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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1 ...

  •   世间万物有生命,但不意味有生机。

      不知道是哪天哪时的阳光,随意泛滥在这片土地上,带来了层层光辉,却没照进人心里。

      吱呀一声,一扇黑色铁门被两个黑人狱警推开,他们被这从外而内的光线刺得眯起了眼,嘴角随之撇下去,他盯着面前这个男人,高高瘦瘦的,他的背略有弯曲,但也不是佝偻的状态,像一棵历经沧桑树一样。尽管肩宽,但明显有些营养不良瘦弱的姿态,他保留着这么多年的平头,干练,简单。

      可是他的眼神中对外面的世界,对外面的阳光没有一丝兴趣,当然,对铁门内的监狱也没有一丝渴望。

      他的东西不多,是因为进来的时候本就没带什么东西,也带不走什么东西出来。

      可他毕竟在这里学会了什么,进去的时候一无所有,空空如也,出来的时候这些东西全都装进了脑子,装进了心里。他不急不慢的走出来,撕下了衣服胸前的一张标签“NIEshen”抬头望向发光发热的太阳,他好像在笑又好像在自嘲,他的人生曾经短暂性的终止,不过怎样过不是过,环境无所谓生活。

      向上,让人不敢直视的不仅有太阳,向下,还有人心。

      他父母先亡,而自己犯事进了监狱 ,被押送进铁笼那天,犯人们聚集在一起围观,大大的操场靠门的地方人头攒动,大家不是来迎接新生命的,他们心中总有一种暗劲,自己年岁渐长后看着新人经历同样的事算是心理安慰。

      狱警的长/枪抵着后背,口状异物带着暗劲,硌着背后生疼,谁也不敢作声。

      来的那天人不多,刚好能站一列,监狱长个个都训话,胡子下干裂的嘴说着含糊不清的英文,唇纹的短小线条也在说着这个人的年纪多深。

      每个囚犯进狱前要全面消毒,水一喷一洒,消毒粉一挥一滚,下一个。

      水是滚烫的,消毒粉是刺痛的。

      还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新人都要受到老人们一顿“伺候”,有的人没熬过去活生生被折磨死,而狱警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教训几个小时,装模作样的抓幕后黑手,最后不了了之。

      他还有位半身不遂的哥哥,今天出狱没得到他的消息,其实也很久没得到他的消息了,不倚不靠,独自生长。

      他进去的时候大概19岁,19岁生日也是在监狱里过完的,此后来来回回无人想起无人提及。青春风华正茂,意气风发之时却被人折了翅膀打压关进铁笼,不甘不舍最后化为灰烬混入时间洪流里,而后从烟灰里拼凑出一个他。

      他不曾被孤立过,入狱前一大堆朋友,大的小的男的女的,围着他转,入狱后多少人对他保持好奇新鲜意味,那些朋友不过同狱男女老少还有狱警,不过萍水相逢,最后却也能袒露真心。

      短短的人生到这里也没留下什么印象深刻,也就不值得反复回味想起。

      监狱隔条街道就是大路,站在路边要算准了大巴车停靠时间,这里是乡下。

      聂慎无所谓来不来车,他望着黑色的柏油路,风卷来焦躁的气息,干瘪的土地只长草不长树,他就安然的站在那里,他就是荒原之际上的那棵苍凉挺拔的树。

      大约站了有那么一会,来了一辆车,聂慎把手提包扔进车里随后就上去了,司机通过后视镜瞄了一眼,眼神中没有善意,他大概也知道从这里走出来的人都背负过什么,绝不止是一个小行囊那么轻松的,没有例外,至少他不相信例外。

      面对陌生未知,大家用恶意伪装自己。

      要说亲人,谁也没有,谁也不在。

      他也不相信爱,有些爱靠血缘维持难免真挚,若是没有了血缘纽扣,拿什么依靠,凭什么有恃无恐。

      有些人一出生就不愁吃不愁穿,他以前可以这样,现在也依然可以这样。

      也就是说,他从来没有缺过钱。钱,这种迷离的奢侈的物质,他从来不缺。

      车外的风景像加了一层滤镜,与想象重合后一切都鲜明了起来,大脑放空的状态下,总会想些事情。就像他想的,他不想提及他的过去,那不光彩。

      那年聂慎在美国监狱进行完劳动改造,回到了自己的狱房,静坐在垫子上,脑子里就开始回忆自己小时候。可能是狱房隔音效果太差,又或许是那几个人故意说给周围的人听,好带动他们一起造反。他们甚至连语法都用的错的,句句都加几句脏词,越说越兴奋,聂摄没去看他们的表情,只是话语中明显有挑衅和玩弄的意味,这次不像是演习。

      聂慎停了半晌才睁开眼,他的头发不脏,可是乱糟糟的,面对面的角度仔细看他的睫毛卷翘浓密,隔远看像是画了眼线,却一点也不女性化,加上他的眼神总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只有时间慢慢流淌冲走成长的痕迹,褪去这些剩下一个他。他不像监狱里几个白人肌肉男,块头大肌肉多,虽然瘦但是也健实,手臂上青筋脉络明显,很是精瘦。

