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紧》今夕无玖

20、第二十章

　　零零碎碎的消息传遍校园。
　　昔日被暖阳照耀的校园突然让萧无忧感到冰冷至极，这校园就像是冰窖一般。
　　正逢下午，阳光正好，微风轻拂。一片治愈温暖之感。
　　沉默着擦掉黑板上不知被写了几次的“二班去死”之后，压抑的情绪笼罩全身，一瞬间，所有的事情涌上脑海，鼻尖忍不住发酸。
　　带着恐吓语言的字条，或者是带血的娃娃总被塞进干净整洁的课桌。他们都叫他去死。
　　班外的嘲笑辱骂，班内的死护安慰。
　　“开学三周。”萧无忧在日记上记着，那带着几分狂傲意味的烫金字体落在了冷白的纸上。少年漆黑的眼眸中黯淡无光，眉头紧锁。
　　“萧无忧你给我离我男神远点。”门外的女生阴阳怪气道，“啧，我忘了，我男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杨子鱼你有毒吧？凭着一面之词就这么说无忧和怀安？我们二班的人不是你们能碰的！混就了不起吗？我们又不怕你！”二班的一名同学对着门口的女生大喊一声，那女生萧无忧倒是有点印象，这人之前仗着自己混了还跟贺怀安带领的学生会正面刚起来过，按照那女生跟朋友的说法似乎是想引起贺怀安的注意。
　　“无忧你别担心，会好的，很快就过去了。”许眠对着那紧攥着笔的少年柔声安慰道。
　　“阿眠。”这是萧无忧第一次这么叫他，他的声音极清冷，一点感情都没有。
　　他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漆黑的眼眸黯淡无光，许眠总感觉事情有些不太妙。以前的萧无忧，是生龙活虎的，是活泼的，也很沙雕，还很爱笑。而现在，他阴郁，抑郁，沉默，暴躁，他好像变了，变了不止一点。
　　“你们……别护着我了吧。”萧无忧沉默许久才道，那紧攥着黑色签字笔的手因为用力过猛而颤抖着，平日里清冷的声音带了几丝哭腔，“别护了吧……”
　　“无忧！”许眠忍不住对着他大吼道，“你是我们二班的人！我们一起哭过一起笑过，有难也要一起扛着知道吗？”
　　“可是，你看看，一起扛的下场是什么？！！”萧无忧忍不住站起来看着面前的人，一双漆黑的眸子宛如深深的潭水一般，“阿眠你看清楚点！你们护着我的下场是什么？！”
　　“二班的黑板报被恶意评比成D级，五个同学放学被人堵造成不同程度的伤，班里的女同学被拉讨论组，贺怀安为了救我被人伤到没及时处理，伤口感染再加上被人泼了冷水，发了高烧，请假请了整整两天了！每天黑板上都会写满了二班去死这四个字！你们这么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啊……阿眠你告诉我是为什么？为什么啊！”心上的某条弦彻底断裂开了，他脸上无谓的面具也被彻底撕裂了。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谁来告诉他为什么啊……
　　就像几年前的考试，他明明没有作弊，他真的没有！
　　他不过是因为父母的不认可而生气，最后引来了一堆冷嘲热讽。
　　那些冷嘲热讽就像是一块块沉重的岩石，重重地压在了他的心上，压得他难受，压得他喘不过气。
　　帮他的人，根本就没有好下场。
　　几年前也是。
　　现在也是。
　　一直都是。
　　温热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他知道他控制不住了，他真的……真的很累了。
　　他输不起了他真的输不起了！
　　这次再输他就连本都赔进去了。连二班的同学都赔进去了，他输不起了啊……
　　“咳咳，怎么回事？”贺怀安背着黑色书包慢慢走了进来，大部分地区的病毒感染病例已经消失了，病毒也被消灭得差不多了，所以很多人没有戴口罩了，贺怀安也不例外，他的薄唇有些发白，脸色不是如往常一般健康的白皙，而是一种苍白。他的声音有些嘶哑，黑眼圈有点重。
　　萧无忧微微抿嘴，没有说话，只是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看着面前的人，眼睛一阵刺痛的疼，疼到想要流泪，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哭了。
　　他可是萧无忧啊，他很坚强他不能哭。
　　“绝交吧。”萧无忧隐忍了许久，咬了咬牙，狠下心来，憋住了即将滑落的泪水才颤声道，“我会换个名字去别的城市上学，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可能再也不会遇见。”说着说着，突然勾起了一抹笑容，“对了，从前的事情，是我骗了你，怎么？心理天才居然没发现？那我演技可真是太棒了。”
　　“你骗人。”贺怀安放下了书包，冷声道，“你不敢看我的眼睛，你的手在发抖，你的眼睛上蒙着水雾，你在难过，你想哭，你在害怕。”
