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魔怔 ...
-
谢问转头，外头的阳光照在他银质面具上，泛着淡金色的光芒。他瞧了瞧方狂苍白的脸和虚弱的模样，默默地叹了口气，起身道：“不必，你先歇着，我去去就回。”
当谢问回来时，他手里提着一只肥美的兔子，兔子脚在空中上下扑腾。
接下来，生火、烧烤、撒香料，一气呵成。
诱人的烤肉香在山洞中蔓延，方狂鼻尖不禁动了动，然后一只香喷喷的烤兔子被递到了他手中。他有些发愣，疑惑地看向这位神秘的前辈。
“你吃吧，我已辟谷。”谢问微微颔首，“多吃点，伤口好得快。”
山间野兔，大多肉质鲜美，肥而不腻。而且，方狂手里的这只烤野兔火候把握得恰到好处，酥脆的表皮晶莹得渗出了金黄的油。他试探性地张开口，轻轻咬下一块皮肉，美味入口即化，令人欲罢不能。
这位前辈烧烤手艺很不错呢！方狂想。
“嗯！好吃！谢谢前辈！”他赞道。
其实方狂已经筑基，自然也辟了谷，不用食用食物来充饥，刚才他提出打野味的建议不过是为了表达自己对前辈的感激之情，却没想到，又承了前辈的情，吃了一顿美味的烤兔子。
“前辈可以教我如何烤兔子吗？”方狂一边吃一边道。
谢问使了术法，变换出水球，盖在熄灭的干柴堆上，防止火星复燃。这荒山野岭的，万一引起森林大火就不好了，虽然修真界可能并不在意这种事情。做完这一切后，他将视线移向方狂，不解道：“烤兔子有什么好学的？”
“烤兔子不难，但要将兔子烤得像前辈这般美味，却是十分不容易。”方狂语气中透露出钦佩与赞赏，墨一般深邃的眸子中浮现亮光，险些让谢问怀疑这小子是不是个隐藏的吃货——会因为一顿烤兔子就眼睛发光的吃货？
方狂不知道谢问心中所想，继续道：“前辈，实不相瞒，我想从你这里学习烤兔子，然后回去给一个人做来吃。”
“哦？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谢问下意识就接口道。
方狂回答：“那是一个一见到美味的食物就会眼睛发光的人。”
谢问本来想着左右一个烤兔子的秘方，教给方狂也无所谓，更何况这秘方谢问也是从系统商店获得的。此刻他隐藏在宽大袖子底下的手指微动，与之相对应的是上下左右滑动的系统界面。他正在查找放置秘方的文件夹。
闻言，谢问面具下的表情僵了僵，手指也停止对系统界面的操控。
而另一边，一谈到谢问，方狂就控制不住地让自己陷入久远的回忆，过往的一幕幕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将他淹没。胸口的伤隐隐作痛，这是他最珍视的人在无尽荒原赐予他的狠厉一剑。似乎只有回忆，才能让他胸口的伤不会疼得那么撕心裂肺。
那是个看起来清清冷冷的人，宛若寂静冬夜里山巅的冰雪，寒气如丝线般缠绕；但对于方狂来说，那个人却十分地不一样。例如，面无表情地看着美味佳肴发呆，向来冷清的眼眸里光芒涌动。那人曾在梦中呓语：“以后找道侣要找厨艺好的。”
而方狂不想让那人找道侣，便只得努力学好厨艺，做各种好吃的，把那人的口味养刁，让那人除了他做的饭菜外再也瞧不上其它......
谢问在穿越到这个世界前，曾在一本不知名杂志上看到过一篇心理创伤的另类理解，虽然不知道正不正确。文章上说，如果一个人被他所信任的人事物伤害或背叛，那么他的第一反应往往不是愤怒，而是质疑。为了达到质疑乃至推翻既定事实的目的，那个人往往会不断回忆，从过往中找寻“美好的”证据，反反复复地自欺欺人。
唉，这都叫什么事呀！谢问心中吐槽，他不理解：一个反派师尊而已，竟然也值得主角“自欺欺人”？
此情此景，谢问不知是该为自己扮演师尊的成功而开心，还是为自己扮演反派的失败而失落。
“想必那个人就是你流落此处的缘由吧。”谢问声音沉稳，假装自己真的是一个置身事外的神秘高人，在对自己相中的弟子循循教导。“无论还是吾辈修者，还是汝辈修者，都当谨记，仙途漫漫，强者为尊，规则人定，善恶乌有。古往今来，没有一位修士是靠着过分的忍让、荒唐的宽容、可笑的慈悲而问鼎大道、飞升成仙。被人砍了一千刀，你不会成佛，只会死，魂灭道消。以德报怨非大道，以杀止杀成真仙。”
最后几句，谢问没有说出来。在这个以小说为蓝本构建的剧情世界里，一切规则都按照小说里的设定来。而在这本黑暗流龙傲天小说里，仇恨与鲜血是升级的利器，主角只有黑化才能成为真正的龙傲天，大杀四方，呼风唤雨。
因心软而留情什么的，绝对是不合理的存在，会对主角前进的脚步造成阻碍。
“更何况，修士的本职是修炼，烤兔子这种与提升境界无关的杂务，还是少费心为妙。”谢问一双黑眸深深地瞧着方狂，里头似乎藏了一派冰封雪冻的严寒夜景，无星无月，了无生机，唯有弥天大雪洋洋洒洒，簌簌如有声。
察觉到一旁前辈的语气中的冷意与不悦，方狂忙拱手作顺从状，认认真真地吃起早饭，不再做无意义的回忆幻想。
谢问满意地点了点头，眼角余光瞥到系统的消息界面多了一个红色小圆点，他点开，然后起身，踱着步子往洞口走去。
阳光勾勒出黑袍底下的青年人的修长体形，举手投足间既随意又矜贵，不缓不急，悠然自若，十足的身居高位者的从容风范，黑袍尾端擦过地面，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方狂望着这渐渐远去的身影，神色微动，若有所思地回忆着刚才的对话。
也许是因为此前只接触过谢问这一个师父，无法做对比，方狂竟然觉得方才神秘前辈训他的语气神情和那人如出一辙，话语中无端透着一股严厉而冷峻的寒意，而这股寒意曾经无数次让犯迷糊、做错事的年幼的方狂一个激灵，立即就清醒过来，保证吸取教训，不会重蹈覆辙，不会再让师尊忧心。
也正是因为这股冷意，才让刚刚的的方狂立即从回忆中回归现实，下意识地选择了顺从。
难道......
思来又想去，方狂不禁嗤笑一声，自己真是魔怔了。
手指轻轻触碰伤处，传来钻心的痛楚，方狂的表情有那么一瞬变得痛苦而扭曲。
就算那人喜欢在他面前披马甲，装作是其他的什么人，但那也是从前的事了。今时不同往日，他亲爱的师尊亲手给了他致命的一剑，如果不是玉佩显灵，他怕是早已魂归地府，长眠于天地之间。
他默默放下手，垂下眼帘，乌黑的睫毛遮住了眼里的神采，整个人的线条绷紧，黯淡中显出一股冷硬。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魔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