      渴了,只不过起身倒水,狭小的走廊对面黑色栏杆后一个白人男子向他吹了吹口哨,示意喊他,“Nie,join us?”这个人叫Kavin,自己取的,心大到连自己本来的名字都忘记了,又给自己随便取了一个,听说是杀害老师进来的,又说是做违禁实验品进来的,一天换一个样,各种,不重复,一双会说话的蓝色眼睛,神都佩服他想象编故事的能力,聒噪且吵闹。

      Kavin身边的人叫John,他可比Kavin安静多了,听说他之前是一名大学教授,任凭Kavin说的天花乱坠瞎话连篇,他总是搭上几句捧捧场,其实谁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表面功夫做的很不错,这也许就是警方找了他4年的原因吧,谁能想到如此淡泊儒雅的人会是连环杀人犯?他就连入狱的时候都是那么礼貌,眼含笑意,温柔的对每个人打招呼。

      人心不古。

      聂慎没有心思去推理搞清楚这些,他在想该用哪个性格面对Kavin的回话,至于他想不想加入,没什么所谓。

      “Uh huh?”模糊不清,若有若无。

      Kavin好似找到了话筒一般,回头看看John,嘴角微扬,眼角的皱纹浮现,开始了他的夸夸其谈。

      聂慎只听进去几个关键词,表面装作很有兴趣在思考的样子,其实他有些走神,手中的杯子送到嘴边,却一直没喝。

      出去吗?

      美国认为剥夺一个人的自由就是最大的惩罚,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的,但即使是在监狱之外的人,也无形之中遭遇着这些,身体上,心理上……不可言说,无法弥补,无可救药。

      呵,聂慎感觉自己的想法实在是愚蠢,怎会动了这样的念头,从刚刚开始的年少轻狂的不甘,到后面......到后面怎么样了?故步自封安于现状?好似也不是,他有野心,要攀登世界高峰,要寻遍人生意义。

      等到Kavin说出他自己的计划后,情不自禁为自己的英明计划鼓掌,扫眼周围有多少人崇拜他,期待的目光略过John后停到了聂摄身上。

      他略微有点失望。

      这男的为什么表情这么少,面部肌肉僵硬?

      “What can l do for you”聂摄不算拒接也不算接受,至于后果他没想,他只是单纯的觉得面前这个自大的美国人可笑,不是因为聂摄觉得这里的监狱戒备有多森严,只是这个计划想的太美好,又有很多突发情况没有预备,实际操作起来还有一定的难度,并不是人多就可以,那样只算是热闹。

      或许每个进过监狱的人都忏悔过,也幻想过重来一次会怎样,因为平常拥有自由才会肆无忌惮,怎想失去了自由这个基础之后会如此慌张茫然失措。

      人永远在后悔,却永远不把握住现在。

      Kavin自信的摇了摇头,露出他的大白牙,从他的眼中看到他已经在想象胜利后的生活了。

      洋洋自得必不得。

      既然千方百计的想出去,当初又为何处心积虑安排。

      谁想他这次真格,还喊了其他栋的犯人,打算大干一场。

      你们真的有这么向往自由吗?都是从外面进来的,他对外面很失望,进来后仿佛找到了临时避难所,不知为什么我数着剩下的日子,他竟有些心慌,接着就是恶心。

      高大楼墙荆棘外的世界是否像吹得那样光怪陆离五彩缤纷?那边的生活纸醉金迷让人沉醉无法自拔是人们所盼望热爱的?