　　“贺怀安！”萧无忧攥紧拳头，“不要再用你所谓的心理学来估摸我了！我从前告诉你的都是假的！我就是这样，虚伪恶心暴躁不堪，我肮脏我考试作弊我差点被人碰过！”少年露出了笑容，那笑宛如罂粟一般诱惑而致命，“我故意把自己说成弱小的一方，就是想要博取你们的同情，我其实会打架我也黑带一段，我就是故意装作不会打。我想看着你们挨打想看着你们哭着求饶的样子。”
　　说罢，他轻笑一声，“呵，我就这样，这些都是我咎由自取的，你们凭什么替我承担？你们是我的谁？跟我有什么关系？”如果贺怀安细看，是可以看到他眸子里透着的悲伤和绝望的。
　　贺怀安当然看到了。
　　他看得彻底。
　　他看到的萧无忧，会因为底线歇斯底里，对所有人都有防备，他抑郁乐观积极向上，他满满的负能量被他涂抹成正能量。
　　他的萧无忧会因为吃不到糖而撅嘴生气，会因为想吃什么而跟他撒娇卖萌，虽然最后还是他自己付的钱。
　　其实萧无忧，从来都不肯接受别人对他的好。
　　他知道这种感觉，知道这种，害怕被抛弃，害怕被全世界所遗忘，害怕被最信任的人抛下深渊的感觉。所以才会只靠自己，而不敢依赖别人。
　　“关于从前你跟我说的，他们不信，我信。
　　你考试没有作弊，陈滓手段肮脏你拼死挣扎，你看着同学被打你也很着急，你想要上前去帮他们的时候，却发现你的左手因为那次的伤害而使不上力气，然后你就被人困住了。
　　陈滓想要上去打你却被我拦下了，我帮你挡了几下指虎，还被人泼了盆冷水，我本来有重感冒，那些原本不会让我这般的，可是意外就是这样发生的，你感觉很自责。
　　这次我们都是自愿陪你一起扛的，每次班级上有人要被堵了你都会主动陪着人家放学保护人家回家，你会帮被欺凌伤害的同学联系律师，每次有人来找你帮忙，你都装作嫌弃人家，但还是回去帮人家，实际上也的确帮了很大的忙。
　　再说我，你说做我的光你也的确做了，所以啊，无忧同学，我希望你，能记住一点自己的好。你真的，特别特别好。”
　　“所以呢？”萧无忧的眼圈发红，声音里带着几丝颤抖，一层薄薄的水雾再次蒙上眼睛，他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明明难受得要死，却控制不住地发笑起来，“所以呢？贺怀安，你想表达什么？表达我的好？想说我是全世界最好的？别开玩笑了好吗？！
　　你看看现在二班成什么样了？二班被停课了，被集体停课了！好好想想为什么？集体打架，因为什么？萧无忧和陈滓的矛盾。萧无忧就一废物一扫把星！
　　你看看，原本好好的A班变成了什么样子？集体写检讨书，然后呢？李老班被气到心脏出了问题，老赵身体不好因为这事被人冷嘲热讽，因此高血压住了院，其余老师因此根本不敢来二班上课，这个让他们最最得意的尖子班变成了什么样子？因为一个萧无忧值得吗？
　　贺怀安！我问你！值得吗？！”最后这几句，他基本是靠吼出来的。
　　许眠沉默不语，剩余的同学也都没有说话。
　　“值得。”贺怀安轻声呢喃着，“因为是萧无忧，所以值得。”他上前去轻轻抱住了那个人，柔声安慰道，“人间值得萧无忧值得，你是最好的你配最好的。”
　　熟悉的薄荷香味传了来，他忍不住微微失神，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你别走好吗？我们会陪你扛过这一段时间，你别放弃你自己。信我，接下来，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受伤。”贺怀安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们会陪你。”
　　萧无忧愣住了，直到贺怀安松开了他，他还是有些愣然。
　　门口来办转学手续的萧明沥往萧无忧这里看了一眼，耐心地停在门口等他。
　　“叔叔。”贺怀安往门口走去，“可不可以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萧明沥看着贺怀安问道，面前这男生长得清秀，让人下意识就会对他产生好感。
　　“可不可以，不让无忧转学？”贺怀安看着面前高大的西装革履的男人，眼神里多了许些恳求的意味。
　　“啊，这个，是无忧自己提出来的，你可能还得问他。”萧明沥好脾气地笑着说着。
　　萧无忧默默走到了贺怀安身边，看了他一眼，最后对着萧明沥轻声道：“先……不转吧。”
　　“行，你说不转就不转了。”萧明沥倒也是爽快，“那我回去家里了。”
　　“嗯。”萧无忧轻声应道，目送着那人离去。
　　“不转了？”贺怀安有些惊喜，紧紧地搂住了面前的男生，“太棒了！”
　　“我留下来，但是接下来的事情你们都先别管。”萧无忧深呼吸了一口，冷静道。
　　“留下来就好，我们不管。但是他们要是欺人太甚我们也忍不了。”许眠柔声道。其余的同学为表同意也点了点头。
　　“打算怎么办？”贺怀安看着面前的人，有些担心。
　　“再送他进去一次。”萧无忧清冷道，眼里没有一丝感情。