消息列表，点开又退出那个对话框无数次，想问又有些怕了。

　　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让她觉得不舒服了？

　　季晓清悻悻地下班回家，吃过饭后手洗了所有换下的脏衣服，又强迫自己看了两小时文献，才勉强控制自己不胡思乱想。可睡前躺在床上时，却还是忍不住要想。

　　第一次遇见知夏时她才18岁。

　　在学校附近的步行街上有一个小女孩坐在路边哭，天有些黑了，知夏找兼职未果正打算回学校看到了她。小女孩太小了说不清爸妈的名字和电话，知夏掏出手机打算报警时才发现在外面跑了一整天手机没电早已关机，随手抓了一个路过的同学请他帮忙。

　　从另一个校区听报告刚赶回来的季晓清被知夏拉住，帮忙报了警。本来季晓清是着急赶回实验室给师兄帮忙的，打完报警电话都已经走出一段路了，想了想不放心一个小姑娘带着一个更小的小姑娘在路边，就又返了回来。

　　但当时季晓清因为换季重感冒，怕传染给别人一直戴着口罩，想了想还是没有上前，只是站在街角默默看着。知夏很喜欢小孩子，哄小孩很有一套，在警察来之前，知夏一直在逗小女孩玩，两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在人来人往的路旁，开心地笑着，路灯映照着她们的身影交叠在一起，命运在那一刻产生了奇妙的连接。

　　连季晓清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那个场景在后来的很多年里一直出现在自己的梦里，他更没想到，站在她身后，不打扰、不上前、不被看到也成了常态。

　　不久后学生会招新，安知夜成了各个部门争相哄抢的对象。在医学院突然出现一个性格好、长相好，还踏实诚恳有礼貌的新生，大家肯定都想争取。季晓清也觉得这小孩好，作为学生会主席他肯定希望人尽其用，只用一句话就打动了安知夜。

　　“学习部可是聚集了医学院所有专业的大佬，网上数三届都成绩斐然，选择很重要，希望你选最合适的。”

　　就是听了这句话，安知夜死心塌地进了学习部，却不曾想，没过一个月季晓清忙于学业就退出了学生会，导致后来安知夜死皮赖脸每次找季晓清帮忙或请教问题，都拿这个当借口，说当年是季晓清诓骗他进了学生会，自己却“撒手人寰”。

　　其实没有人知道，让季晓清决定退出学生会的，当时除了学习压力确实增大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自打路边见过一面之后，季晓清在学校也时常会碰到安知夏，但不同于初次见面的开朗，知夏大多时候都冷着脸面无表情的，稚嫩的脸上看不出悲喜，眼神更是清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与街角路灯下的她判若两人，偶尔遇见熟人也只是礼貌地笑笑。

　　季晓清偶尔远远地看她一眼，却总觉得心在猛烈地咚咚跳，那是自己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一次公共课下课后季晓清又瞥见知夏从身边经过，笑着走向了不远处的一个男生。是安知夜。

　　那时天气已经凉了许多，周围的人大多换上了厚外套。可即使隔着下课的人群，动作被衣服遮挡，季晓清也清楚地看到了。她挽上了他的胳膊。

　　没来由的酸涩和挫败感席卷全身，季晓清感觉那滋味又熟悉又难受，让人倍感孤独。后来又撞见了几次他们在一起吃饭，知夏眉飞色舞地给知夜讲着什么，那么鲜活。

　　那一定是她很在意的人，季晓清想。几次之后，季晓清发现自己越发地不自在，他不知道这种情绪是不是源自喜欢，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安知夜，他怕任其发展下去可能会变成强烈的嫉妒心。眼不见心不烦，离得远远的，时间久了自然也就好了吧。于是他退出了学生会连任的竞选。

　　那年冬天，他时常在晚上从实验室回宿舍的路上，碰见安知夜和安知夏并排走着。他一次次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加快步伐走开。直到有一次在宿舍楼下碰到了安知夜。

　　“师兄。”
　　“这么晚才回来啊？”
　　“啊，我刚把我姐送回宿舍。”
　　“你…你姐？”
　　“对啊，我双胞胎姐姐，跟我一级管理学院的，你不知道哇？”

　　季晓清在心里笑自己无知又小心眼，却又忍不住窃喜，原来只是姐弟啊。

　　寒假过后，季晓清在校园里见到安知夏的次数越来越少，偶尔见到安知夜总要有意无意地问一句：“自己啊？”

　　安知夜也整天忙忙碌碌，除了学业和学生会，他还要去图书馆做勤工俭学的工作，每次也都是匆匆说两句就赶时间走掉了。

　　第二年的春天，知夏时常提着好多杯奶茶出现在医学院的男生宿舍楼下，她喜欢把马尾扎得高高的，走起路来发束一晃一晃的，散落的碎发都被她拢在耳后，像只小兔子。季晓清很多次刻意放慢脚步经过，觉得自己很猥琐。

　　想到这，季晓清似乎又能感受到当时的那些苦涩和心底压抑的喜悦。今天这样，其实季晓清并不意外。大学时的知夏多数时候都是旁若无人的干自己的事情，她总是有很多事情要忙，除了在安知夜面前会呈现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外，其他时候都有些过分冷静。

　　季晓清记得，有几次他碰见医学院的几个男生到宿舍楼下找知夏拿奶茶，言语间的调侃太过明显，都被知夏不动声色的挡了回去，在学校的其他地方，也偶尔会碰见知夏一个人背着一个大的编织袋装满了快递，有时会有男生上前帮忙，知夏全都一一回绝，从不和陌生人产生纠葛。

　　街角的一面之缘已经过去了太久，当时季晓清不确定她还记不记得自己，怕自己突然上前会被当成和学校的其他男生一样的人。他不能承受这样被否决的结果。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他还是一样的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