      后来,在一次千载难逢的押运中,行动了,带着犹豫不决,不明立场的聂慎。
      那是个特殊的日子,4月4号,聂摄所在的监狱百年不遇的安装监控和防火设备系统,部分A区囚犯半夜被押送至临时招待所,没有好的待遇给他们,就是一辆临时借来的货车,后座还是“敞篷”。
      这里临近农场,还没上车就闻到的屎臭味蔓延了鼻腔,占据了大脑,嫌恶。
      货车板只是用水草草的冲刷一遍,有些顽固的结块仍未冲走。当晚还下着暴雨,而那些只是被暂时放行的囚犯彻底放飞,彻夜狂欢。
      今夜注定不平凡,好事者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当然,随同狱警加派了人手。
      Kavin把红黄杠衣褪到半腰,自以为展示出迷人的身材,口哨音调吹得飞起,嘴角快笑到耳后根,今天算是出去散散步放放空。
      虽然在里面的也一贯如此。
      所有人的手上上了镣铐,有人仍然洒脱。
      车开始行驶,左摇右晃,加之晚上下暴雨,车速并不算太快,慢慢悠悠的开向黑暗深处。
      大家开始闲聊,有人叹息白白带了烟出来这会子不好点燃,有人推推搡搡不安分,在黑暗里努力睁大了眼想看清,可却只能感受到高大的树枝树叶划过他们的脸颊,树叶边是锯齿形状的,还能有微微的刺痛感,稍纵即逝。
      其实从一路上Kavin在兴奋的同时又想出了怪法子――跳车
      想来这方法蠢的很,趁现在车速慢,跳下脚落地的时候身体惯性向前倾,还得考虑向前跳向后跳的问题,Kaivn打算从后跳,货车向前行驶才不会发现他,这周围杂草众多又沙石散乱,暴雨让它们在道路上尽情跳跃,保不齐跳到草木从里,月黑风高,躲过了一劫。如若他和车速相同还好说,车速又异常颠簸,这种概率微乎其微。由于人向后相对于缓慢的车速来说初速度大,人有向后的惯性朝后倾倒,屁股后脑勺免不了一灾。
      动静也不小。
      Kavin的法子带动了不少人,大家想法众多,七嘴八舌吵吵哄哄的,狱警来管纪律,拿着棍棒在空中飞舞“Hey! wise up!A bunch of sons of bitches!”(嘿!放聪明点好吗,一群狗娘养的!)
      四五个狱警强行围住,一个黑人借着身高优势手肘抵住狱警的肩让他退让,嘴里还骂出某些不知名的脏话。
      场面乱作一团,人仰马翻。
      就是这个时候,Kevin让聂摄扶住他,在人群角落里杀开小空间,毫不犹豫就跳了下去,还不忘给聂摄一个飞吻。
      聂摄眼神漆黑,看不清表情,还站在原地。
      大家还在执行着混乱的计划,有人已经逃脱,剩下的不愿眼巴巴望着,自然会有打小报告的人大喊“Hey!See that man escape!!!!”(嘿!那个男人逃出去了!)
      Kevin心中一顿乱骂,紧接着是大脑一片空白的慌乱。
      几个狱警注意力被吸引过去,还没来得及叫司机停车,一棍棒就挥过去。
      暮色漆黑,有人算准了时机也翻出车。
      光着几个狱警怎么把这些古灵精怪的“小精灵”调教得好。
      肾上腺激素飙升,冲动撒泼来了止不住。
      前车司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面的隔板挡住了一切,暴雨也没淹没这场面,有人一包烟横扔到他脸上,塑料薄膜啪啪作响,突如其来的打击让他手足无措,还在心有余悸的时候另一波攻击开盘了,一包包的烟迅猛之势以砸向他身上,导致后面控制不了方向盘,烟掉落在地上堆在刹车键前,人失控时方向盘打滑,下意识猛地踩刹车只感觉到空瘪瘪的烟草盒子。
      哭天喊地。
      你奈我何?
      两侧路不仅有杂草更多的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极其茂盛。
      车撞到树上也是闭着眼睛就能猜到的。
      后面的动静太过剧烈,有人往左蹦,有人往右跳,车底盘重心不稳,顷刻间,车翻了。
      大家都忙着“事业”,都无暇顾及,一刹那时间间被冻结,掉到地上,破碎,成烟成粉末,每个人捡着自己的烟尘粉末,惊魂未定。
      不知道其他人面对的是幻境还是幻觉。
      再后来,一行人达到目的,领头几个负责人被严刑拷问,大家心知肚明所谓的‘拷问’是拿老虎凳和拳头刀子开始的,人与混杂什么人都有,道上混心中有道义死不松口,只是几个松不了口的下手更惨,所以最后大家也没有问John到底去哪了。

      来代替的John的是Bob,新A区分来的老人了,可以说是一方老大,肉眼可见的□□气势,所幸大家还沉浸在不可开交的氛围之中。

      聂慎出狱后没有急着赶往市中心,而是绕远路去了墓地,那里的真正母亲尸骨积灰,无人探望。

      没有阴雨绵绵的悲伤氛围,也没有晴空万里的灿烂日子,就是一个稀松平常的下午,他不急不慢赶往这里,只是为了这恍如隔世的几分钟谈话,而后马不停蹄赶往下个未知地点。

      如果说您的爱是温馨港湾,那还不如四海为家。

      母亲,你是否会怪我?怪我从小为了野心恬不知耻,即使寄人篱下也要达到目的?怪我长年善于伪装,属于我的不属于我的通通想得到,忘记了你说的初心?怪我已入深渊,背后千丝万缕的关系网注定无法安然度过一生,生?你应该会心疼吧,曾经护着我的母亲,仔细一算,若是相信你说的中国牛鬼蛇神转世投胎,黄道吉日,今天的您应该18岁成人礼。

      其实倒也不必,您的灵魂应该早已蒸干殆尽了,这繁杂世间确实不值得留念。

      我曾无数个夜里有无数个疯狂的念头。

      就这样一了百了吧,就算做的再多还是抵不过一个死字,这样所有的意义都可以化成灰烬,也算是另一种意义。

      我能够来,是我第一次擅用职权为自己的私心服务,您配得上这份在所不惜。

      聂慎由蹲着站了起来,墓碑后的旷野尽收眼底,一排一排的石块最终变成一个点,他的身影被拉的长长的和墓碑一较高下。其实他已经被强制戒烟了,现在这根烟燃已经燃到一半,早已索然无味,就将它点到墓碑上摁灭。

      我即将来到您的家乡,魂归之所。

      我也自此感受到了对于组织的重视和信任,不过,我从来不从属于任何一人,这是我多年经验之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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